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反派当作最强止痛剂》佩枪凯蒂

6、机械之心（一）

　　安全舱舱门被打开的轻微“咔哒”声，如同命运齿轮在黑暗中不易察觉地转动了一格。
　　闻灼搀扶着意识模糊的滕凛，循着视网膜上前方悄然亮起的微弱箭头标记，踉跄地没入了一条狭窄冰冷的维护通道。
　　通道尽头停泊着一辆透明的悬浮舱，【用你的...意念感受它，连接它，它会打开舱门。我已经...设定好了行驶路线，它会直接带领你们前往目的地。】罗格缱绻的男低音在她意识中响起，但是变得缥缈，仿佛随时会中断。
　　闻灼无心再去理会，与虎谋皮罢了。
　　她与他做了一个不知真假、不知好坏的交易，这种被动的感觉让她难过。从工厂出逃，到邵筝的安全屋，到沐秋白的胁迫，她这一路已经尝够了被压迫的痛苦。他们都说她是特殊的、宝贵的，可是这又换来了什么？她甚至还不如在厂内继续那种麻木的生活。
　　可是蓝鸟呢？那只反复在她脑海里盘旋的钴蓝色小鸟，它到底代表的什么，一直牵引她走到了今天这步。
　　前途未知，她能掌握的信息太少，她回想起滕凛昏厥前的评价，“在没领悟你所拥有的能力之前，我们或许只能如此。”
　　可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只能如此！
　　闻灼这么想着，手上不自觉地用力，滕凛被捏醒，她疲惫地抬眼看了看闻灼，气若游丝，“你要弄死我吗？...怎么恩将仇报。”
　　“没有，我只是...”闻灼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她只好将滕凛平稳地放在悬浮舱内左侧那个看起来更大一点的座位上，“你有好一点吗？我们现在驶往...帝国工坊。”
　　“帝国工坊？”滕凛沉默了一瞬，脑海里勾勒出这个地方的前身。
　　那时她作为为统治集团对外攫取“痛感精神”的远征军，身旁最多的战友不是与她同服役的军人，而是由帝国工坊制造出输送来的源源不断的机械姬。
　　她们外表看起来美丽多情，飘荡的裙摆有令人安定的香气，抚慰己方军人因战争而变得敏感害怕的心，同时以无害的形象迷惑敌军。
　　尽管敌人也未必是敌人，但是这些机械姬以温顺美丽的形象出现在战场时，大家仿佛都会以为自己还处在和平年代，结束完工作就可以牵起中意女孩的手，进行一场浪漫约会。
　　可是残忍之处在于，机械姬们并不是人类，她们只是流水线上产出的工具，所以在最后一次撤退时，滕凛听到指挥官的命令，“留下所有机械姬，将弹药固定在她们身上，设定十秒的爆破时间，全员撤退！全员撤退！”
　　与她最近的那个机械姬设定的形象非常稚嫩，她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此时还在尽职尽责地为滕凛包扎伤口，“滕凛姐姐，下次不要再流血了，我看到会难过的。”
　　可是滕凛只能按照指挥官的命令快速执行，没扎好的绷带散出一条线，那名机械姬迷惑，露出一种类似人类的不解，“滕凛姐姐，你又要去战斗了吗？可是我还没给你包扎好伤口呢。”
　　滕凛不敢再回想，她勉强出声询问，“我们为什么要去那里？”
　　闻灼正站在悬浮舱的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划过的黑色不明物质，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我...和罗格斯做了场游戏？”
　　“游戏？”滕凛勉强起身，盯着闻灼的背影，这个女孩从工厂逃离穿的那件黑色T恤已经洇满了血迹，在背后勾勒出暗红色的图案，“那不是个好的游戏伙伴。”
　　“伙伴？”滕凛甚至从她的语气里听出点嗤之以鼻，“我从来没有过什么伙伴，可是滕凛，我希望你不要死在我前面。”
　　略显沉重的对话被刺目的强烈白光打断，悬浮舱悬停在一扇雕刻着繁复齿轮与星辰图案的沙漠金色大门前。
　　“进去，闻灼。”罗格斯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已经为你们编写好了两段迷惑性的代码，他们会以为你们只是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闻灼深吸一口气，她朝滕凛伸手，发出邀请，“走吧，滕凛。让我们来好好看看这场游戏。”
　　门内的世界并非闻灼预想的黑暗颓败，相反的这里甚至称得上宁静祥和。巨大的蓝色穹顶如同一片倒扣的静态海洋，柔和的、模拟着夕阳暖色调的人造光线从看不见尽头的穹顶散落下来，均匀地洒满每个角落，但是没有阴影也没有温度。
