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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 9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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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妤靠坐在餐桌旁的椅上,目光有些放空地望着那扇刚刚隔绝了血脉与纷扰的大门。
喧嚣与悲泣终于随着温家三人的离去而消失,温妤轻轻吁出一口浊气,胸腔里翻涌的情绪也沉淀下来。
“迟来的深情,确实比荒原上的枯草还要轻贱,哪怕当初,只要他们肯分给我一点点、一点点纯粹的善意呢?呵……没有,破镜就是破镜,摔得粉碎了,任你如何巧夺天工地去拼凑,裂痕永远都在,回不去的,终究是回不去了。”
就在这时,门铃声再次响起,却带着与前一次截然不同的急促与沉重。
门外站着的陆彧,脸上那惯常带着几分风流不羁的痞笑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焦躁烦闷,他没有寒暄,目光直直穿过开门的闻律修,落在客厅方向的苏念柔身上:“我来接念柔。”
温妤的心倏地一沉,那晚陆彧与另一个女人姿态亲近的画面瞬间闪回脑海,她担忧地看向苏念柔,苏念柔挤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走到玄关:“温温,那你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了,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陆彧没有多余的话,只对闻律修点了点头,便带着苏念柔匆匆离开,车子引擎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一声暴躁的嘶鸣,瞬间驶入黑暗。
温妤走到窗边,望着远去的车尾灯,眉头紧蹙:“他们…”
闻律修关上大门,走到她身边:“该来的风雨,迟早会来,谁也躲不过,乌筱玫那个人,她家世显赫,自己也是个有主见的,她虽然不在意陆彧订婚前的那些花花草草,但和两家父母都把话摆在了明面上,订婚前的事,既往不咎,订婚后,彼此必须忠诚,这是她给双方关系划下的唯一的一条底线。”
“哼,他陆彧难不成还想着旧情难忘、新人在怀,享尽齐人之福的美梦?我看那位乌小姐绝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眼睛里也揉不进沙子,至于念柔…她骨子里的骄傲,也不允许她去做别人感情的备选,哪怕她再深情。”
闻律修倒了杯温水递给温妤:“陆彧对念柔,感情是真的,五年多的时间,中间陆彧也确实没跟别人纠葛过,算得上专一,只是他父亲太过强势,家族的压力和商业版图的考量,让他最终妥协了这个联姻。”
温妤接过水杯,并没有喝。
“世间情感,纷繁复杂如百川入海,各有流向,我们的确无法替别人做选择,也无法评判别人感情河流的宽窄深浅,但有一点,是可以也必须把握的,那就是自己行舟的航道,被爱从不是插足他人感情的免罪金牌,真正的小三,是那个失去了对边界敬畏之心的人,无论有多少委屈、多少深情作借口,当越过那条底线,便亲手撕碎了关系中最基本的契约,也玷污了所谓的爱本身。”
“爱情是两颗心自由靠近的磁场,但它绝非肆意妄为的通行证,身而为人,行事需有章法,为人更要持守本心,有些线,不能碰,有些路,不能走,有些事,做了,就是亲手为自己的人生凿下永远无法填补的窟窿,世上安得双全法?痴缠过去只会痛失未来,对别人负责的承诺是底线,对自己尊严的守护更是底线,当爱开始消耗你生命的光彩而非增添养分,当一段关系需要你不断地突破原则底线去维护时,那不是爱,那是陷阱,及时止损,是对自己最后的,也是最大的温柔。”
“闻律修,你刚才说我以后有你,我很感激。但有些话,我想说在前面,我珍视你此刻的承诺,也愿意相信我们此刻的真挚,但倘若未来,你我之间若真有缘尽的那一日,”温妤的目光转向他,坦然、冷静、“请务必如你今夜所言坦诚相告,不要欺瞒,不要拖延,不要用假象将我困在你早已离去的空城里,体面地结束,也是对我们相遇一场最后的尊重与底线。”
她的目光坦荡澄澈,那些过往的伤害和被动的缺失,让她反而磨砺出了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关于爱的真谛,底线的坚守以及尊重自己与他人的珍贵品质。
闻律修深深地看着她,她眼底的坚韧和那份在苦痛中淬炼出的底线观,让他的心房激荡起强烈的回响,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温热干燥的手掌覆在她握杯的冰凉手背上,轻轻握紧,递着一种胜过千言的认同与承诺。
窗外的风似乎在这一刻小了,客厅里只余下两人低浅的呼吸声,新生的情感与旧日的枷锁在此刻交汇,温妤站在满室静谧的光晕里,像一株经历过严寒终于向阳的新枝,既脆弱,又蕴含着足以震撼人心的韧性与原则,爱是珍贵,但守护底线的清醒和勇气,更是支撑一个人在情爱迷宫里不迷失方向的灯塔。
温热的水汽尚未完全散去,氤氲在光滑的瓷砖和镜面上,模糊了边界。温妤裹着柔软的浴袍,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水滴沿着发梢悄然滑落,她站在巨大的镜子前,凝视着镜中那个清晰、完整、不再有分裂感的自己。
镜面被水汽晕染得有些朦胧,但她的倒影异常清晰。温妤的目光穿透水雾,仔细地、一寸寸地扫视着镜中的自己,以及镜子映照出的整个空间,没有那个阴郁、沉默、带着无尽哀伤的“她”,也没有那个穿着旧裙子、眼神空洞的小女孩的身影。
小娟……
这个名字在心头无声滚过,带着沉甸甸的酸楚和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空茫,温妤伸出手指,轻轻抹开镜面上一小片水雾,露出自己那双此刻蕴藏着复杂情绪的眼睛,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也仿佛对着那个早已逝去、却一直如影随形般纠缠着她的灵魂,低语道:“小娟,是你吗?是你指引我回来的吗?我找到他了,顾宏山,我会找到他,我会替你,也替我自己,讨回那份迟到了太久的公道。”
浴室门外传来规律的敲门声,紧接着,门被轻轻推开,闻律修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室外的微凉气息,他看到温妤独自站在镜前,背影显得有些单薄和孤寂,心头一紧,几步上前,从身后将她整个拥入怀中,胸膛紧贴着她微凉的后背,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浴袍传递过来。
