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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归清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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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着他进了院子里,才发现这里古色古香,静谧清幽,着实是静养修身的好地方。
随处可见的花草是我说不上名字的。月光洒在脚边的那朵花上,显得它更加娇-嫩欲滴。
我忍不住弯腰,伸手想去摸,就传来了他的声音:“那朵花有毒。”
“......”我立马收回手,又甩了甩,确保自己的手没有沾染到一点这花上的气息才罢休。
忽然传来了笑声。转头看去,立在黑夜中的男人一脸笑意:“还真是单纯。说什么你都信?”
原来是骗我的。我怨恨的看着他:“事关我的命,不信能行吗?”
这话却像是戳中了他的笑点。他忽然朗声大笑起来:“你既如此惜命,为何还要去那里自-尽?”
这人可以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非常想告诉他我才不是真的想-死。但这话说出来既像狡辩又像娇-嗔。我便闭嘴,不再多言。
“行了,进来吧。”他笑够了,转身继续走。
进了屋子,才发现这地方更是让我大开眼界。
富丽堂皇,锦天绣地。古代侯爷也能住的跟皇-帝一样好?
墙壁上挂着几幅山水文墨画,旁边提着几行字。
想起那时在笔墨摊旁看到他,我问:“墙上这字,是你自己写的?”
“不止。”他也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这些画,也是出自本侯之手。”
我瞪大眼睛:“真的?你这么厉害?”
他戏弄的眼神告诉我他还是骗我的。
“......你怎么这么喜欢逗人?”我有些恼火。
他倒是无辜:“这要怪你不经逗了,什么都信。”
我忍。
“这些话,都是本侯从文人墨客手中淘之。”他一抬胳膊,袖袍就顺着胳膊落下,露出布满浅浅瘢痕的健壮手臂:“你若感兴趣,本侯可一一说与你听。”
我没出声。他也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低头看到自己的手臂:“看来你对墨画不感兴趣,对本侯的臂膀感兴趣。”
“这些瘢痕,是早年在沙场征战所受。”他伸手去抚摸那些痕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难忘的事情,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但我怕这人还是骗我的,所以并没有率先开口。
他垂着眉眼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我:“怎么?认为本侯还是骗你的?”
“你知不知道,”我说:“骗人不能骗第三次。”
“那你可知,事不过三?”他示意我坐下:“本侯也不会多次骗一个傻的单纯的姑娘。”
我板着脸。
“坐下。”他又说着,慢悠悠沏了一杯茶。
我僵硬着坐在圆凳上,看着他将茶叶放进茶盏,又提起一旁砂壶冲水。一系列的步骤完成后,将其中一杯递给我:“能让本侯亲自沏茶的人,不多。”
“那谢谢。”我道,拿起茶盏抿了一口,被烫的吐舌头。
“......你这姑娘是真傻假傻,不知泡茶的水都是烫的?”
我苦着脸把茶杯放下:“谁知道你这水这么烫?”
“你这是赖上本侯了。”他拿起茶盏,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若是急着喝,吹一吹便是。”
我急着喝茶干什么?我不过是看着他太紧张了没事做。
见我不说话,他抱双手交叉,开始了盘问:“你从何而来?”
我知道坦白来说他肯定不会相信,或许会给我扭送到官府去。于是随口编道:“我乃......江湖门派祖师爷。”
“......”他眉毛一挑:“祖师爷?”
不知为何,他说话我总有一种想要缩脖子当乌龟的感觉。
“那这位祖师爷,为何要在鸣水湖自-尽?”
攥紧拳头:“这事能不能过去?”
他点点头:“那你倒是说说,究竟为何?”
我伸出一根手指头,继续胡诌:“我修仙频频,走火入魔了。对,走火入魔。”
“你可知现在是太平年间?”
言外之意,让我编也编的像一点。
“说吧,到底从哪来的。”
我竟有些意外他会陪着我胡闹。意外是意外,不知道是真不知道:“我能说我不知道吗?”
“不知道?”他轻轻敲着案几:“在这梁京,无家无亲?”
“差不多。”
他顿时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我。
......有必要吗?
我在现代时最讨厌有人拿这种眼神看我。觉得可怜我大可以帮我,只怜悯算怎么一回事?跟嘲讽没什么区别了。
“方才在乔庆街碰到本侯,为何转身就逃?”
