29、天穿篇：补天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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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外一片安静，听不到任何动静。贺兰澜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开始给姜糖讲白虹义从的故事。
大唐陇右边防军多年来一直在与吐蕃争夺战略要地石堡城。节度使的到来则加剧了冲突，唐军主帅王忠嗣因不愿以数万士卒性命强攻此险隘而被贬。
在一次失败的战役中，一支边防军陷入吐蕃重围，全军覆没。其中少数幸存将士在撤退时，目睹了后方村镇因防线被突破而遭吐蕃骑兵蹂躏的惨状，屠村、掠夺、人口被掳往吐蕃为奴。他们奋力营救，但力量有限。
这些幸存者悲愤地意识到，庞大的边防军主要职责是对外作战，无法照顾到每一个角落。
于是，他们伪装战死，脱去军籍，暗中联络地方豪杰、退役老兵、以及曾被吐蕃掳掠又逃回的悍勇之士，将他们集结。
就这样，白虹义从以半地下状态成立了。
他们号称“御寇于境，护民于野”，宣誓要把“忠君爱国”体现在对大唐百姓的守护上。
那些对吐蕃有血海深仇的边军老兵，他们为白虹义从提供了军事技能、训练和组织纪律。
而熟悉地形、悍勇善战的本地游侠、猎户提供了情报、向导和山地作战能力。
陇右佛教兴盛，一些武僧因寺院被吐蕃焚毁而还俗加入白虹义从，他们既有信仰，又有武艺。
甚至成员中还有少数心向大唐、同样痛恨吐蕃劫掠的商队护卫和部落勇士，他们可以提供混入胡商内部的便利。
那些被白虹义从自人贩子或吐蕃骑兵手中救出的人，其中亦不乏血性男儿，为报恩和复仇而加入其中。
白虹义从成员身份个个复杂神秘，平时分散在各处，是马帮、镖局、矿工、猎户，拥有完美的平民身份作为掩护。因此它的行动准则，比之官方更灵活，也更残酷。
他们未被正式承认。但节度使府对此默许甚至暗中利用，视白虹义从为一把刀，用于处理一些不便出面的脏活，比如跨境侦察、营救重要人质、清除与吐蕃勾结的败类。
传闻中边防军甚至会通过秘密渠道，向他们提供一些淘汰的军械、情报或金钱。
姜糖听得心潮澎湃，难怪她从未在任何史书上听说过白虹义从的存在，原来，它是盛唐光辉下的一道暗影。
他们是由边疆的血与恨凝聚而成的幽灵，游走在大唐的边境之线。只存在于在陇右的烈风之中。
“难怪张前辈把你托付给那位老兵。有这样的师父在，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姜糖轻声感叹，带着由衷的欣慰。
贺兰澜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白虹义从的来历讲完了，身体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分析着眼前的局势，搜寻生机。首要问题，是如何确保姜糖的安全。
姜糖则仍沉浸在无限的感慨中。线索串联起来，未来的图景变得清晰。
怪不得在后来的时间线上，缺乏世家背景可倚仗的贺兰澜，却能在二十五岁的年纪便跻身长安权力核心，出任正五品的左金吾卫郎将、充任实权在握的左街使。
除去他天赋异禀，更重要的是这些为他传道授业解惑、锤炼其武略筋骨的，全是军事大佬能人异士，更别说还有她司历一脉的天才前辈张雪樵为他启蒙文韬智慧。
“嗨呀！说起来这里面有我一份功劳呢。”姜糖心里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奇妙自豪感。
最初得知他就是贺兰澜时，姜糖做了好一阵心理建设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此时她心情早已平复，正盯着贺兰澜好看的薄唇一张一合，毕竟可不是常有机会能够听左街使大人亲自说这么多话。
想到未来会在长安城里威仪赫赫、惜字如金的天子近臣左街使大人，此时尚且年少热血、一文不名，正在陇右的地窖里给她讲故事……姜糖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种奇异感。
“我怀里有一个锦囊，里面有一块煎饼。是我来的那天早上瑶掌柜‘补天穿’剩下给我的，本来想拿着跟你分享，结果到了这里。我一直没舍得吃，你能帮我摸出来吗？”姜糖无限惆怅。
贺兰澜忍了又忍，实在咬牙切齿，“姜糖你适可而止，别太过分，我到底是个男人，不是真的是你儿子！”
姜糖不做声了，听起来像是老实了。实际上她忍笑忍得很辛苦，只是没有出声。压力当前，果然只有靠低级趣味调戏一下自持克己的帅哥，获得一些反差，才能收获如此快乐。
