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试炼场》辛辛辛禧

18、无处不在的玩偶

　　当！

　　当！

　　当！

　　……

　　清晨七点整，低沉而清晰的钟声准时响彻霍普金斯宅邸。

　　姜期年几乎一夜未眠，但强化后的身体和精神壁垒让她保持了足够的清醒。

　　她仔细聆听着门外的动静。

　　走廊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以及某种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

　　通过猫眼，她看见管家正推着一辆精致的餐车，挨个房间门口停下。

　　他将一份盖着银质餐盖的早餐放在每个房间门口的小几上，脸上那副标准化微笑没变。

　　放完早餐，他推着餐车，步伐僵硬地离开。

　　【规则一：每日早餐请务必准时前往一楼餐厅用餐。】

　　但现在，早餐被送到了门口。

　　是规则临时变更了，还是说……“前往餐厅用餐”和“送餐到门口”并不冲突？

　　或者，这只是针对第一天的特殊安排？

　　姜期年没有立刻开门。

　　她耐心地等待着。

　　几分钟后，隔壁205的房门小心翼翼地被打开一条缝，一只手迅速伸出来取走了餐盘，然后又飞快地缩了回去，门再次紧紧关上。

　　其他房间也陆续传来了类似的细微响动。

　　看来大部分玩家都选择了谨慎，不打算在情况未明时贸然去餐厅集合。

　　姜期年也依样画葫芦，快速取回了自己的早餐。

　　一份看起来相当精致的欧式早餐：煎蛋、培根、烤番茄、几片面包，还有一小壶咖啡。

　　香气扑鼻，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但她没有食用。

　　谁知道这些食物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她将餐盘放在桌上，继续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大约半小时后，早餐时间即将结束，楼下传来了一些交谈声。

　　似乎有少数几个胆子大的玩家，还是选择去了餐厅。

　　【玩家死亡播报】

　　【玩家编号 07431992（姓名：李文），死亡时间：副本时间第一日，凌晨03:17分】

　　【死亡原因：违反宾客守则第四条，试图损坏主人财产（玩偶），遭受“反噬”】

　　【当前存活玩家人数：8人】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所有玩家脑海中响起。

　　李文，就是那个戴眼镜的、死在一楼大厅的青年。

　　播报确认了他的死亡，也印证了姜期年的部分猜测，死亡直接与损坏玩偶有关。

　　但“反噬”这个词，值得玩味。

　　是他损坏玩偶的行为触发了某种自动的诅咒或防御机制？还是被玩偶“亲自”反杀了？

　　播报结束后没多久，走廊里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请各位客人于上午九时整，前往一楼大厅集合。主人将有重要事项宣布。”

　　重要事项？

　　会是什么？

　　姜期年看了一眼时间，离九点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

　　八点五十分左右，姜期年听到隔壁和其他房间传来开门声。

　　玩家们陆续走出房间，走向楼梯口。

　　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姜期年也打开门，混入其中。

　　下楼时，她快速扫了一眼其他七名玩家。

　　除了昨晚自称“黑石”的干练中年女子，脸上带疤的战术背心男人，还有五个人。

　　一个穿着牧师袍、神情肃穆的老者。

　　一个打扮时髦、眼神却有些闪烁的年轻女人。

　　一个身材瘦小、看起来怯生生的少年。

　　一个体格魁梧、沉默寡言的壮汉。

　　还有一个……

　　姜期年的目光在那个最后出现的玩家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少年，穿着简单的卫衣和牛仔裤，头发有些凌乱，眼神清澈，正小心翼翼地跟在队伍最后面。

　　来到一楼大厅，白天的景象与夜晚截然不同。

　　阳光透过彩玻璃窗，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那些无处不在的玩偶。

　　它们在光线下显得更加栩栩如生，也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管家已经站在那里，身旁站着玩偶师艾略特·霍普金斯。

　　霍普金斯换上了一身得体的棕色西装，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看着像是一位真正好客的绅士。

　　“各位尊贵的客人，早上好。”霍普金斯开口，“对于昨夜发生的不幸事件，我深感遗憾。”

　　“李文先生显然未能理解宅邸的规矩，这真令人痛心。”

　　他语气惋惜，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波动。

　　“为了确保类似的悲剧不再发生，我觉得有必要再次强调规矩的重要性，并增添一条小小的补充条款。”