　　她们站在一条宽阔得可以并行四辆悬浮舱的街道上，地面由某种温润的玉石铺就，光可鉴人，倒映着两侧排列整齐的橱窗。里面陈列着各种精美的机械玩偶、流光溢彩的能源水晶、以及她从未见过的、款式华丽却略显过时的服饰。
　　空气中飘荡着空灵悦耳的古典钢琴曲，有孩童奔跑追逐着争夺一个蓝色气球。他们尽情地挥霍着用不完的精力，根本无法注意脚下凸起的石头，差点要被绊倒。闻灼本能性地伸手，却被一个修长的手抢先一步。
　　她顺着视线上移，那是一张精美的无法描述的脸庞，她融合了不同人种的美丽基因，五官精妙的像一曲和谐弹奏的大提琴曲。
　　“啊，艾达大人...”被抱起的小男孩似乎有些羞赧，他慌乱的小手穿过艾达的金色发丝，被缠绕在艾达发丝上的暖光晶石划伤。
　　可是他似乎不觉疼痛，反而像犯了什么大错，嚅嗫着，“啊...您的晶石。”
　　“没关系，送给你好了。”艾达毫不在意，摘下头发的晶石，递给小男孩，语气轻柔。然后朝闻灼她们走来，“欢迎来到帝国工坊，远道而来的客人。”
　　“我是艾达，帝国工坊的最后工坊的最后的….引导者。”她的声音微微卡顿了一下，很快就被精心设计过的微笑掩盖过去。
　　“两位似乎经历了一段艰难的旅程，请允许我为你们提供短暂的休憩。”艾达观察了闻灼和腾凛的现状，提出了一个善解人意的提议。
　　【接受…她的提议，闻灼】罗格斯缱绻的声音再次在闻灼的脑海里直接响起，带着些震颤的电流，【公共区域的监控覆盖率高达97.3%，我们的一切行动都会被记录下来。】
　　“不用你来指挥…”闻灼的语气不耐，她压制住被监视的怒意，拦腰搂住腾凛，转头回了艾达一个礼貌的微笑，“谢谢您，艾达小姐，我的朋友确实需要休息，如果方便的话，能够为我们提供一些医疗用品吗？”
　　闻灼带着试探地询问艾达，她需要从对方的反馈中摸索她对突然造访的旅客的态度。
　　“当然可以，帝国工坊欢迎一切饱受痛苦折磨的人类，我们致力于消除一切的苦痛，请看…”艾达将闻灼她们领进一间装修豪华、墙壁上包满柔软防撞设计的休息室，“这里住着的都是我们尊贵的客人，他们因为不堪忍受痛苦来帝国工坊寻求帮助。”
　　闻灼望去，摆放着绿色天鹅绒座椅的大厅里坐满了形态各异的人类，他们的衣衫褴褛，有的身上甚至带着战争的硝烟和残缺不一的断肢。
　　“请坐…” 艾达招来侍女，帮助闻灼把腾凛安置在了巨大的绿色天鹅绒座椅里，并指挥她们为腾凛处理伤口。
　　“这是给你的，小姐。”艾达亲自为闻灼端来一杯清水，透明的液体反射出她略带笑意的眼睛，“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闻灼。”闻灼接过水杯，手指摩挲着透明的玻璃杯壁，她想了想，突然直视艾达的眼睛，“我朋友的情况还好吗？她似乎受了很重的伤，一直没办法清醒。”
　　“哦，这没什么关系，只要给她一枚我的能量晶石她就会立马苏醒。”艾达说着，从金色的发丝上取下一枚氤氲着乳白色光晕的晶石交给侍女。侍女将晶石悬空在腾凛的额头前方，虚空之上，升起了一小片轻柔的白色涟漪，然后形成了一小块漩涡，源源不断地吸取着从腾凛额头处汇聚的黑色絮状能量物体。
　　“她似乎吸入了不少的痛感精神呢…”，艾达这么评价，语气平常得像在说沾了灰尘，随即收回自己的晶石，晶石接触她手的一刻，原本已经浑浊不堪的石头重新恢复了光彩，“你们好好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这些女孩，她会为你们提供你们所需的一切。”
　　她转身离开，裙摆带着某种令人熟悉的芬芳，腾凛在这种香气中醒来。短暂的迷糊让她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差点从巨大的绿色天鹅绒座椅上翻滚下来。
　　“您请小心。”离她最近的那个侍女上前，伸手想要扶住她。那张精心雕琢的、写满关切的脸孔，瞬间与记忆中那个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为她包扎伤口的稚嫩机械姬重合。
　　一样的眼神，一样的语调，甚至连嘴角安慰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一股冰冷的恶寒瞬间沿着滕凛的脊椎窜上大脑。站在那里！别过来！”她猛地向后翻滚，克制地拉开距离。
　　滕凛环顾四周，瞳孔骤然收缩——那些散坐在大厅各处、形态不一的“客人”们，身上穿着的赫然是她熟悉的远征军墨绿色制服的残片。他们几乎像标本一样，沉默地陷在巨大的绿色天鹅绒座椅里，与这片诡异的祥和融为一体。
　　“闻灼…”她的声音嘶哑，仿佛置身炼狱，“这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