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魁》言罗藏影

57、刚刚开始

　　　　西格德性子急，藏不住事，别的队员都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如何开口是好，只有他率先鸭子般大叫起来。

　　“上将！你的箭和这个怪物生了一个盒子！”

　　洛星缇：？？？

　　队员们让出位置来，泽农抱着那个沾着提丰组织液的盒子走了出来，他用的是抱婴儿的姿势，还煞有介事地给那个盒子包了一块布。

　　紫色的组织液从盒子的外壁滑落，露出了原本的漆红的底色，盒子封口处那个锈蚀的锁已经被溶解殆尽了，只有一根箭矢还别在上面。

　　看到情况确实如西格德所说，洛星缇自己都呆了一下，正在思考着箭矢和神怪生出盒子的合理性，他却感觉那个盒子越来越眼熟。

　　洛星缇猛地一拍脑袋，用力摆手道：“不是，不是啦，这个盒子是格温婆婆的遗物，暂时放在我这里保管的。”

　　“那怎么会在他肚子里？”

　　洛星缇四下指了下，他指的是一片散乱荒芜之地，原来矗立着好几顶营帐，现在只剩下一些残破的器具被肉块掩埋起来。

　　“这些不都被他吞进去了吗？”

　　说的也是。

　　队员们看见这一地狼藉，了然之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李器具全都不知所踪。

　　瞬间，刚才那种温馨的气氛荡然无存。

　　其实他们是记得这一点的，只是刚才的氛围太好了，谁都不愿意提这码事。

　　现在，雨后的清风在他们脸上扫过，一下子把他们拉回现实，脚下的肉块不是想象中孕育新生命的伟大的母亲。

　　——而是毁了他们的驻地和行李的罪魁祸首！

　　他们吃食简陋，条件已经很艰苦了，之后怕不是要风餐露宿！

　　一张张温和的脸立刻变得阴云密布，他们的眼睛里喷出怒火，拿着武器气势汹汹的面对着地上的这些残体。

　　提丰两条刚有些成形的手马上捂着自己还没有调整到正确位置的脑袋，争辩道：“咱又不是故意的！这是自然灾害，起码……你们人没事儿，我没和你们计较，已经很宽宏大量了！”

　　“不可能，你毁了我们的东西，还欺骗我们的感情！”西格德年纪小气性大，刚刚他有多感动，现在他就有多生气。

　　“不……不是，咱也不知道啊……咱自己都以为咱已经能生孩子了。”提丰心虚地说道。

　　“你不知道，装这么像干什么？！”

　　“哥们，气氛，气氛使然。”

　　“西格德，别和他废话，把我们的东西从他肚子里剥出来要紧。”一个士兵扬起了拳头。

　　“你们要做什么？那些都已经被溶解了！！就算把我的肚子翻个底朝天也没用啊！”看见气势汹汹向自己围过来的士兵们，提丰对洛星缇惊叫起来，“哥们！你管管你这些手下，他们要造反了！”

　　洛星缇的注意力已经全在手上的盒子上，耳边的熙熙攘攘也听不见。

　　虎落平阳的提丰被部下欺得连连叫唤他也自动过滤掉了。

　　“为什么这个盒子还好好的呢？”他问同样关注着格温遗物的萨杜恩。

　　“或许是你的箭保护了它？”

　　洛星缇将盒子翻了过来，将别着箭矢的锁扣那面朝着他们。

　　红木盒子的锁扣部分也是红木做的，虽然布满粘液，但并不见有什么破损，上下两片鸭嘴形的别扣，原来被一把锈迹斑斑的锁锁住，而此时却只剩下洛星缇的箭矢，只要把箭矢抽出，这个盒子就能轻易打开。

　　“但是离箭矢最近的锁却被溶解了，而且这枚箭矢中的异能并未发动。”

　　异能并未发动，最多只能保护箭矢自身完好，没有外泄保护其他东西的能力。

　　“也许这个盒子本身就带着异能，和你的异能类似，可以抵御虚无之水的溶解。”

　　洛星缇略有所思地点点头，虽然萨杜恩的说法没有任何的依据，但也是目前所能想到的最贴切的解释了。

　　“盒子尚且这么特殊，里面的东西一定很珍贵，”萨杜恩眉头难以舒展，“但是……你感觉里面还有东西吗？”

　　盒子在两个人手中辗转，两个人都感觉盒子的重量比原先轻了一些，洛星缇小心地晃了晃，没听见任何东西触碰盒子内壁的声音，于是两个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茫然。

　　萨杜恩的眼神中的茫然率先淡去，寒霜慢慢从脸上笼罩过来：“如果里面的东西被溶解了，我一定饶不了他！”

　　“但是盒子里原来放着什么呢？”

　　“打开看看？”

　　“别人的遗物好打开吗？”

　　“不打开这么知道里面的东西还在不在。”

　　“有道理。”洛星缇点了点头，将盒子摆好，小心翼翼将别在锁扣的箭矢抽出，然后一手托着盒底，一手按着盖子，但却没立刻打开。

　　他扭过头看了一眼萨杜恩：“如果里面的东西不在了，你暂时不要对提丰出手好吗？说不定能从他的肚子里找到的。”

