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彩兽世》沐莴

5、05. 反抗

　　爆炸的余波尚未散尽，刺耳的警报声撕裂空气。

　　雪牧重重摔落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剧痛几乎让她瞬间昏厥。身后那声震耳欲聋的爆炸，随即而来的死寂，像冰锥狠狠捅入心脏。视网膜上还残留着炽白光芒的印记——她比谁都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灰奈消失了。

　　“呃……”痛苦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溢出，巨大的悲恸如冰潮般淹没而来，心脏痉挛着抽痛。她一拳狠狠砸向地面，骨裂的疼痛却无法抵消内心万分之一的痛苦。

　　“啊——”她仰头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哀哮，泪水和血污汹涌流淌。

　　但不能倒下。绝不能倒下！那是灰奈用生命换来的机会，绝不能浪费！那牺牲绝不能毫无意义！

　　她猛地抬起头。泪水仍在奔流，可所有的悲伤、痛苦和迷茫都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火焰烧尽、取代——那是灰奈用生命为她点燃的最后火焰！悲伤顷刻间转化为毁灭性的决心。

　　她挣扎着，摇晃着站起，无视了伤口尖锐的叫嚣和身体的强烈抗议。

　　环顾四周，这里是系统最终的心脏，吞噬了无数生命、制造了无数悲剧的冰冷机器。目标从未如此清晰——摧毁它！将这里的一切彻底摧毁！

　　她不再考虑退路，不再考虑自身安危。存在的意义在此刻凝聚为唯一——执行这最后的使命。

　　她踉跄着向前走去，目光扫过奔腾的能量流和复杂的处理器阵列，飞速评估着能造成最大破坏的点。是引爆不稳定的能量核心，还是将自身作为最后的炸弹，注入最关键的数据流……

　　身后远处入口方向传来嘈杂的机械脚步声和狼朔那扭曲的电子音命令。追兵来了。

　　她没有回头。拖着残破的身躯，向着能量波动最巨大、最核心、也最脆弱的地方蹒跚而去。孤独的身影，却背负着一个人的牺牲和无数亡魂的期望。

　　雪牧伸出手，染血的手指颤抖着，却坚定不移地伸向那散发着毁灭性能量波动的核心装置。光芒在她指尖前方闪烁，映亮了她眼中永不熄灭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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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核心深处·贡献之心】

　　奇异的寂静包裹着她。庞大的轰鸣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反而形成了一道令人窒息的背景音墙，将外界的一切隔绝。

　　雪牧独自站立于这庞大机械的心脏内部。身体无处不痛，灵魂透出冰冷的颤抖。灰奈最后那炽烈决绝的微笑、化作光芒消散的身影，如同冰锥反复刺穿她的意识。

　　眼前的景象超乎想象。广阔空间的中心，悬浮着一颗巨大搏动着的能量核心——贡献之心。它像一颗被强行禁锢、扭曲的巨型心脏，由凝练到极致的光和无法理解的物质构成。每一次缓慢而沉重的搏动，都泵出惨白的能量洪流，同时吸入从各方汇流而来的、色彩斑驳浑浊的能量。

　　那些汇入的能量……雪牧能感觉到，里面充满了痛苦、不甘、迷茫和虚假的欢愉。那是无数灵魂被榨取、量化后的残渣。

　　核心周围，精密的机械结构、旋转的光环、交织的数据流，构成了守护这颗心脏的冰冷神经网络。空气中弥漫着电离的嗡嗡轻响，带着金属和臭氧的怪异气味。

　　她下意识地紧握左手，一片焦黑卷曲的鸦羽边缘嵌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这是灰奈唯一留下的实物。冰凉的泪水再次滑落，混合着血污，滴落脚下光滑如镜、映照着上方变幻光芒的金属地面。

　　入口方向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机械运转的嗡鸣，粗暴地撕破了核心区域的低语。

　　时间到了。

　　悲伤瞬间被压入心底最深处，转化为燃烧的燃料。雪牧猛地抬头，目光如淬火的刀锋，穿越复杂的光影和机械丛林，死死锁定那颗搏动着的罪恶心脏。

　　就是它。必须摧毁它。

　　几乎是本能地，体内那一直沉寂的、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净粹之力”开始苏醒、沸腾，与前方那庞大的污浊能量场产生强烈的共鸣与排斥。