竟然被认出来了。那我白跑那么快了。
我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不跑难道上去跟你......侯爷打招呼吗?”
面前这个好歹是侯爷,我决定恭敬一些,特地对他使用了敬词。
“为何不行?”
我撇着嘴:“我们关系好到了可以见面打招呼的程度?”
他往后一靠,扇子打开:“旁人都是不敢跟本侯打招呼。你倒好,是不乐意?”
近距离的观察他的扇子。红檀折扇,金龙雕刻,沧海镶边,沉香帘坠。黑金字体写着三个字。
但我还没看清,他却往前倾身,将折扇挡了起来。
“本侯瞧你与桥尾的老者搭了话。提醒你一句,那是个疯婆子,说的什么话,你都不要信。”
我抬眼:“什么都不能信吗?”
“什么都不能信。”他重复我说的话。
“那她说的你心狠手辣,手段了得,也不能信吗?”
“......”他不置可否:“可本侯见你这么惊讶,怕是不止听到了这些吧。”
想起那老婆婆说的“你跟了他没有好日子过”,我摇了摇头,掩盖了这句话。
“放我进去!什么侯府,那姑娘不在这里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愣了一下,转头看去。轩榥外,是我醒来第一眼见到的那个姑娘。
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她亲口说的鸣水湖往东走1000米就是她家,不就是这里吗?”
“什么她家?往东走1000米是侯府梁京何人不清楚?我见你也不像本地人,再想进去,我可动武了!”
......这也行?
我默默扭过头,对上了他的眼睛。
“竟不知这位祖师爷的家,碰巧就在这侯府?”
怪我没有提前打听了。可那时被那姑娘追的紧,哪有什么时间。竟没想到随口一编,正好是这侯府的位置?
我起身准备跑,却被他握住手腕:“走吧,一同去瞧瞧。”
谁要跟你一同去瞧了?我试图把手腕从他的手中抽出来,他却锢的十分牢,带着我就往屋外走。
我一直低头想抽手,被他拽着走的踉跄。
一直到府门,才看见了那姑娘。她错愕的盯着我身边的男人:“侯......姑娘,你家,真在侯府?”
他终于松开了我的手。我急忙甩了甩手腕,才硬着头皮解释:“这个吧,是个误会。其实是我记错了。”
她松了口气:“哦!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跟他......侯爷扯上关系。”
“哦?怎么不可能?”又是他一展折扇,微微扇动着。有风到了我脸上,扇的我刘海一起一伏。
我本以为他是无意之间,却发现这风力不减反增,差不多全部往我脸上扇。
我一转头,就看他的折扇大半都在我的方向“......?”
他却没注意到自己扇子偏了方向,收了折扇:“归清门掌门,竟有空特地来本侯这里捞人?”
掌门?我从未想过眼前这年轻小姑娘,竟然还是什么掌门。
看着她,突然有了些敬佩。
姑娘抱着胳膊,在侯爷的压迫下也并没有减弱气势:“平天侯府侯爷对一个小姑娘如此感兴趣,本掌门倒也没想到。”
“小姑娘?可本侯身边的,是位祖师爷。”他还在打趣我。
“啊?”姑娘看着我:“什么祖师爷?”
我捂着脸:“误会,还是误会。”
尴尬无比,我上前跨了一步:“我先走了。掌门侯爷你们慢慢聊,慢慢聊。”
姑娘眼疾手快抓住我的手腕不让我溜走:“不巧,侯爷,她想跟我走。”
“?”我什么时候说要跟她走了?
“本侯倒是觉得,她哪也不想去,就想待在这侯府。”
抓着我手腕的姑娘已经没有了耐心:“总之,我找这姑娘有事。我们先行离开了,侯,爷。”
最后“侯爷”两个字她咬的极重,颇有挑-衅的意味。
奇怪。这京城忍忍都惧怕恭敬侯爷,怎么她不敬便罢,还故意挑事?
我有些不解。可她说了声“告辞”,便拉着我飞上屋檐踩砖离开。
“慢点慢点!怎么跑这么快啊!”
女孩的声音渐行渐远。他收起假意的笑,冷然看着远去的身影。
转身,回了府院。
那姑娘带着我坐了马车,赶了夜路。
我问她:“你不是会轻功吗,为何还要坐马车?”