“怎么了?”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温热的唇轻轻落在她敏感的颈侧,留下一个安抚性的吻。
温妤的身体在他怀中微微放松,但心底翻涌的恨意和决心让她无法完全沉浸在这份温情里,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闷:“没怎么。”
闻律修显然不信,他感受到她身体的细微紧绷,也捕捉到了她刚才凝视镜子的专注,但他没有追问,只是将怀抱收得更紧,用行动传递着无声的支撑,他的吻开始变得密集而灼热,从颈侧蔓延到耳垂,再到她光滑的肩头,那压抑了太久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渴望在此刻汹涌而出,他想要她,想得心尖发疼,想得骨血都在叫嚣,今天,她终于不再是那个将自己隔绝在情感之外的冰雕,她点头了,她接受了他,这份迟来的应允,点燃了他所有压抑的火焰。
他的吻带着强势和失而复得的意味,温妤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那份灼热的渴望让她心尖微颤,但心底那份沉重的秘密和刚刚燃起的复仇之火,让她无法完全投入。她微微偏头,躲开了他落在锁骨上的吻“闻律修……等等……”
闻律修的动作瞬间停滞,他抬起头,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未退的欲念和一丝被打断的困惑,但更多的是对她的尊重,他稍稍退开一点距离,给她空间:“怎么了?”
温妤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正面对着他,浴袍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片细腻的肌肤,湿发贴在颊边,让她看起来有种脆弱又倔强的美,她的眼神清澈而认真,直视着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我有话要和你说。”
闻律修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她,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你吗?”
闻律修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脱口而出:“因为爱情?”
温妤的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了然和淡淡的苦涩:“你知道我之前一直感受不到情感和情绪,像个行走的躯壳,世界是黑白的,声音是模糊的,连痛觉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嗯,我知道。”那些她麻木、疏离的日子,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温妤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他英挺的眉骨,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和探索的意味:“可是,你知道吗?一个人对你好不好,他爱不爱你,其实你的眼睛是先看见的。”
她的指尖停留在他深邃的眼眸旁:“在我还是一片情感荒漠的时候,在我还分不清喜怒哀乐的时候,我的眼睛就已经看见了,看见你每一次看向我时,那里面盛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光,那光太亮,太暖,我看见你为我挡开那些恶意的目光和言语,像一座沉默的山,眼睛,是灵魂最初的窗户,它或许无法解读复杂的情绪,但它能捕捉最纯粹的光,你的爱,就是那道在我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它先于我的感知,照亮了我回来的路。”
“所以,闻律修,我答应你,不是因为此刻我感觉到了多么汹涌的爱意,而是因为我的眼睛,早已替我确认了你的真心,它告诉我,这道光,值得我用刚刚复苏的、或许还笨拙的情感,去靠近,去尝试拥抱。”
她的话语,像一首用理性谱写的爱的诗篇,她不是在诉说此刻的怦然心动,而是在陈述一个被她看见并确认的事实。
闻律修的心被巨大的震撼和难以言喻的柔情填满,他从未想过,在他以为的单方面付出的时间里,她的眼睛,她那个看似麻木的躯壳,竟然像一个最忠实的记录仪,将他所有的爱意都一丝不苟地刻录了下来,这份迟来的看见和确认,比任何热烈的告白都更让他动容。
他再也无法抑制,猛地将她重新拥入怀中,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融。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哽咽的激动:
“温妤……谢谢你……谢谢你看见了它……谢谢你……愿意走向它……”
他捧起她的脸,目光深邃得如同要将她吸进去:“我的爱或许不够完美,但它足够真实,足够长久,它在你沉睡时默默燃烧,在你苏醒时,也只会更加炽烈,从今往后,我的眼睛,我的心,我的全部,都只为你而存在。”
“闻律修,我没有结婚的打算,也没有要生小孩的打算,你想好,要不要跟这样的我在一起。”
闻律修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那深邃的眼眸里却漾开一片前所未有的、如释重负的笑意,那笑容并非源于喜悦,而是一种如遇知音、惺惺相惜的了然和松快,他非但没有退缩或失望,反而像是卸下了一层无形的枷锁。
“呵,巧了,温妤,我也正有此意。”他的目光坦诚而澄澈,“我父母?不过是被一纸空文绑缚的怨偶,婚姻对他们而言是冰冷的牢笼,我在那牢笼的阴影里长大,从未体会过所谓父母的温情脉脉,所以,我从不认为自己能成为合格的父亲,那份责任太重,我没有信心,也不想重蹈覆辙。”
这世上,竟有人如此清晰地与她共鸣着最深层的抗拒与选择,他理解她对传统路径的背离,不是迁就,而是发自肺腑的同路人,她那颗曾冰封已久、刚刚复苏的心,像初生的向日葵找到了追逐的唯一光源,所有的疑虑、防备、最后一丝防线,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从灵魂深处的孤独守望,到心灵壁垒的彻底瓦解,再到人生轨迹的重叠相契,还有什么能阻止两颗如此同频、如此相知的灵魂靠近?
