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SS级元帅递婚书后》演缘

12、回音

　　元帅办公室那条冰冷、简洁、近乎拒绝的回复，在纳西·洛森的世界里，却投下了一颗温暖而璀璨的火种。
　　【军部档案馆B-7区，第4-389号至4-415号加密数据链，需三级权限方可调阅。涉及旧式引擎缺陷，无实际参考价值。】
　　这几行字，他反反复复看了不下百遍。每一个字符都仿佛被他的目光焐热，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这不仅仅是回复。这是一个信号，一个证明——他那些笨拙的、试图触碰冰山领域的讯息，并非完全沉入了虚无的深渊。它们被看到了，甚至得到了回应。即便这回应来自于副官之手（他如此认为），也必然是基于元帅阁下某种默许的指令。
　　这种认知带来的鼓舞是巨大的，几乎带着一种救赎般的力量。
　　他不再仅仅是为了“不成为麻烦”或“稍微强一点”而学习。现在，他的努力被赋予了一层新的意义：他在尝试与那座冰山进行一场无声的、单向的、却又真实存在的对话。每一次翻阅晦涩的典籍，每一次在模拟舱中克服眩晕完成基础操作，每一次试图理解那些复杂的能量公式，都像是在为下一次可能的“对话”积累微不足道的资本。
　　他回复了无比恭敬的感谢，然后将其转化为更疯狂的投入。他的生活节奏变成了简单的三点一线：公寓、图书馆、模拟训练室。他眼底下的淡青阴影更重了些，但那双碧绿色的眼睛里，怯懦虽未完全褪去，却多了一种专注而坚定的光芒。
　　他甚至开始尝试利用有限的资源，模拟推导那条他无法触及的数据链可能指向的引擎缺陷模型。这在真正的工程师看来或许是幼稚可笑的，但对他而言，这是一个仪式，一种对那份“回音”的郑重回应。
　　***
　　这一切，并未逃过那双冰冷的淬火银灰眼眸。
　　肯特副官定期呈上的摘要里，纳西·洛森的访问记录、模拟舱使用时长、甚至他在图书馆固定阅览区停留的规律，都被简洁地罗列出来。
　　雷克斯的目光扫过那些数据。
　　“频率过高。”他忽然开口，指的是模拟舱使用记录，“C级雄虫的精神力支撑不起这种强度的适应性训练。训练室值班员没有提出警告？”
　　肯特心中一紧：“值班员报告曾进行过例行询问，但目标N表示自己感觉良好，坚持训练。考虑到其雄虫身份，值班员未采取强制措施。”
　　“感觉良好？”雷克斯的语调里听不出情绪，但他放下了手中的电子笔，“他现在在哪。”
　　“这个时间……应该刚结束下午的星舰史论旁听，通常会前往第三模拟训练室进行一小时的初级导航模拟。”
　　“安排一次非计划性系统检测。等级：常规。范围：第三模拟训练室及相邻走廊。”雷克斯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我亲自去看看。”
　　肯特副官的心脏几乎漏跳一拍。元帅要亲自去？以“系统检测”为名，行……观察之实？他立刻垂首：“是！我立刻安排清场并部署安保！”
　　“不必清场。”雷克斯打断他，“常规检测，无需惊扰。”
　　“可是您的安全……”
　　“肯特，”雷克斯的声音微沉，“我不认为一个C级雄虫旁听生能构成威胁。”
　　“是！阁下！”肯特立刻意识到自己多虑了。元帅只是想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亲自确认一下情况。他迅速下达指令，安排一支技术小组待命，并让暗卫提前布控，确保元帅的动线处于绝对低调和安全的状态。
　　***
　　第三模拟训练室外的走廊，纳西正抱着厚重的数据板走向他惯用的那间初级模拟舱。他刚刚结束一堂信息量巨大的课程，脑子里还在回想着讲师提到的“超空间航道异常引力井”的案例，盘算着一会儿是否能在模拟器里找到类似的预设场景进行体验。
　　他微微低着头，专注地思考着，因此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走廊另一端走来的一行人。
　　直到一种熟悉的、冰冷的、几乎能让空气凝结的低压感悄然降临。
　　纳西猛地顿住脚步，抬起头。
　　心脏在那一瞬间似乎停止了跳动。
　　走廊另一端，雷克斯·冯·伊西多尔元帅正迈步走来。他并未穿着正式的元帅礼服，而是一身笔挺的深灰色将官常服，肩章上的将星冰冷夺目。他身后跟着两名捧着检测仪器的技术官和面色紧绷的肯特副官。
　　他们似乎正在进行某种临时检查，技术官正低声向元帅汇报着什么。
　　纳西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从未在如此近的、非公开的场合下与元帅相遇。距离近到他甚至能看清对方军装上衣每一道笔挺的缝线，能感受到那股无需言说便自然散发的、令人窒息的权威与力量。
　　逃跑是本能，但双腿如同灌了铅。打招呼？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喉咙发干。
　　雷克斯的目光似乎随意地扫过走廊，然后，极其自然地从他身上掠过。
　　那目光没有任何停顿，没有任何情绪，就像扫过一个无关紧要的障碍物，一个走廊里的装饰品，甚至……一片虚无的空气。
　　他甚至没有放缓脚步。
　　一行人从他身边经过，带起一阵微小的、冰冷的气流。技术官的汇报声低沉而模糊，肯特副官的眼神似乎在他身上极快地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但也迅速移开。
　　他们走进了隔壁的一间高级模拟训练室，门无声地滑关。
　　走廊里恢复了寂静。
　　纳西仍然僵在原地，抱着数据板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没有被认出？还是……被彻底地无视了？
　　那颗因为收到回复而一直灼热燃烧的心，仿佛被骤然浸入了冰水之中，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巨大的失落和难堪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刚才在期待什么？期待元帅会停下来，对他那颗能量棒和那条讯息说点什么吗？太可笑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鼻尖的酸涩和眼眶的热意，强迫自己移动脚步，几乎是逃也似的钻进了属于自己的那间初级模拟舱。
　　冰冷的舱门关闭，将他与外界隔绝。
　　他靠在舱壁上，缓缓滑坐在地上，将发烫的脸颊埋进冰冷的膝盖里。
　　需要冷静。他对自己说。
　　这很正常。他对自己说。
　　那是元帅阁下。他对自己说。
　　可是……心底那份冰冷的失落，依旧清晰刺骨。
　　***
　　高级模拟训练室内，技术官装模作样地检测着系统参数。
　　肯特副官谨慎地观察着元帅。雷克斯负手站在主控台前，目光落在显示外部走廊监控画面的副屏上。屏幕上，那个小小的、穿着陈旧学员制服的身影，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僵立、茫然，然后仓皇地逃进了模拟舱。
　　肯特的余光甚至捕捉到，在舱门关闭前的一刹那，那只小雄虫似乎连耳朵尖都红了，是窘迫？还是快要哭了？
　　雷克斯的视线在那扇关闭的舱门上停留了大约两秒。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转回身。
　　“系统数据正常。”他冷声道，听不出任何波澜，“去下一个点。”
　　“是，阁下！”技术官和肯特同时应道。
　　一行人迅速离开了训练室区域。
　　走廊再次空无一人，仿佛从未有人来过。只有那间初级模拟舱内，纳西·洛森正把脸深深埋起，独自消化着那份冰火两重天的复杂心情。
　　微光感受到了冰山的靠近带来的刺骨寒意，却无从得知，那巨大的山体曾为此短暂地偏离了一瞬永恒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