“天亮之后，史延陀的商队会出发，路上你我会被分开囚禁。”贺兰澜的声音将姜糖从胡思乱想中拉回现实，他的语气恢复了冷静分析的模式，“我且不提，你是史延陀眼中的‘值钱货物’，他暂时不会伤害你。如果我给你制造机会，你能够脱离这里吗？像上次那样？”
他问得隐晦，但姜糖立刻明白，他是在问她能否像上元节那夜一样，借助食肆的力量瞬间消失。
“不能。”姜糖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斩钉截铁，“这不是我能主动选择的。”
开什么玩笑！且不说食肆的穿越不受她控制，就算她能走，也绝不能在此刻独自离开。白虹义从接应的人还没露面，贺兰澜若为了给她制造机会而强行发难，无异于作死，那是真的会被史延陀打死的。
想到这里姜糖盯着贺兰澜，外面已经入夜，只有遥远的篝火作为光线映进来，她只能看得清对方那双清冷明亮的眼睛。
“贺兰澜，你听着，”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你真的很厉害。等你进了军队，你的才学一定会改变战争的格局，改变许多将士的命运。你注定会发光发亮。”
“但现在，你不可以背着我私自做任何冒险的举动，不可以私自做任何让我逃命的决定。何况还远远没到那个地步。”
贺兰澜无奈的笑笑，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在哪里，不过他确实不是对自己缺乏信心的人。
姜糖既然一本正经的全都想好了，言语中希望他日后入朝为官，发挥军事才能，活得风光霁月，那他照做便是。
只是这番心思绝不能表露出来。几年的历练，贺兰澜已非吴下阿蒙，此番重逢的几个照面后，他便已经看出来姜糖的性子。
对付她，绝不能死追猛打痴情不悔，她喜欢的是敌退我进。于是他索性改变策略，只给一些若有似无的撩拨，反而十次有八次能够钓到她的胃口，激起她的情绪。
此次相遇，已是命运予他的意外之喜。从前他每每向张前辈问起姜糖身在何处，何时能再见，张前辈永远都只是高深莫测地回答“看天意与时机”。
如今，天意将她送到了自己身边，哪怕是在这等险境之中，他也已心满意足。
如今，他有的是耐心。
“我好冷。”贺兰澜动了一下四肢，顿了顿说，“左腿。”
果然，姜糖立刻上当。“是受伤了吗？是不是有看不见的暗伤在流血？”她关心则乱，马上开始担心他是在持续失血，才导致左腿变冷。
姜糖强行扭动被捆住的身体，费力地侧过身去，以后脑勺对着贺兰澜，将反绑在背后的手，在自己和贺兰澜身体之间那极其有限的空间里一通乱摸，指尖胡乱地触碰着他的腰侧、腿边，不停地低声追问：“是这里吗？还是这里？”
实际上，冷是因为地窖门板老旧，有一条不小的缝隙。他身材高大，左腿恰好一直顶在门缝下面，夜里的冷风飕飕地往里灌，吹了半晌，自然冰凉。
这点小事，与他曾受过的训练和吃过的苦头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然而，此刻感受着身后那柔软的手指，隔着衣料在他腿侧胡乱探索，贺兰澜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呼吸都滞了一瞬。
本想逗她顽，缓解气氛压力，没想到带来的是这如梦都不敢想象的亲密接触。
虽然心里因她的关切而暗爽，但他分毫不敢说出真相，更不敢以此开玩笑，实在怕轻薄了女孩子，引起恼羞成怒，将那刚刚拉近的距离再次推远了。
于是他强压下翻腾的心绪，从喉咙里挤出几声压抑的闷哼，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测，同时不着痕迹地稍微挪动了一下左腿，让自己离她更远一些。
随即，贺兰澜低声哼唱起一支曲调悠远苍凉的歌谣。那是来自他母亲阿那瑰的哄睡小曲。姜糖折腾了这一阵，本就又累又乏，竟真的抵挡不住席卷而来的困意。
她维持着那个别扭的侧身姿势，脑袋不知不觉地靠向了贺兰澜的肩膀方向，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均匀，沉沉睡去了。
听着身旁传来安稳的呼吸，贺兰澜低沉好听的哼唱声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尽可能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缓解被绳索勒得胀痛的手臂。
贺兰澜睁着眼，在黑暗中守护着这份失而复得的珍宝，直到天明。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天穿篇：补天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