无需任何言语赘述,沉默是最好的催化剂,闻律修眼中所有的理智、克制、长久以来压抑的爱欲,轰然喷发,瞬间烧熔了他眼底最后一丝清明,他不再等待,不再犹豫,有力的手臂猛地收紧,将她更彻底地嵌入自己怀中。
他的吻,再次落了下来。
这个吻,不再是刚才试探性的安抚,不再是浅尝辄止的触碰,带着重生的力量,灼热地、彻底地攫住了温妤的唇舌。那里面包含了太多太久的情愫,长久的等待、确认后的疯狂、灵魂共鸣的震颤、压抑的渴望……所有的一切,都通过唇齿的交融,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温柔,传递给她。
温妤的大脑瞬间空白,所有的感官在此刻被无限放大,她感受到他滚烫的唇舌的强势长驱直入,攻城略地,仿佛捧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她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柏气息被体温蒸腾得更加浓郁,萦绕在鼻尖,成了最催情的迷香,他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背,不容她有半分逃避,那份力道让她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正被他刻骨铭心地需要着、渴望占有。
而她身上那件柔软的睡袍很快成了碍事的阻碍,当滚烫的手指带着轻微的颤抖,解开了温妤浴袍的系带,微凉的空气骤然贴上了她灼热的皮肤,引起一阵细微的颤栗,但下一秒,滚烫的男性躯体便覆了上来,肌肤相贴,毫无缝隙,她的细腻光滑与他坚实灼热的胸膛紧密相契,那巨大的温差与触感,瞬间击穿了两人之间最后的屏障。
喘息变得急促,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暖昧的荷尔蒙蒸腾的甜腥。
当他们真正融为一体的时候,整个世界仿佛轰然静止,只剩下彼此粗重的喘息和如雷的心跳。
那不是简单的欲望宣泄,那是一场阔别灵魂之乡太久太久后,身心共同归位的神圣仪式。
温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那具曾经被冰封、感知迟钝的躯壳,在对方滚烫的、充满了确认和守护力量的触碰下,仿佛冰雪消融,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在苏醒、欢唱,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由内而外的颤栗和充实,那不是疼痛,而是被爱、被需要、被全然接纳的震撼,她的身体本能地缠紧了他,就像藤蔓攀附赖以生存的巨树,低吟在喉咙深处滚动,仿佛灵魂深处发出的满足喟叹。
而闻律修,在这个他无数次在午夜梦回中渴望的身影里,他终于再次彻底拥有了她,那温软又紧致的包裹感,那带着依赖和回应的缠绕,不仅仅是身体极致的欢愉,更是灵魂深处长久空寂被彻底填满的充实,他看到了她迷蒙水润的眼底盛满的自己,听到了她压抑在唇边的破碎哽咽……这一切都真实得让他血脉贲张,又温柔得让他几欲落泪,一种名为完整的战栗席卷全身,仿佛漂泊半生的灵魂碎片终于寻回了遗失已久的部分。
这一刻,不需要任何言语的承诺。
他们的身体纠缠、汗水交融、气息彼此缠绕,便是最古老、最直接的献祭与盟誓,在那一次次灵魂震颤的律动中,在那滚烫交缠的喘息里,在那忘我的攀附和深入的索取中,温妤和闻律修的身心,终于完完整整、毫无保留地交付给了彼此。
灯光勾勒着交叠的身影,空气炽热得像燃烧的琥珀,光影在蒙着水汽的瓷砖上晃动,像无数只飞掠过水面的萤火,见证着这场灵魂共鸣后,终于冲破一切阻碍、抵达彼此最深处的灵与肉的交响,所有的伤痕、过往的孤寂、尘世的牵绊仿佛都在这一刻被燃烧殆尽,只剩下一片纯粹的、只有对方存在的星空,璀璨夺目。身体在厮磨中熟悉彼此最原始的印记,而灵魂,则在极致的交缠中彻底签订了属于彼此的契约,没有婚姻的承诺,没有未来的孩啼,只有此刻,他们以最赤诚的形态,完整地拥有了彼此,再无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