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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我的童年阴影竟然这么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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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金属环紧贴着手腕,上面的数字再次被林晚拨动。
每一次拨动,都像是在翻阅一本沉重而痛苦的个人史。
这一次,她没有明确的目标,是心里有一个声音促使她让自己的手指下了指令。
蓝光吞噬视线。
熟悉的眩晕感来得很快,但这一次,伴随而来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生理感受。
2018年,今年她初二。
林晚在这具更年幼的身体里,感到了一种近乎窒息的心慌。
悲伤像潮水一样没顶而来,她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胸口发闷,喘不过气,眼泪如同决堤般不受控制地往外涌,视线一片模糊。
穿越过来的时候,她正趴在床上,脸深深埋进带着淡淡洗衣粉味道、却冰冷无比的枕头里,哭得浑身颤抖。
为什么这么难过?
这种绝望感几乎要将她溺毙。
她拼命地想抓住思绪,大脑却像生锈的齿轮,卡在一个极其痛苦的节点,抗拒着回忆。
直到她的目光,透过模糊的泪眼,凝固在书桌上那把小小的、刀身仅十厘米左右的水果刀上。
刀刃甚至有些钝了,在昏暗的台灯光下反射不出一点寒光。
旁边,粗糙的木桌面上,还有几道浅浅的、犹豫的划痕。
一个激灵,冰冷的恐惧瞬间沿着她的脊椎爬满全身,让她如坠冰窟!
她想起来了!
她在自杀!
不,更准确地说,她在尝试自杀,但因为怕疼,刀刃割破皮肤那一下的尖锐刺痛让她退缩了。
她没能下去手。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好像是这个时候的林晚在支配大脑——因为巨大的失败感和对自己的鄙夷。
“连死都做不到,你还能干什么?”
这个想法让她哭得更凶,更绝望。
林晚猛地抓过旁边那只爸爸用旧了淘汰给她的老旧智能手机,颤抖着手指,几乎握不住,费力地解锁,打开浏览器。
历史记录里,一条条冰冷的搜索词,像一把把刀子,扎进她的眼睛,证实了她最恐惧的记忆:
“怎么自杀不痛苦?”
“喝农药多久会死?”
“从多高的地方跳下来一定会死?”
“割腕到底有多疼?”
......
一条条,记录着一个十四岁女孩是如何一步步被逼到绝境,认真规划着自己的死亡。
没钱买农药。
村里的房子都是平房,跳下去最多断腿,死不了,更丢人。
只有这把刀......可是,万一没死成,被救回来,面对的会不会是更可怕的嘲讽、责骂和“矫情”、“演戏”的指责?
她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到底是什么事?
记忆的闸门被这股极致的情绪冲开了一条缝隙,但依旧模糊,只剩下一种庞大的、无处排遣的痛苦。
就在这时——
“嘭嘭嘭!嘭嘭嘭!”
砸门声像擂鼓一样响起,毫无预兆,粗暴地打断她的哭泣。
门外传来奶奶尖利又不耐烦的嗓音,像一把锉刀狠狠地刮过她的耳膜:
“几点了还睡!嚎什么丧!赶紧起来!把你哥中午的饭准备上!等他回来吃啊?懒死你算了!就知道躲在屋里!当哪门子的大小姐!”
就算是二十岁的林晚,听到这些催骂,还是会下意识的引起恐惧,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
她又看了一眼手机,今天是周六。
她哥上高中,周六上午要上课,中午回来,周日中午再走。而她周六的早晨,永远是从这日复一日、雷打不动的砸门、催骂、理所当然的使唤中开始。
就是这声音!
就是这永无止境的索取和贬低!
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那把沉重的锁!
所有的记忆,那些被她的大脑为了保护她而刻意遗忘、深埋的痛苦,如同海啸般汹涌而来!
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
从六年级开始,她就被逼着承包大部分家务和做饭。美其名曰“锻炼”,实则就是免费的劳动力。
在外打工、对此视若无睹甚至默许的父母。他们是沉默的帮凶,因为他们也是这个体系的受益者,享受着有人打理家务、伺候儿子的便利。他们每一个人,都在享受着她的劳动,却又轻视着她的付出。
而她奶奶,一天无所事事,最大的爱好就是搬个小板凳坐在村口,把她的一点一滴——她的懒散、她的顶嘴、她任何不符合“乖巧丫头”标准的行为——当成谈资,肆意歪曲、抹黑!
“他们家那个丫头,懒得出奇,太阳晒屁股都不起!”
“成绩好有什么用?女人书读多了心就野了,以后谁要?”
“一看就不是个安分过日子的,以后嫁人难咯!”
林晚记得最深刻的一次是她放学回家被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女人莫名其妙地瞪着眼骂。后来她才知道自己在村里早就被奶奶宣传成了一个“烂货”、“懒婆娘”。
她心里委屈得要爆炸,跑去找妈妈诉苦,而妈妈却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别管他们,嘴上痛快痛快就行了”,甚至话头一转,又像平常一样规划起她的未来:“好好学习,考不上大学就早点嫁人,彩礼要个二十万,给你哥娶媳妇用。”
有时候林晚真的感谢后来智能手机和自媒体的出现,让她能在方寸屏幕里看到一个与她无关的、光鲜亮丽的世界。
她看到那些城市里的女孩,自信、明媚、被父母宠爱、谈论着梦想和未来,她羡慕极了,羡慕得心脏发疼。
就这样,巨大的割裂感慢慢产生。
她不再认为洗衣做饭是女人生来的必须,她渴望成为手机里那些光鲜优秀的女孩。
可她明明那么努力,成绩一直优秀,从不惹是生非。
得到的却永远是贬低、斥责和像物品一样的估价。
没人真正管她,也没人真的爱她。
抑郁像黑色的、粘稠的潮水,在那一年彻底淹没了他。
成绩一落千丈。
其实那个时候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抑郁症,判断自己生了这个病也是后来上了高中,根据心理老师的讲课还有网络上的一些免费咨询对应上症状,自己给自己作的诊断。
幸好,幸好她有一个闺蜜,杨妙。
是杨妙最先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是她发现林晚不再爱说爱笑,眼神总是空洞的,常常一个人发呆。
杨妙同样不知道什么是抑郁症,她只知道她的好朋友家里对她不好,她很不开心。
杨妙也不多问,就是陪着她。
课间十分钟,一定要从隔壁班跑过来,塞给她一颗糖,或者画一个丑丑的笑脸。
放学了,磨磨蹭蹭地陪她多走一段路,讲一些班里发生的蠢事逗她。
周末,想尽办法把她叫出来,哪怕只是在村头的小卖部门口傻站着,吹吹风。
是一天又一天,是杨妙那句“晚晚,我们以后考同一所大学吧,就我们俩,离开这儿”,才让初三的林晚一点点振作起来,最终考上了不错的高中。
然后......她就把这些极致的痛苦锁进了记忆最深处,假装它们从未发生。
大脑保护了她,也囚禁了那个十四岁的、绝望哭泣的自己。
竟然穿越到这个节点,她想做什么?她该做什么?
骂那些长舌妇?和爷爷奶奶大吵一架?
不。
太轻了。
那些外在的伤害,永远会有新的借口和方式出现。
她要做的,是亲手从内部杀死那个“听话”、“懂事”、“渴望得到认可”的、十四岁的林晚。
她要让她觉醒,然后,破壳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