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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第十五章:失落与断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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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搬家的过程简单而迅速。顾晚秋的行李本就不多,一个旧皮箱,一个装书的柳条箱,便是全部家当。沈书仪的房子虽然不大,但布置得整洁素雅。一间朝阳的卧室,一个小巧的客厅兼书房,一个干净的小厨房,还有一个种着几盆花草的迷你天井。阳光透过格子窗棂洒进来,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肥皂清香和消毒水混合的、独属于沈书仪的气息。顾晚秋的长发终于可以在安静的空间里自由地散落或束起,而不用担心沾染油烟或尘土。
  起初的同住生活,平静而和谐。她们保持着各自的作息和空间。顾晚秋依旧挽着利落的发髻早出晚归;沈书仪也常常值夜班或泡在医院图书馆。但共享的晚餐时光、清晨天井里对坐喝粥的片刻宁静、晚上在灯光下各自看书或处理工作的陪伴……都让这个小空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温煦而默契的氛围。
  直到那个周末的下午。沈书仪难得休息,换了一件素色的棉布旗袍,长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在颈边,显得温婉动人。她正在客厅的小茶几上专注地插一瓶新买的栀子花,洁白的花朵散发着浓郁的甜香。门铃响了。
  沈书仪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白衬衫、戴着眼镜、气质斯文的年轻男子,手里拎着一包点心。 “书仪!”男子笑容温和,目光落在沈书仪身上时带着明显的欣赏,“知道你休息,带了点杏花楼的绿豆糕过来。” “陈医生?快请进。”沈书仪有些意外,但还是礼貌地侧身让人进来,顺手接过点心,“太客气了。” 她称呼他为“陈医生”,表明了同事关系。这位陈医生(陈文彬),是沈书仪医院内科的同事,两人认识大约半年。他为人稳重,业务能力不错,对沈书仪一直颇有好感。沈书仪对他印象尚可,觉得是个可以接触的对象,两人偶尔会一起看场电影或吃顿饭,但也仅止于牵手的程度,进展缓慢。沈书仪没有刻意向顾晚秋提起过,毕竟在她心里,这还是一件非常初步、不确定的事情。
  顾晚秋当时正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写一份材料。听到动静,她以为是同事来找沈书仪谈工作,便没有立刻出去。直到客厅传来陌生男子温和的谈笑声和沈书仪礼貌的回应,她才停笔,有些疑惑地站起身,轻轻拉开一条门缝。她看到沈书仪背对着她的方向,正俯身给那位陌生男子倒茶。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素雅的旗袍上,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和柔美的背部线条。她挽起的长发下,露出一段白皙优雅的脖颈。她微微侧头和那男子说话时,唇角带着浅浅的、礼貌的笑意。那男子看向沈书仪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倾慕和热切。顾晚秋握着门把手的手指,猛地收紧! 一股难以言喻的、强烈的、冰冷的失落感,毫无预兆地、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她的心脏!那感觉如此陌生,又如此凶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声。
  她看着客厅里那副和谐的画面,看着沈书仪对另一个男人露出的温和笑容,看着那个男人眼中赤裸的期待……一种尖锐的刺痛感攫住了她!仿佛有什么重要的、被她潜意识里视若珍宝的东西,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生生夺走,或者……从未真正属于过她?她猛地关上了房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难以承受的空洞和酸楚。她捂住胸口,试图平复那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脑海中却一片混乱。沈书仪……有追求者了?她从未提起过。他们发展到哪一步了?看那男人的眼神……顾晚秋不敢深想。
  她跌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摊开的材料,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沈书仪给那男子倒茶时微微垂下的眼睫,那素色旗袍包裹下的柔美身影,那束起长发露出的、让她无数次在灯光下悄然注视过的白皙后颈……这些画面反复在眼前闪现,每一次闪现都伴随着更尖锐的刺痛。她忽然明白了。明白为什么看到沈书仪对别人笑时,她会如此难受。明白为什么看到沈书仪靠近别人时,她会如此不安。明白为什么在西北寒冷的夜里,读着沈书仪的信是她唯一的慰藉。明白为什么收到那朵纱布白玉兰时,她会心跳如鼓。明白为什么沈书仪邀请她同住时,她心中会涌起隐秘的欢喜。原来……她对沈书仪的感情,早已超出了朋友之谊,超出了知己之情。那是一种……更深邃的依恋。一种带着强烈吸引力和独占欲的依恋。一种她从未体验过、也从未想象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发生在她们之间的依恋!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响!让她瞬间脸色煞白,手脚冰凉!震惊、茫然、恐惧、还有那巨大的、无法排解的失落感,混杂在一起,几乎将她淹没。
  客厅里的谈笑声隐约传来,像针一样扎着她的神经。她坐立难安,再也无法在这个充满沈书仪气息的房间里待下去。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几乎是逃也似的拉开门,低着头,匆匆说了一句:“书仪,我出去买点东西。” 然后,在沈书仪和那位陈医生略带诧异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晚风吹着,吹不散顾晚秋心头的冰冷和混乱。她漫无目的地在梧桐树荫下走着,长发被风吹乱,也无心去管。她需要空间,需要冷静,需要消化这个颠覆性的、让她措手不及的自我发现。
  顾晚秋在外面走了很久,直到夜色深沉才回家。客厅里只剩下沈书仪一个人,正坐在灯下看书,神情却有些心不在焉。栀子花的香气在空气中浮动。 “回来了?”沈书仪抬起头,看着顾晚秋,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和询问。她敏锐地察觉到顾晚秋情绪的低落和离开时的匆忙。 “嗯。”顾晚秋应了一声,声音有些低哑,避开沈书仪的目光,“买了点东西。”她将手里其实空空如也的布袋子随手放在门边柜子上,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有点累了,先休息了。”
  接下来的几天,顾晚秋变得异常沉默。她依旧早出晚归,工作更加投入,似乎想用忙碌填满所有空隙。在家时,她尽量避开与沈书仪独处的时间,要么埋头在房间工作,要么借口有事外出。偶尔在客厅或厨房相遇,她的目光也总是快速掠过沈书仪,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疏离和压抑的复杂情绪。沈书仪能感觉到顾晚秋身上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屏障,让她无法靠近,心中也充满了困惑和隐隐的不安。
  直到一周后。又是一个休息日。沈书仪没有出门。顾晚秋在房间里听到客厅的电话铃响,接着是沈书仪平静清晰的声音: “喂?陈医生……嗯,是我。……关于上次你说的事情,我想……我们还是不太契合。……对,谢谢你的理解。……嗯,再见。” 电话挂断了。客厅里一片寂静。顾晚秋握着笔的手停在半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骤然松开!血液瞬间涌上脸颊,带来一阵滚烫!她震惊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客厅的方向。沈书仪……结束了?在她搬进来仅仅一周之后?为什么?是因为……她吗?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顾晚秋!巨大的震惊和一种无法言喻的、带着悸动的情绪,如同冰与火交织的激流,瞬间冲垮了她努力维持的冷静面具!她僵在原地,呼吸都停滞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撞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