　　看见洛星缇带着恳求的眼神，萨杜恩的火气蹭蹭蹭往上冒：

　　“不仅是格温的遗物，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都被他害死！我为什么不能出手？难道过错来得及挽回就不是过错了吗？！你泛滥成灾的同情心能不能收一收，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偏袒的东西害死多少人吗？！”

　　他仿佛在看天底下最为无可救药的人，如果眼神是一把剑，此时他的眼神已经给洛星缇捅穿好几个来回。

　　“我知道……但是，如果他对你出手，我不一定能阻止他。”

　　萨杜恩脸上的怒气猛地凝固住了。

　　洛星缇的脑海中闪过昨晚和提丰作战的画面，一抹猩红跳动着，让洛星缇垂下涌动着墨色的眼睛。

　　猩红之后，莫里斯的身影接踵而来，洛星缇想起他畏惧地想劝他回来的样子，想起他冲向前刺向提丰的样子，想起他被他斩断的断发渗出的血珠。

　　那些血珠从他发丝一滴滴颤抖着落下，也似乎在他眼前一边颤抖着一边渐渐变大。

　　太阳穴一阵跳动，洛星缇眨了眨眼，揉揉沉重的眼眶。

　　他看清了脚下的泥土，浓郁的褐色仿佛在缓缓移动着，几根被踩碎的枯叶和在泥浆中，连带泥浆被踩出一个个脚印。

　　洛星缇从来没有偏袒提丰的意思，但是对于提丰来说，任何惩罚对他来说都是没用的。

　　惩罚是为了杜绝此类事情再次发生而建立，也是为其他人起警示作用。

　　对于提丰来说，既然他不会死，那便无法完全杜绝此类事情的发生，而他的异化对其他人并没有任何警示意义。

　　当他再次见到提丰，他知道提丰没有能力阻止自身的堕落，他不得不考虑其他的方式。

　　正是因为如此，他对于队员们对提丰的作为采取半是旁观，半为劝诫的方式。

　　队员们的怒气需要发泄，提丰的心态也需要顾及，这个捉摸不透的神怪如若被惹毛了，未尝不会破罐子破摔，自甘堕落后杀更多的人助兴。

　　到那时候，他没有能力救下所有人。

　　“你绝对能赢过他。”

　　“或许。”洛星缇眨眨眼，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但神不会死，所以我就算赢了也没有结束，他会不断重生，繁衍新的罪行，带来更多的死亡，但我是个受伤太重就会死的人。”

　　顿了顿，他的目光看向远处的密林深处，却没有聚焦：“这件事应该结束了。”

　　但又该怎么结束呢？提丰的异化只是暂时减缓，并未根除，他随时可能再变成那个能隐形的怪物，对无辜的人出手。

　　而其他地方，或许有其他的神也在遭受着这一切，有其他的人也在这种神降下的惩罚的威胁之中。

　　一切，不过才刚刚开始。

　　朝阳缓缓爬上密林的最高处，在树影间泻出几缕飘扬着发光的小灰尘的光线，其中有一道正好照在了盒子的漆皮上。

　　格温的遗物好像被点亮了，已经风干的粘液被风剥落，红色的漆皮在金色的阳光下泛着些橘色的油光。

　　那个盒子仿佛变成了一颗新鲜的心脏，带着对朝阳的渴望，剧烈搏动着，盖子与盒子的凹陷的接缝显得更加深邃，恍然一个人即将张开吐露心事的嘴，抿出一条意味深长的唇线。

　　“将盒子打开吧。”

　　洛星缇听到一个声音。

　　先不想这么多了，确认格温的遗物是否完好还是有必要的。

　　他点了点头，打开盒子的瞬间，他却听见萨杜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怎么又打开了？”

　　洛星缇疑惑地扭过脑袋，看向男人并没有一丝愚弄意思的脸：“不是你让我打开的吗？”

　　萨杜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狐疑，但没过太久，他就将目光飞速移开，看向四周。

　　四下里突然刮起诡异的阴风，但天边的朝阳却更加热烈，那些风仿佛在阳光下穿行的黑衣剑客，甚至有了些丝丝缕缕的形态，如同流动的影子。

　　这些影子如蛇般在空中涌动，将四周的树木扫荡地疯狂抖动。

　　两人紧锁起眉，他们与其余的士兵都紧绷起身体，警惕地看向四周，随时做好攻击的准备。

　　“提丰！你又不行了吗？”

　　洛星缇凝眉问道，抄起一枚箭矢握在手里，随时准备给提丰来顿针灸疗法。

　　“哥们，这次真不是我干的……”

　　他话还没说完，那些飘荡的影子仿佛一下子瞄准了方向，如离弦的箭般往出声的肉球刺去。

　　“不——是——！”

　　他这两声在空中飘扬着，一下子收回了洛星缇抱在怀里的盒子中。

　　接下来袭来的是浓墨般的黑暗从四周聚拢，地心引力开始紊乱，或许磁场也是，周边的景物往远处地下隐没，仿佛一下子将洛星缇从这个世界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