　　一种强烈的指引感从血脉深处升起，告诉她该去哪里，触碰哪里——心脏最中央，那光芒最凝炼的一点，最强大也最脆弱的命门！

　　“阻止她！”狼朔冰冷的电子音率先响起，庞大的机械身躯冲入核心区，肩部能量炮射出一道炽热的光束！

　　雪牧向侧前方扑去，能量光束擦着她的后背击中后方的处理器阵列。轰！爆炸的火光和飞溅的碎片中，雪牧的身影如白色的幽灵，毫不犹豫地冲向“贡献之心”。

　　最后的舞蹈，在这系统最终的心脏上演。

　　狼朔冷静地追击，能量武器不断喷吐火舌，封堵她前进的路线。更多的机械守卫涌入，试图围堵。

　　但这颗心脏的自我保护机制，并不区分入侵者。

　　嗡鸣声中，半透明的能量屏障骤然在雪牧前方升起。天花板探出数条灵活的机械臂，带着高压电流抓向她。同时，针对精神的干扰脉冲无声扩散，足以让任何灵络连接的兽人瞬间昏厥。

　　雪牧却仿佛未受影响，干扰脉冲在她周围撞上无形的墙壁般消散。她没有减速，直接撞向能量屏障。

　　徒手相接的刹那，那足以抵挡重型武器轰击的屏障，如同投入烧红烙铁的冰层，骤然过载，发出刺耳碎裂声，化作漫天光点消散！抓向她的机械臂在距离几厘米处突然僵直，冒烟，无力垂落。

　　她是一个错误。系统无法识别、无法理解、无法约束的“净粹”异常。所到之处，系统完美的规则暂时被蛮横地抹除！

　　狼朔的电子眼疯狂闪烁，计算着各种拦截方案，却无法理解这超乎逻辑的现象。

　　距离在亡命的奔跑和闪避中急速缩短。

　　那颗巨大搏动的能量核心，终于近在眼前。如此之近，雪牧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来自亿万灵魂的庞大痛苦与哀鸣，以及那冷酷贪婪的抽取意志，几乎冻结她的血液。

　　狼朔在远处猛地停步，举枪瞄准，系统连续的异常发出警报，他的机械臂不住颤抖。

　　他发出最后试图维系秩序的警告，电子音急促而扭曲：“禁忌者！住手！摧毁它，维系整个兽世运转的秩序将会彻底崩溃！无数依靠系统生存的民众将要陷入黑暗和混乱！你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雪牧的脚步顿住了。她站在那颗不停搏动的巨大心脏前，渺小如尘埃。

　　她缓缓回过头，脸上泪水与血污纵横，那双纯粹的人类眼眸中，燃烧着极致悲恸后沉淀下来的、足以焚尽一切的愤怒与清明。

　　“这不是秩序！”她的声音嘶哑，却有如惊雷在这庞大空间里炸开，“这是吞噬生命的最丑陋的谎言！”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狼朔的机械躯壳，望向更远方所有被蒙蔽的灵魂，望向已然消散的灰奈。

　　“真正的生命……不该由这个冰冷的东西来定义价值！”

　　话音落下，不再有任何犹豫。

　　她将全身的重量、残存的所有力气、连同全部的意识、无尽的悲伤、沸腾的愤怒，以及与生俱来净化“虚构”的本源力量，尽数灌注于双臂，狠狠地、决绝地按在了那颗搏动的“贡献之心”上！

　　嗡——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能量尖啸声骤然爆发！

　　雪牧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仿佛被扔进了恒星核心。无法想象的能量洪流同时反噬，疯狂涌入她的身体，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撕裂、灼烧、湮灭！

　　她张开口，发不出任何声音，极致的痛苦将她彻底淹没。

　　身体剧烈颤抖，皮肤表面浮现蛛网般的裂纹，光芒从纹路中透出，仿佛随时会像灰奈一样彻底消散。

　　但与此同时，她的“净粹之力”也以前所未有的强度，顺着双臂，反向轰入系统核心！

　　这不是物理层面的破坏，更像是一场震烈而蛮横的“净化”与“格式化”！

　　贡献之心那冰酷规律的搏动戛然而止，惨白色的光芒立刻变得极不稳定，疯狂闪烁起来。

　　色彩变得混乱不堪，赤红、幽蓝、暗紫……各种代表不同情绪、不同被扭曲灵魂能量的颜色胡乱闪现、交织，最后，所有颜色开始被一种纯粹的、原始的、不容撼动的白光所覆盖、同化！

　　崩解开始了。

　　核心周围那些精密无比的机械结构接连过载、爆炸，碎片四溅。数据流陷入狂暴的混乱，所有光屏上的信息变成疯狂滚动的乱码和雪花。巨大的能量传输管道不堪重负，接连炸开，喷射出失控的能量流，如同愤怒的光龙抽打着周围的一切。

　　整个贡献之殿巨构开始剧烈震晃，巨大的金属梁柱扭曲变形，墙壁和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