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季重逢》清淞song

6、别和我冷战啊顾迟

　　日子一天天过去，像钝刀子割肉。

　　顾迟彻底变成了一个透明人，一个坐在夏灼旁边的、呼吸着的、却没有温度的影子。她准时到校，安静上课，按时离开，成绩依旧稳居榜首，但整个人像被一层无形的真空罩包裹着，隔绝了所有试图靠近的意图和温度。

　　夏灼试过几次。

　　她带来顾迟曾经接过的那款小熊饼干，悄悄放在她桌角。顾迟看都没看，在下课时随手把它和废纸一起扫进了垃圾桶。

　　她写纸条，问她还需不需要那本议论文论据笔记本。纸条石沉大海，顾迟甚至没有打开看就揉成了一团。

　　她甚至在一次数学小测后，故意指着一道顾迟做对而她做错的题，用尽量轻松的语气问：“这道题我还是没太懂，能再给我讲讲思路吗？”

　　顾迟终于有了点反应。她转过头，目光落在夏灼指着的题目上，看了几秒，然后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的草稿纸上，写下了完整的解题步骤，字迹依旧工整清晰。

　　写完后，她把纸推到夏灼面前，然后便转回头，继续看自己的书。全程没有看夏灼一眼，没有说一个字。

　　仿佛夏灼只是一个提出问题的机器，而她完成了答疑程序。

　　夏灼拿着那张写满步骤的纸，看着上面冰冷漂亮的字迹，心里堵得发慌。她宁愿顾迟像以前一样毒舌地怼她两句，也好过这种彻底的、公式化的无视。

　　这种低气压甚至影响到了周围。林薇都不敢再像以前一样随意回头和夏灼说笑，只是偶尔投来担忧的眼神。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对同桌之间不同寻常的冰冷状态，但没人知道原因。

　　周五放学，夏灼磨蹭到最后才离开教室。她鬼使神差地绕到了学校后门那条僻静的小路，走到了那家熟悉的便利店门口。

　　她站在街对面，看着明亮的橱窗，却没有进去。

　　然后，她看到了顾迟。

　　顾迟从便利店旁边的巷子里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最便宜的袋装面包和一瓶矿泉水。她低着头，脚步很快，像是要逃离什么。

　　就在这时，两个穿着其他学校校服、吊儿郎当的男生吹着口哨从旁边经过，其中一个故意用肩膀重重撞了顾迟一下。

　　“喂！没长眼睛啊？”那个男生恶人先告状地吼道。

　　顾迟被撞得一个趔趄，手里的塑料袋掉在地上，面包和矿泉水滚了出来。她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脸色瞬间白得吓人，嘴唇抿得死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发抖。她甚至没有抬头看那两个男生，只是下意识地蜷缩起肩膀，是一种长期处于弱势、习惯性忍耐和躲避的姿态。

　　那两个男生似乎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互相看了一眼，发出嗤笑声，不仅没道歉，反而逼近一步：“怎么？撞了人不会说话？哑巴了？”

　　夏灼的血“嗡”一下冲上了头顶。所有的担心、委屈、还有这几天积压的怒火瞬间爆发了。

　　她想也没想就冲过马路，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狮子，猛地插进顾迟和那两个男生之间，一把将顾迟护在自己身后。

　　“你们干什么？！”夏灼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眼睛瞪得圆圆的，毫不畏惧地直视着那两个明显比她高壮的男生，“撞了人不道歉还想怎么样？！欺负女生算什么本事！”

　　她突然出现，气势汹汹，反倒让那两个男生和顾迟愣了一下。

　　“你谁啊？多管闲事！”其中一个反应过来，语气不善。

　　“我是她同学！”夏灼挺直了背脊，虽然心跳得像打鼓，但一步也没退，“赶紧道歉！不然我马上叫保安！报警也行！”

　　她马上拿出手机，真的打算报警来处理这群小混混。

　　那两个男生毕竟只是小混混，看她态度强硬，又是在学校附近，有点怂了。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了几句“算你狠”、“神经病”之类的话，悻悻地走开了。

　　夏灼看着他们走远，这才松了口气，感觉后背出了一层薄汗。她赶紧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顾迟：“你没事吧？有没有撞到哪里？”

　　顾迟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她蹲下身，默默地、快速地将散落的面包和矿泉水捡回塑料袋里，手指微微颤抖。

　　“没事。”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沙哑。

　　她站起身，拎着袋子，依旧没有看夏灼，转身就要走。

　　“顾迟！”夏灼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那手腕冰凉纤细，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

　　顾迟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烫到一样，剧烈地挣扎起来，想要甩开她：“放开！”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惊恐的尖锐，是夏灼从未听过的。

　　“我不放！”夏灼也急了，抓得更紧，声音里染上了哭腔，“你到底怎么了？别和我冷战啊顾迟！”

　　压抑了好几天的情绪终于决堤，夏灼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坏人有没有再找你麻烦？你说话啊顾迟！你别这样对我！”

　　顾迟挣扎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她僵硬地站在那里，任由夏灼抓着她的手腕，眼泪一滴滴砸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夏灼滚烫的眼泪仿佛灼伤了她冰凉的皮肤。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夏灼的哭声渐渐变小，只剩下压抑的抽噎声。

　　顾迟才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抬起头。

　　夕阳的余晖勾勒出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那双死水般的眼睛里，终于裂开了一丝细微的缝隙，露出了底下深藏的、无法言说的痛苦和绝望。

　　她看着夏灼哭得通红的眼睛和鼻子，嘴唇翕动了好几下，才发出一点破碎的气音。

　　“……对不起。”

　　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沉重得砸在夏灼心上。

　　“但是，夏灼，”她看着她的眼睛，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悲哀和决绝，“别再靠近我了。”

　　“我只会……给你带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