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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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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八,冬日的阳光带着清冽的味道,洒在车内,空气中都是愈来愈浓的年意,我的SUV后备箱被塞得满满当当——给父母的保健品、新衣、给亲戚家孩子们的糖果玩具,每一个包裹,都承载着过去一年的收获与对家人的惦念。
苏藓藓坐在副驾,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她精心挑选、包装雅致的礼盒,里面是给我父母的礼物,她的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凉,车窗外的风景由城市的高楼大厦逐渐变为覆着薄雪的田野和点缀着红灯笼的村落,年的气息随着车轮的滚动愈发浓厚。
“别紧张。”我熟练地打着方向盘,瞥见她微微抿起的嘴唇,不禁莞尔:“我妈在电话里都念叨八百遍了,就等着看你呢,说她未来儿媳妇肯定比视频里还俊!”
苏藓藓被这句“未来儿媳妇”说得脸颊瞬间飞起两抹红霞,她轻啐一口,紧张的情绪却因此消散了不少:“又贫嘴……专心开你的车,注意安全。”语气娇嗔,眼波流转间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甜蜜。
公路笔直延伸,车载音响里流淌着应景的喜庆音乐,越接近我老家——那个熟悉的北方小城,年味便越发清晰可见,空气中开始飘散着若有若无的硫磺味——那是淘气的孩子们提前偷放的鞭炮,企图抢先点燃过年的兴奋,偶尔能看到穿着崭新棉袄的小孩在路边追逐嬉闹,小脸蛋冻得红扑扑的,笑声清脆如铃,洒落一路。
车子平稳地驶入我家所在的小区,远远地,就看到单元门口站着两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在寒冷的空气里不住地跺着脚取暖,却依旧固执地伸长了脖子朝来路张望着,翘首以盼,我妈裹着一件崭新的亮红色羽绒服,显得格外喜庆扎眼,我爸则还是那件穿了多年却洗得干净、熨帖整齐的旧军大衣,身板依旧挺直如松。
“爸!妈!”我降低车速,探出头去激动的喊道。
车子刚停稳,我妈就小跑着迎了上来,笑容瞬间点亮了她眼角的皱纹,她先是用力拍了拍我的胳膊,连声说着“回来了,回来了就好”,然后目光就立刻越过我,完全黏在了刚下车的苏藓藓身上,那眼神热切得像发现了稀世珍宝。
“哎呀!这就是藓藓吧!可算到了!这大老远的,路上累坏了吧?冻坏了吧?快上楼快上楼,家里暖气足,别在外面冻着了!”我妈一把拉住苏藓藓的手,她上下打量着,眼神里的喜爱和热情几乎要满溢出来:“这孩子,真俊!比视频里看着还要水灵,还要标致!这一路跟着识务奔波,辛苦你了!”
我爸也笑呵呵地走过来,脸上是憨厚而温暖的笑容,话不多,却默默地帮着我从后备箱大包小包地往下搬行李,目光也慈祥地在苏藓藓身上停留片刻,点了点头,一切关怀与欢迎尽在不言中。
一推开家门,一股混合着炖肉香气、油炸食物香味和家里特有温暖气息的热浪便扑面而来,瞬间将舟车劳顿的我们紧紧包裹,客厅的茶几上,早已摆得满满当当,像一个小型年货展:瓜子、花生、各式各样的糖果堆成了小山,还有北方特有的、黑亮亮的冻梨和黄澄澄的冻柿子。
简单的寒暄过后,我妈就系上那条印着大红牡丹的围裙,风风火火地准备张罗包饺子——这是北方过年必不可少的核心仪式,意味着团圆和美满,苏藓藓立刻起身,挽起袖子:“阿姨,我帮您一起包。”
“哎哟,不用不用,你是客人,快坐着歇着,看会儿电视,吃点儿东西……”我妈话还没说完,苏藓藓已经利落地洗好了手,自然地站到案板旁,动作娴熟。
“阿姨,我在家也常包,自己一个人包多没意思,您让我搭把手,咱俩还能一边包一边说说话,我也跟您学学手艺。”苏藓藓笑得甜甜的,语气真诚又乖巧。
我妈见状,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像盛满了蜜:“这丫头,真贴心!手真巧!那行,咱娘俩一块儿包!”
厨房里,很快响起了轻快而富有节奏的声响,我妈负责擀皮,小擀面杖在她手里飞舞,面团听话地转着圈,瞬间变成一张张中间厚边缘薄、圆得像十五的月亮似的饺子皮,飞落到案板上,苏藓藓负责包,她手指灵巧翻飞,取馅、捏合、挤褶,一气呵成,一个个馅大肚圆、花边精致得像小元宝似的饺子就立在了盖帘上。
两人一边忙活,一边聊着家常,从路上的见闻说到年货的准备,再说到各地的年俗差异,笑声阵阵从厨房飘出来,充满了整个屋子,我心痒痒的也想凑进去帮忙擀皮,结果擀出来的皮奇形怪状,厚薄不均,不是粘在擀面杖上就是破洞漏馅,惹得我妈直嫌弃:“去去去,一边儿去,别在这儿添乱,越帮越忙!跟你爸下棋去!或者去看看你爸那几盆宝贝花,他正愁着呢!”
