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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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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北轩的咆哮被巨大的爆炸声浪吞没。
侧翼的废墟轰然炸开，碎石和尘土像暴雨一样砸落。
“掩护！医疗组后撤！”谢辰的嘶吼声穿透烟尘，火力瞬间向枪响的方向倾泻而去。
纪北轩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怀里迅速冰冷下去的身体和那不断扩大的、刺目的鲜红是真实的。他几乎是凭借本能，一把将言锦舟打横抱起，疯了一样冲向最近的、相对完整的断墙之后。
“锦舟！言锦舟！看着我！不准睡！”纪北轩的声音抖得厉害，他单膝跪地，将言锦舟小心地放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去按压他背部的伤口。温热的血源源不断地从他指缝间涌出，怎么也止不住。
言锦舟的身体在他怀里细微地抽搐着，脸色白得像纸，呼吸微弱而急促。他半睁着眼，瞳孔已经有些涣散，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灰尘和血珠，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
“痛……”他无意识地呻吟，气息游丝。
“我知道，我知道，忍一忍，马上就好，马上就不痛了……”纪北轩语无伦次，眼眶红得吓人，所有的冷静、所有的自持在这一刻溃不成军。他徒劳地试图堵住那生命的流失，手上、身上全是黏腻的血。
另一名军医冒着流弹连滚带爬地冲过来，迅速打开医疗包：“压迫止血！纪队，按住！固定住他！”
针剂被推入，绷带被层层缠绕，但鲜血很快又渗了出来。
“必须立刻后送！子弹可能伤到动脉了！”军医满头大汗，声音急促。
纪北轩一把扯下自己的战术头盔，额头青筋暴起，对着通讯器嘶吼：“直升机！我需要直升机立刻支援！坐标***！有人重伤！重复，立刻支援！”
混乱中，言锦舟冰凉的手指无意识地攥住了纪北轩染血的作战服袖口，攥得很紧，指节泛白。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翕动着，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
纪北轩猛地低下头，将耳朵凑近他唇边。
“别……怕……”
断断续续的两个字，像羽毛一样轻，却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纪北轩的心脏。
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
剧烈的疼痛似乎让言锦舟陷入了半昏迷，他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攥着那片袖子，仿佛那是汹涌黑暗中唯一的浮木。他的眉头紧紧蹙着，不是因为枪伤，而是像在抵抗某种来自脑海深处的、更庞大的痛苦。
一些混乱的、模糊的碎片在他意识里翻滚，硝烟，枪声，同样的焦急到扭曲的脸，同样的怀抱，同样让人安心的、带着血腥气的温度……
记忆的闸门被生死一线的剧痛撞开了一条缝隙，洪水汹涌欲出。
直升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索降下来的救援人员迅速接管了现场。
纪北轩死死握着言锦舟的手，跟着担架一路冲到直升机旁。在言锦舟被抬上去的前一秒，他的手被医护人员不得已地分开了。
舱门关闭的瞬间，纪北轩看到了言锦舟微微睁开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全然的陌生和茫然，而是盛满了巨大的、未散的惊恐和……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直升机腾空而起，卷起漫天尘土。
纪北轩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像，浑身是血，望着直升机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手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人冰凉的体温和微弱的力道。
谢辰走过来，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大……言医生会没事的。”
纪北轩没有反应。
直到任务结束返回基地，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致的沉默里，那种沉默比爆发更令人窒息。
言锦舟直接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纪北轩被勒令去处理自己肩胛崩裂的伤口。他像个木偶一样任由军医摆布，缝合，上药，包扎，目光始终没有焦点。
江亦辰闻讯赶来时，脸色难看至极。他直接冲向重症监护室，却被拦在外面。
“锦舟怎么样？”他抓住一个出来的护士，急声问。
“子弹取出来了，失血过多，还没脱离危险期。”护士匆匆说完就走了。
江亦辰猛地转身，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射向一直沉默地靠在走廊墙壁上的纪北轩。
“是你！”他几步冲过去，一把揪住纪北轩的衣领，声音压抑着暴怒，“纪北轩！是不是你！？你他妈的就非要害死他不可吗？！他忘了你就是为了躲开你！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他面前！为什么他每次遇到你都没好事！”
纪北轩任他揪着，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已经在战场上燃烧殆尽了。
谢辰猛地冲过来，一把推开江亦辰：“江亦辰你他妈放什么屁！要不是言医生替老大挡了那颗子弹，现在躺在里面的就是老大！你看清楚了！老大也受了伤！”
“那他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要扑上去？”江亦辰情绪失控地大吼，“纪北轩！你明明可以推开他的！你就是故意的！你想让他记起来是不是！你见不得他跟我在一起！”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纪北轩死寂的神经。
他缓缓抬起头，血丝遍布的眼睛深不见底，里面翻滚着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和某种濒临崩溃的疯狂。他盯着江亦辰，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你说什么？”
江亦辰被他眼中的骇人神色慑得后退了半步，随即又强自镇定下来，咬牙道：“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纪北轩，你放过他吧！他现在需要的是我！”
“需要你？”纪北轩缓缓站直身体，一步步逼近江亦辰，周身散发着冰冷的煞气，“需要你告诉他，我们只是‘战友’？需要你趁他什么都不记得，偷走属于别人的东西？”
“那是他的选择！”江亦辰梗着脖子。
“他的选择？”纪北轩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猛地抬手，却不是打人，而是狠狠一拳砸在江亦辰旁边的墙壁上！
“砰”的一声闷响，墙壁似乎都震动了一下，刚刚包扎好的伤口瞬间崩裂，鲜血迅速染红了纱布。
“他选择忘了我！可他没选择替你挡子弹！”纪北轩的声音低沉可怖，带着血淋淋的嘲讽和痛楚，“他扑向我！江亦辰！在他根本想不起我是谁的时候！用他的身体！替我挡了子弹！”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撕裂般的绝望。
走廊里一片死寂。
江亦辰的脸色彻底白了，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纪北轩的话像最锋利的刀，剖开了他精心维护的所有假象。
纪北轩不再看他，收回血肉模糊的手，转身，重新靠回冰冷的墙壁上，闭上了眼睛。疲惫和巨大的悲伤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争，什么都不想管。
他只要言锦舟活着。
只要他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