她故作深沉:“轻功飞去多引人注意啊?我才不做那招摇过市的显眼人物呢。”
“可是现在是晚上。”我认真的看着她。
“......”
她白了我一眼,实话实说:“飞歌山可远着呢。从汴京这飞到那去,我要不要命了?”
“......哦。”
一路摇晃。等到了那山下,已是第二天清晨。
我靠着窗棂睡得东倒西歪。直到她叫我,我才醒来。
“到了?”我迷迷糊糊的揉眼睛,然后一下子被她拽出了马车:“快来快来,师祖要着急了。”
清醒后,我看着高耸入云的山,不由得沉思。
“怎么上去?”
她活动了一下身体:“哎呀,我睡了一个夜晚,可算能活动一下了。”
然后她揽着我的腰,轻点山崖边,带着我斜斜轻功飞山,还不忘回答我:“当然是--轻--功--了!”
“啊啊啊啊啊啊!”
差不多到了九十度垂直的山崖,我吓得双眼紧闭。
“你怎么胆子那么小?”她的笑声隐于山谷之间。
我睁开眼睛往山上一看。已经飞了很长一段距离,下面是淡淡漂浮的云,告诉我已经到了云巅之上。
总算是停了下来。我正试图让自己清醒,就看到了一位胡子飘飘的白发老人朝这边走来。
“雨迁,你们来了。”
“嗯!拜见师祖。”她右手搭在左手上,行了个礼。
“行了行了。”白发老人摆摆手:“平日里不见你恭敬。多了个小师妹,可是知道礼节了?”
她笑了笑:“那是,要给小师妹留下好印象嘛。”
他们说的话我一概听不懂:“什么......小师妹?”
她这才回过头,拉着我一直走到了一扇门内。
门里花木生春,流水潺潺。一直走过桥头,到了一间屋子。
他们二人拉着我坐下,问道:“忘了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沈枫情。”我说:“枫叶的枫,情感的情。”
“我叫莫雨迁。”那姑娘看了看旁边的老人:“他是归清门的创始人,我的师祖。”
我点点头。
看着这二人深究的目光,我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们道我骨骼清奇,乃山间清风花间露水,正是他们要找的奇人。
“你正好不知何去何从,不如就留在我们这里修炼吧!”莫雨迁拉着我的手:“归清门的环境保准天下第一!”
我正想拒绝,师祖摸了一把白胡子:“这位小友,若你留下,我可观你面相,算你命运。”
“师祖!”莫雨迁猛地回头看他:“您怎么......”
“为了骗人家姑娘不择手段?”
“......”白发老人瞪了她一眼:“胡说八道,目无师长。”
而他这句话成功勾起了我的兴趣。我心想反正无事也没有去处,便答应了下来。
见我答应,莫雨迁高兴的拉着我告辞了师祖。
“我带你去师父那里。”一路上,她拉着我叽叽喳喳:“这世间,基本上每座山上都有一个门派。但说是门派呢,其实弟子寥寥无几,师父也没见有多少个。归清门啊,也不例外。大多都是修身养性,教一些人情世故啦。”
像是怕我觉得无聊反悔,又忙说:“但是呢,归清门不止这个。我们主要是练剑,教你练出‘人剑合一’的感觉!”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问:“可是我一点基础也没有。你们怎么看出来我是什么奇人的?”
莫雨迁叉着腰:“实话实说吧,见你的第一面我就觉得你很熟悉,像是......从前见过的什么人。而且你那时未醒,我把过你的脉象了,天象八卦,你如‘巽卦’。轻盈流动之山风,花间戏笑之露水,我们那时说的什么山间清风啊花间露水啊,就是这个意思。”
我没想到我竟然有如此厉害,却也没有全信。没再说话,跟着她去找师父。
一直往前走,看到了几个弟子。
“师兄!”远远望去一个身影,莫雨迁朝着他招招手。
那人往前走了几步,和我们会和。
我才见晨光之下这人面容清秀俊朗,一副温和模样。
“雨迁,你们来了。”
“枫情,这是谢寸今。”莫雨迁指了指他:“呃......现在是你师兄。”
“那我就先走了。”她一副把我托给谢寸今的样子,招招手便转身离开。
“沈枫情?”谢寸今走了过来,站在我身边:“初次见面,我叫谢寸今。”
他向我讲了些修炼时的事情。例如“我们会在晨时练剑,午时休息”、“每个人都会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以此来修行属于自己的境界”......
