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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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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绍飞返回越城前，母亲特地和他进行了一次谈话。
“你已经长大了，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在哪里生活？”
听到母亲这么问，谢绍飞其实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今年来到这边以后，他发现母亲交往了一个外籍男友，叫凯文。凯文每天下班后直接回到母亲的住所给他们做饭，一起吃晚饭，呆到睡觉时间再离开。虽然他们看上去没有住在一起，但谢绍飞感觉到母亲很依赖凯文，至少是生活上。谢绍飞并不讨厌凯文。
母亲与父亲还有谢家的关系从来都是公事公办，私事也公办。他是在五岁的时候，开始清楚知道，大妈不是亲妈。那一年，父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亲自带他到加国来看望母亲，他们一起在这里生活了小半年。再之后的每一年暑假，父亲让秘书送他过来，直到十八岁他开始自己一个人往返。
大概是八九岁的时候，他问父亲，为何不再一起去加国陪母亲。父亲回答说，母亲和他现在是更亲密的合作伙伴的关系，即便他们不生活在一起，母亲对他而言依旧是很重要的人，谢家的生意有她的一份。
在这之后谢绍飞开始逐渐明白，他有两个家，和哥哥谢绍文是不一样的。
“越城还是满地市，你思考思考。”母亲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回。
谢绍飞很矛盾。这些年，一年一见，他不是没有留意到母亲日渐衰老。如果呆在越城，留母亲一个人孤老加国，他于心不忍。如果来加国，意味着要放弃从小长大的故乡，家里的亲人，他又如何舍得。而且，现在他心里还多记挂了一个惠如。
“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两边都过？”他说。
“傻孩子。看来我还是要和你说得明白点。”这位年近六十的事业女性，看着自己唯一的后代一年年长大到如今二十岁成年男子的模样，再坚硬如石头，她的心也早已生出裂缝，丝丝血脉将两人连结在一起。最近的几年，她做了不少准备，为自己，也为孩子。
“你大妈待你如何？”她问。
“还不错，哥哥有的我都有。”
“那如果有一天，你爹地年纪大了需要人来接管生意，你觉得继任董事长这个位置的人会是绍文，还是你？”
“我不会同大哥争公司。”谢绍飞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从小到大，爷爷奶奶爸爸没有亏待过他，哥哥做什么也会叫他一起。如果哥哥要坐总经理的位置，他就支持哥哥。
“那如果是女人呢？”
谢绍飞不可置信地看向母亲，他不确定她是否是已经知道梁惠如的存在。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有人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毕竟就连对着朝夕相处的哥哥，他也没承认过。
“不用觉得太惊讶，这段时间你隔几天就要打越洋电话，比给家里报平安还勤快，我出于好奇便找人查了电话号码，想看看是谁家的女儿这么厉害，勾走了我儿子的心。”母亲语气带着些许揶揄。
“妈咪！”谢绍飞第一次这么直接被人戳穿男儿心思，一下急红了脸。
“据我所知，你大哥也和这个女孩走得很近。”
“我们都是同学。而且大哥他，我看得出他很欣赏惠如。”说完，谢绍飞心里也不禁发问，如果要在大哥和他中做选择，惠如会更倾向谁？
“我不了解这个女孩子的性格，但据我所知，她的家庭里只有她一个小孩，也就是说，她肩担家族生意的责任。如果单单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我认为她很可能会选择实力更强，能帮到她事业的结婚对象。你觉得呢？“
母亲的话点醒了他。惠如性格要强，况且她本就智商优于常人，他自诩聪明，有时候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敏锐，果敢，沉稳。她可以一整个假期都呆在办公室里看枯燥的文件；听她说起小时候在农场田地里的经历时，他心疼她风吹日晒，替她惋惜童年不曾拥有一件像其他小女孩都中意的公主裙；她只要站在那里，就让他忍不住注目欣赏，他爱慕她黑白格外分明的双眼，透着不染尘世的光。
“或许现在说这些还有点早。不过让你有些心理准备也好，以我对你爷爷和父亲的了解，可能等你们一毕业就会做这方面的安排。”母亲的话将他从沉思中拉回。
“那我应该怎么办？现在能做些什么。”谢绍飞还不知道梁惠如的想法，但他不想让一切听之任之的发展，尤其是自己的人生大事，他不想自己的感情和婚姻最终沦为生意的工具，父亲母亲这样的悲剧已经够了。
