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SS级元帅递婚书后》演缘

13、无声的吸引

　　星舰学院的课程对于旁听生纳西·洛森而言，依旧如同攀登一座永无止境的冰峰。但与最初那种纯粹的、令人窒息的艰难不同，如今这份艰难里，掺杂了一种奇异的、只有他自己能感知到的“甜”。
　　这“甜”的来源，是雷克斯·冯·伊西多尔元帅那偶尔、极其稀少、却真实存在的“回应”。
　　自那次在模拟训练室外走廊“偶遇”并被彻底无视后，纳西一度陷入巨大的失落。但很快，他又从这失落中品咂出别样的滋味——至少，他近距离地看到了他。哪怕只是一个冰冷的侧影，一道扫过他却未曾停留的视线，也远比光屏上遥远的影像更真实。
　　而且，他固执地认为，那次“系统检测”并非完全偶然。元帅阁下那样繁忙，怎么会恰好出现在他日常训练的走廊？这背后或许有那么一丝丝……难以察觉的关注？
　　这个念头如同微弱的火苗，温暖着他，支撑着他更加努力。他不再轻易发送那些学术疑问，而是将全部精力投入到能切实提升自己的事情上：更刻苦地学习，更坚持地进行体能和精神力适应性训练，哪怕每次从模拟舱出来都脸色苍白，头晕目眩。
　　他的变化细微却持续。走路时背脊挺直了些许，课堂上虽然依旧沉默，但眼神里的专注和理解渐渐取代了纯粹的茫然和怯懦。他甚至能在小组讨论中，偶尔就某个星舰历史的冷门细节提出一两点见解，虽然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这些变化，同样未曾逃过帝国元帅的眼睛。
　　雷克斯的书桌上，关于纳西·洛森的定期报告内容逐渐变得……丰富起来。不再仅仅是“无异常”、“前往图书馆”、“使用模拟舱”这类干巴巴的记录。
　　“目标N于《高等星舰动力学》旁听课上，就‘沃斯尔德跳跃点战役中后勤补给线延迟对战术选择的影响’提出了不同于主流观点的看法，引用了冷门史料，虽结论稚嫩，但角度新颖。”——报告附件里甚至有一段课堂录音，那个清澈却带着一丝紧张的声音，正小心翼翼地阐述观点。
　　“目标N在初级模拟舱连续进行了三小时的基础规避训练，超出C级雄虫平均承受极限值47%。训练结束后出现轻微精神力紊乱症状，自行服用舒缓剂后恢复。”——报告后面附有模拟舱的详细数据记录，那一次次失败后又重新开始的轨迹，固执得惊人。
　　雷克斯的目光在这些报告上停留的时间，悄然变长了。
　　他看到了那只小雄虫的努力，那种试图挤进他的世界、理解他的规则的笨拙而执拗的姿态。这与他过往接触过的所有雄虫都不同。他们要么畏惧他，要么企图依附他获取权势和荣耀，从未有一个，像纳西这样，只是单纯地、拼命地想要……靠近他，甚至妄图……“匹配”他。
　　SS级的精神力如同浩瀚冰海，能轻易感知到周遭最细微的情绪波动。他能“听”到纳西每次在远处看到他时，那骤然加速的心跳和混合着敬畏、渴望、紧张的情绪；他能“感觉”到那只小雄虫在模拟舱里咬牙坚持时，那微弱却不屈的精神力波动。
　　麻烦。依旧是个麻烦。雷克斯再次定义。
　　但这麻烦，似乎……并不令人厌烦。
　　甚至，偶尔会勾起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兴趣。
　　这种兴趣，在某个傍晚达到了一个微妙的临界点。
　　纳西又一次在图书馆呆到闭馆时间。他抱着几本厚厚的典籍，一边低头看着数据板上的笔记，一边迷迷糊糊地往外走。天色已暗，学院的路灯次第亮起。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路边停着一辆低调却线条冷硬的军用悬浮车。
　　直到后车门无声滑开。
　　一个冰冷而熟悉的身影步下车，正好挡在了他的去路上。
　　纳西差点一头撞上去，仓皇抬头，瞬间对上了一双淬火银灰的眼眸。
　　是雷克斯元帅！
　　他吓得几乎跳起来，怀里的书和数据板差点脱手，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连呼吸都停滞了。“元、元帅阁下！”声音小的如同蚊蚋。
　　雷克斯垂眸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周身散发着的低压气场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他比纳西高出太多，投下的阴影几乎将眼前这只受惊的小雄虫完全笼罩。
　　纳西的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觉得自己完了，是不是挡了元帅的路？还是又做错了什么？
　　就在他几乎要因为过度紧张和恐惧而晕过去时，雷克斯的目光却落在他怀里那本摊开的、密密麻麻写满笔记的《星舰引擎核心原理详解》上。
　　然后，帝国最年轻的SS级元帅，用他那惯常的、听不出丝毫情绪的冰冷声线，开口问了一个完全出乎纳西意料的问题：
　　“第七章第四节，关于冗余能量回路的设计悖论，你的看法是什么？”
　　“啊？”纳西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碧绿色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只剩下纯粹的茫然和惊吓。他完全没料到元帅会问他学术问题！而且还是这么具体、这么深奥的问题！
　　看他这副吓傻了的模样，雷克斯眼底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什么，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没有催促，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耐烦，只是依旧用那双能洞察一切的眼眸看着他，静静地等待着。
　　那无声的压力比斥责更让人心慌。
　　纳西猛地回神，手忙脚乱地试图翻到第七章第四节，手指都在发抖。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相关内容。结结巴巴地，声音发颤地，开始阐述自己理解粗浅、甚至可能漏洞百出的“看法”。
　　他说得断断续续，逻辑不清，甚至中途卡壳了好几次。
　　雷克斯始终沉默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评价。
　　直到纳西磕磕绊绊地说完最后一个字，紧张得手心全是冷汗，几乎不敢抬头。
　　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纳西才听到头顶传来冷硬的一声：
　　“嗯。”
　　然后，那道高大的阴影移动，雷克斯·冯·伊西多尔元帅从他身边径直走过，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纳西僵在原地，抱着书，久久无法回神。
　　刚才……发生了什么？
　　元帅……问他问题？
　　还……“嗯”了一声？
　　那一声“嗯”，是什么意思？是认可？还是不屑？或者只是表示“听到了”？
　　无数的疑问和巨大的不真实感包裹了他。然而，与上次在走廊被无视的冰冷失落不同，这一次，尽管恐惧和紧张还未完全褪去，但一种极其微弱的、雀跃的暖流，却悄然从心底滋生。
　　元帅阁下……和他说话了。
　　虽然问的问题很难，他答得糟透了。
　　但是……他和他说话了。
　　这微不足道的一点交集，对于纳西而言，却像是荒芜冰原上骤然绽放的一朵小花，珍贵得让他想要落泪。
　　他不知道的是，走向悬浮车的雷克斯，脑中回荡的却是另一个念头：
　　‘看法稚嫩，漏洞百出，但核心点抓得……有点意思。C级精神力，竟能理解到这个层面？’
　　以及，更深处一个几乎被忽略的感知：
　　‘他害怕得发抖，但精神力的核心频率……在面对我时，似乎比上次稳定了些许？’
　　冰山依然巍峨寒冷，但深藏于海面之下的部分，似乎正被一缕执拗的微光，悄然映亮一丝微不足道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