我提出问题:“那每个人的剑是哪来的呢?门派发的?”
他笑了笑:“当然不是。你要得到一个契机,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剑。”
我听得奇怪,他却继续说了下去。
这里只有一个师父,叫陌上行。其实说什么门派显得仗势大,只不过是一个山上几个一起练功的人凑到一起组成了一个收弟子的团体,起了个很帅的名字叫归清门。
我已经看透了这个门派的本质。想必其他门派也是差不多的。
现下正是晨时,每个弟子都在练剑。
“你初来乍到,往后我便是你的师兄。若有什么不懂的,你问我便是。”
那时还不知,之后的日子让他费了很多心。
“可是我还没剑,怎么修炼?”这是我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当下你尚且不用练剑。你要做的便是去行走江湖,寻找你的本命剑。”
一个身着淡蓝色长袍的男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回头看去,他面容冷峻,说出来的话也同那一般冷:“你若寻了那剑回来,才算我陌上行真正的弟子。”
陌上行?师父?
我看着他年轻的脸庞,有些震惊。这人像才过而立之年,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师父?
“师父,您就不要刀子嘴豆腐心了。”谢寸今看向他:“其实,您很看重枫情。”
陌上行却不置可否,丢下一句话,背手离去。
“看不看重都没有用。你沈枫情的经历会告诉我,你是否值得。”
他们二人的话听得我云里雾里,不禁问道:“什么意思?他......看重我?”
“师父不看重的人,是不会多嘴的。”他摸了摸我的头:“听闻他还是个十多岁的孩童时,便天赋异禀。”
“而他性格古怪,若是没有天赋的笨拙弟子,他是不会收的。”
“我入门不像你这么轻松。”他抬头看了看天,正是初日照云之时,顺着云朵缝隙打下来的光照在他脸上:“爹娘早死,我为了活下去,便独自上山无数里路,跪在归清门前日日夜夜,总算是被收入门,是师父准许的。
“那时门中弟子只有二三,唯一的师父便是陌上行。
“师祖告诉我,于我一般来求收的人不在少数,只有他陌上行同意,道这个人有天分,才肯收下。
“而你是特例,被雨迁召入门内。师祖同意,师父又看重你,定能有所成就。”
说罢,他推着我往来时路走:“去吧。”
“啊?”我没反应过来:“去,去哪?”
“踏上你的江湖寻剑之路。”
“可是我还什么都不会啊!”
“这不重要,会有人教你的。”又是突如其来的声音。
谢寸今与我一同回头望去。是一个戴着面纱,身着紫色长袍,个子很矮的小姑娘。
“小晴,莫要胡说。”谢寸今无奈的走过去,弯腰拍了拍她的头顶:“我不是叫你待在巫檀房莫要出来吗?”
被叫做小晴的小姑娘抬头,我才发现她的眼睛竟是没有光泽的灰暗色。
“师兄,小晴感受到了劫难的味道。”
“你这孩子,莫要胡说,吓到枫情。”谢寸今又道了一遍:“小晴听话,乖乖回去待着。”
小晴没理他,朝着我看来。她叫我的名字:“沈枫情。”
“你切要当心,枫叶红时,是你此生劫难到来之时。”
我张了张嘴,刚想问是什么劫难,一个女子慌张的跑过来:“小晴?你这丫头,怎么乱跑?”
女子抱住小晴,抬眼看到了我,立马换上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是枫情吧?我早就......”
她话没说完,谢寸今咳嗽两声:“我先带枫情走了。”
“......”她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一样立马噤声,看着我们离开。
走到门口,那个叫小晴的姑娘往我的手里塞了个东西,小声说了几句话,便跑走了。
我总觉得这个神秘的门派,有不少事瞒着我。
莫雨迁递给我了些铜钱银子,又教了我不少行走江湖的事情。我很感谢她,但是“去别的地方要坐马车”这种常识应该不用教的吧?
被推出门外,我忙问道:“那面相什么时候看?”
“你再次回山之时!”
门砰地一声关上。而告别他们,“怎么下山”成了我当下最新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