“变强。让自己变强，到足够有能力支撑自己的想法，把事情往想要的方向发展。我有物色几所不错的大学，以你现在的专业毕业后，过来这边再读两年法律，同时我会让你上手这边的生意，这样之后无论你回越城还是留在加国，都能站稳一席之地。到时候即使你爹地要安排婚事，也多少都要顾及你的意愿。至于剩下的，包括和谢家的其他同辈如何竞争周旋，就看你自己了。”
“妈咪，你说的竞争周旋是什么意思？”谢绍飞听得出母亲话里有话，如果是指哥哥，她应该不会再刻意提起。他有种预感，父亲难道还有其他孩子？
“近几年，你爹地是不是经常跑户城？”
“是啊。爹地看好内地未来的发展潜力，所以公司制定了规划向北扩张，把分公司开到了户城。”
“错了，是回户城。”她一双鹰眼，定定看着儿子，迟疑了几秒，还是选择继续往下说，“有些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你们谢家祖上其实是江南人。世纪初时，你太爷爷原本在户城做船运，碰上打仗，你太母一个人带着孩子，也就是你爷爷，逃到港岛又辗转到越城才安定下来重新发家，后来有了你爹地，你爷爷就带他回户城老家认主归宗，过到那边之后才发现你太爷爷已经名震江湖，几乎垄断整个三角洲的物流网络。”
“既然如此，为什么从来没有听爹地或是爷爷提起过？太爷爷没有找过我们？”
“那自然是因为你太爷爷有了第二个家，同明城船王白家的女儿。当年你太爷爷用船转移了很多革命人士，自己被日本人追杀，流落到明城港口，身无分文，只好从跑船小工做起，结果没想到误打误撞救了被赣山水匪绑架的白小姐，之后就过上了另外的人生。到你爷爷找回去那时，你太爷爷已经是和我现在差不多的年纪了。你爷爷了解清楚完一切，就默默带着你爹地返回了越城。自然也没让你们小辈知道这些事情。”
“所以，爹地回户城，同他们有关？”
“有关，但也不全是因为他们。你爹地小时候回去的那趟已经有了记忆，后来长大些行动自由，就偷偷自己去看他的爷爷。你太爷过世的时候答应给你爹地一部分股份，但需要条件才能继承。”
“什么条件？”
“你太爷娶的这位白姓太奶奶，原本是独生女儿，后来不知怎么多了个外面生的弟弟，算起来年纪比你太爷夫妻俩要小三十岁。船王白老大过世前，这个小儿子还不到十岁，白老大要你太爷跪在床前发毒誓把弟弟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帮他守住白家家业。后来你太爷说到做到，后半辈子都守着白家，直到十年前过世。”
“那太爷走的时候，白家这位小儿子——爷爷也有五十几岁了吧？”
“没错，那年你爹地三十六，白家小少爷五十二。你太爷放不下心，不肯走啊！临死前非要见你爹地。”
“为何？”
“你太爷爷同白家小姐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出国念书后来不想回来，二女儿又嫁到了北方。白家小少爷成婚后也只有一个女儿，那年刚刚大学毕业。不知道你太爷爷是老糊涂了还是怎么想的，闭眼之前硬要你爹地同白少爷的女儿在一起，嘴里一直念叨“守住白家，守住白家，...”“
谢绍飞有些不敢相信，迟疑半分，他还是问出口，“那爹地答应了？”
“你爹地当时为了让爷爷走得安心，应允了他。白家少爷虽说是五十几岁的人，你太爷爷一走立马没了主心骨，日日饮酒，剩下二十出头的白家小小姐，和你爹地一起主持葬礼。”
“算起来没有血缘关系，但按辈分，白家小小姐是爹地的姑姑，他们，真的一起了？”
“一开始，你爹地是想帮白家稳住军心过渡一段时间就走，但他越来越发现生意上的事交给白少爷根本就是自断将来，你爹地只好让他的女儿接手，好在这位小小姐有这方面的天分，就是需要时间积累经验，你爹地便耐心教她，手把手看账本，带她四处历练，教她识人用人。”
“我想起来了，那几年爹地好少在家。一回来就听见大妈和他吵架。”
“女人是很敏感的动物。”
“但后来没怎么听见吵了。”谢绍飞努力回忆。
“那是因为你爹地将他在越城的所有产业都转移到了你大哥名下，还答应你大妈以后谢氏总部由你大哥接任。自己的孩子得到了保障，你大妈后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闹了。”
谢绍飞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下意识嘴皮一上一下动着，“那后来，白家那边？”
“你爹地始终没有转走白家答应给他的股份，白家小姐也没有谈婚论嫁。不过三年前，她到港岛私家医院秘密生产了一个男孩，前前后后都是你爹地安排的。”
听到这里，谢绍飞不禁捏紧了拳头。“爹地这样，妈咪你不伤心吗？”
“傻孩子，和你讲过的，你爹地同我不过是一场露水情缘。除此之外，我们更重要的关系是同事，是合作伙伴，谈不上什么伤心不伤心的。况且，有了你，我已经很满足了。”
谢绍飞想到自己的母亲这些年一个人在异国，兢兢业业帮谢氏公司开疆拓土，他在心里替她不好受，所幸事业是母亲自己热爱的。但她说不伤心是真的吗，人怎么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如果根本不在乎，她又怎会对这些事情掌握得一清二楚？不过他不打算拆穿自己的母亲，她本性要强，就算日日关注着父亲，也多半不会去争风吃醋地表达。
“你是不是还想问，这些事情我是怎么知道的。“母亲说。
谢绍飞点头。
“我同你们虽然和隔着太平洋那么远，但谢家的一举一动我都有数，尤其是你爹地的事情。说到底，只要牵扯到公司利益，就同我有关。在你长大独立之前，我要帮你守好你作为谢家子孙应得的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