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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第 20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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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山腹间静静流淌,仿佛真的与外界纷扰隔绝开来。石屋方寸之地,却渐渐被我们经营出几分烟火人家的暖意。
鹜落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些菜籽和常见的草药苗,竟在那小小庭院一角,利用漏下的天光和水池的便利,开辟出了一小片田畦。她挽起袖子,用削尖的木棍松土,将种子仔细埋下,又小心地给那些嫩绿的药苗浇水,动作异常专注认真。小青喜欢在菜苗里面爬来爬去,她会用手戳戳它把它赶出去。阳光透过石缝,在她低垂的睫毛上跳跃,沾了泥点的手指显得格外白皙。
我伤势渐愈,便揽下了砍柴的活计。附近枯枝甚多,无需走远。挥刀劈砍时,能感受到内力正一丝丝重新充盈经脉,虽远未恢复巅峰,却已不再是那副虚弱无力的样子。我将劈好的柴薪整齐码放在檐下,看着她田里那点生机勃勃的绿意,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踏实。
她偶尔会指着某株长势喜人的草药,告诉我它的名字和效用,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事实,我却能听出底下那点不易察觉的成就感。有时我练功久了,她会无声地递过来一碗清凉的山泉水,碗边有时会搭着一片她刚摘下的、散发着清气的薄荷叶。
一日,我砍柴回来,见她正对着那几株有些蔫头耷脑的菜苗蹙眉。
“怎么了?”我放下柴刀走过去。
“像是招了虫子。”她指尖轻轻拨开一片叶子,下面果然藏着几条细小的青虫。
我蹲下身看了看:“不打紧,我来。”
我小心地将那些虫子捉下来,拿到远处放掉。回头见她依旧蹙着眉,便道:“明日我去寻烟叶泡水,洒上些便好。”
她抬眼看了看我,似是没想到我还懂这个,眉头稍稍舒展,轻轻“嗯”了一声。
又过了几日,我练完功,见她正坐在水池边,就着天光处理新采来的草药。我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很自然地拿起另一株,学着她的样子清理根须上的泥土。
她动作顿了顿,侧头看我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将手边盛放清理好的草药的篮子往我这边推了推。
我们便就这样并肩坐着,默默做着手中的活计。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药的清香,还有她身上那股令我安心的、极淡的药息。偶尔指尖会不小心碰到一起,带来细微的、令人心悸的触感,我们都默契地迅速移开,仿佛只是无意。
沉默却不尴尬,反而有种无需言说的宁静与和谐。
傍晚时分,我会用她带回来的米和晒干的菌菇,加上一点点腊肉丁,在小泥炉上慢慢熬粥。她则在一旁整理白日里晒干的药材,将它们分门别类收进不同的袋子里,仔细系好。
粥香混合着药香,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吃饭时,我们会交流几句今日的发现——或许是某种草药长势很好,或许是我练功时的一点进益,又或许只是她易容进城时听到的无关紧要的市井闲谈。
真正地跟她熟悉起来,她的话反而不多,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和。有时我看向她,会发现她也在看我,目光相遇时,她会微微垂下眼帘,继续安静地喝粥,耳根却悄悄染上一点极淡的粉色。
夜色降临时,石室内会点起一盏小小的油灯。她有时会就着灯火翻阅那些带回的旧书,我则继续打坐调息,或是擦拭我的刀。
灯花偶尔爆开一声轻响,在这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我抬头,看到她专注的侧脸被暖黄的光晕柔和勾勒,心中便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填满。
在这与世隔绝的山腹之中,岁月粗糙,却因着这一点一滴无声的陪伴与默契,而生出几分细水长流的温柔来。
像是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