苏藓藓在一旁看着我笨手笨脚的样子,忍俊不禁,眉眼弯弯。
我爸正在阳台给他那几盆宝贝花浇水,对着其中一盆叶片有些发蔫儿的君子兰眉头微蹙,琢磨不透,苏藓藓包完一批饺子走过去洗手,瞧见了便温和地开口:“叔叔,这盆君子兰是不是最近水有点多了?冬天天冷,它生长慢,不太爱喝水,盆土得干透再浇,一次浇透,不然容易烂根,而且最近阴天多,可以等有太阳的时候,把它搬到这边稍微晒晒太阳,但不能暴晒。”
我爸惊讶地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藓藓,你还懂这个?说得太对了!我说呢,最近老是觉得它没精神,蔫头耷脑的!听你这么一说,真是茅塞顿开!是这么个理儿!”顿时像是找到了知音,兴趣大增,拉着苏藓藓就讨论起施肥、光照、土壤酸碱度的问题,苏藓藓结合自己平时养花摸索的经验,说得头头是道,一老一少在阳台聊得十分投机,我爸频频点头,脸上满是欣喜和遇到行家的赞赏。
下午,我那个古灵精怪的表妹淼淼也闻讯跑来玩,她一见到苏藓藓就眼前一亮,像个小麻雀一样凑过来叽叽喳喳:“嫂子嫂子!我可算见到真人啦!”她拉着苏藓藓在沙发上聊小说剧情,聊配音趣事,聊网络上的新鲜段子,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笑声一阵高过一阵,清脆又热闹,苏藓藓也彻底放松下来,和她分享着创作中的趣事和糗事,淼淼听得眼睛发亮,时不时爆发出惊叹和大笑。
亲戚家的小孩子们在客厅里跑闹玩耍,尖叫嬉笑,苏藓藓一点不嫌吵,还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漂亮糖果和新奇玩具分给他们,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玩闹,眼神温柔。一个小豆包跑得太急没站稳,摔在她腿边,她赶紧弯腰扶起来,细心拍拍他身上的灰,柔声问:“摔疼了没有呀?下次跑慢一点哦。”
那孩子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也不认生,反而顺势就窝进了她怀里,奶声奶气地叫她“姐姐”。
我妈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眼里的满意和欣慰藏都藏不住,她悄悄碰了碰我爸的胳膊,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骄傲:“瞧见没?多好的姑娘!又贤惠又懂事,手巧心细,还这么喜欢孩子,有耐心!跟咱家识务啊,真是越看越般配!”我爸虽然没说话,但那不住点头的动作和脸上加深的笑纹,已经说明了一切。
欢乐的时光总是溜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初四,我们不得不启程返回工作的城市,临走前,我妈神秘兮兮地把苏藓藓拉到卧室,然后从衣柜深处掏出一个厚厚的、红艳艳的大红包,硬塞进苏藓藓手里,那红包看起来就分量十足!
“藓藓,好孩子,这个你拿着!一定拿着!”我妈语气坚决,不容拒绝。
苏藓藓的脸腾地又红了,像是烫手一样连忙推辞:“阿姨!这不行!这怎么行!我都工作了,怎么能要您的钱……这绝对不行……”
“工作怎么了?挣多少钱那是你的本事!在阿姨这儿,你永远都是孩子!”我妈故意板起脸,语气却无比慈爱,用力按着苏藓藓的手不让她推回来:“头一次来家里过年,这是规矩!也是阿姨和你叔叔的一点心意!必须拿着!讨个吉利,寓意好!祝你和识务往后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和和美美的!”
苏藓藓看着我妈妈真诚而温暖的双眼,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力量和红包沉甸甸的重量,鼻尖一酸,眼眶微微发热,她不再推辞,紧紧握着那份厚重的祝福,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谢谢阿姨!谢谢叔叔!我一定……我们一定好好的。”
回程的路上,后备箱再次被爸妈塞得满满当当,甚至比来时还要夸张——自家蒸的大白馒头和豆包、腌好的脆爽咸菜、炸得金黄的丸子和藕盒、卤得入味喷香的牛肉和鸡蛋,还有我爸精心挑选、用报纸和软布仔细包好的两盆长势最好的花:“藓藓,你懂,你拿回去养,放在你们新家里,叔叔放心!”这份沉甸甸的馈赠,是父母能给出的最朴实的爱。
车子缓缓驶离熟悉的小区,苏藓藓怀里抱着那盆状态已然好转的君子兰,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覆着白雪的景色,沉默了良久,才轻声道:“你爸妈真好。”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满满的幸福。
我腾出一只手,紧紧握了握她微凉的手:“现在也是你爸妈了。”
车窗外,夕阳给无垠的雪地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辉,宁静而安详。
我理解的,所谓年的味道,是厨房里飘出的饭菜香,是阳台上关于花语的探讨,是客厅里不绝于耳的欢笑声,是掌心红包的厚度与温度,是离别时被塞得满满当当、几乎关不上门的后备箱,也是看见自己喜欢的人,被全家接纳、真心疼爱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