　　他脸上的笑容不变：“从今日起，每晚我将随机邀请一位客人，前往我的工作室欣赏夜间的创作过程。”

　　“这是深入了解玩偶艺术魅力的难得机会，请务必赏光。”

　　“当然，”他补充道，“这属于‘邀请’，不在规则禁止的夜间外出范畴内。”

　　玩家们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夜间去玩偶师的工作室？

　　那和主动走进虎口有什么区别？！

　　这分明就是变相的死亡通知。

　　“另外，今日下午三时，我将举办一场小型的茶会，展示我最为得意的几件作品，届时期待各位的光临。”

　　他说完，微微颔首，便在管家的陪同下转身离开了，留下心神不宁的玩家们。

　　战术背心男：“随机邀请？这他妈不就是随机处决吗？”

　　黑石：“我们必须想办法应对……”

　　牧师老者：“那个茶会……恐怕也不简单。”

　　姜期年没有参与讨论。

　　白天了，规则允许在公共区域活动。

　　那个废弃的工作室……

　　她悄然后退几步，趁着其他玩家还在议论，再次走向那条走廊。

　　白天的走廊光线虽然昏暗，但至少能看清。

　　她很快再次来到了那扇不起眼的橡木门前。

　　门，紧闭着。

　　她试探性地推了推，纹丝不动，是被已经被锁上了。

　　霍普金斯说过会让管家“好好整理”，果然加强了看守。

　　她不死心，仔细检查门板和锁孔，寻找任何可能的缝隙或线索。

　　就在她俯身靠近门缝时，一阵极其轻微、断断续续的哼唱声，从门板后传来。

　　还是昨夜那首古怪的童谣，但这次，歌词更清晰了一些：

　　“……月光照，娃娃笑……”

　　“……针线绕，新衣到……”

　　“……不说话，陪到老……”

　　“……等啊等，妈妈就回来了……”

　　“……若是等不及，皮囊借我用……”

　　“……线儿缝，魂儿钉……”

　　“……永远在一起，妈妈笑哈哈……”

　　最后的笑声扭曲而怪异，让人头皮发麻。

　　哼唱声戛然而止。

　　同时，姜期年感到一道不适的视线从身后传来。

　　她一回头，只见走廊尽头，一个穿着精致洛丽塔裙、抱着兔子玩偶的小女孩玩偶，正静静地站在那里，歪着头，“看”着她。

　　那双玻璃眼珠，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光。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小女孩玩偶的嘴角，那标准化的微笑弧度，比之前更大了一些，像是在无声地嘲笑她的徒劳。

　　【隐藏线索更新：锁闭的门与清晰的童谣】

　　【当前探索度：12%】

　　【提示：童谣暗藏玄机，玩偶无处不在。白日的宅邸并非绝对安全，窥探者亦可能被窥探。】

　　姜期年与那小女孩玩偶冰冷的玻璃眼珠对视着。

　　走廊里只剩下她自己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那玩偶只是歪着头，一动不动，嘴角咧开的笑容刻在了脸上。

　　姜期年没有轻举妄动。

　　她缓缓直起身，不再试图窥探那扇锁住的门，而是装作只是偶然路过，若无其事地转身，朝着走廊出口的方向走去。

　　她能感觉到，两道视线一直黏在她的背上，直到她走出走廊，回到相对明亮一些的大厅区域。

　　那股被注视的感觉才消失。

　　——

　　大厅里，玩家们已经暂时结成了松散的同盟，正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

　　看到姜期年从走廊出来，几道目光立马投向她。

　　“你去那边做什么？”战术背心男率先发问，语气不太友善，“规则说了不让乱碰玩偶，你还往那种地方钻？”

　　“熟悉环境。”姜期年没有过多解释，“那条走廊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些废弃的相框。”

　　她隐瞒了童谣和玩偶的事情。

　　在情况未明前，信息就是筹码，也可能成为靶子。

　　黑石打量了她一眼，判断她有没有说谎，但也没追问，转而道：“我们在讨论今晚可能被‘邀请’的事情，还有下午的茶会。你有什么想法？”

　　“随机邀请，无法预测，只能提前做准备。”

　　“重点是茶会。霍普金斯要展示他‘最得意的作品’，这可能是我们了解他、甚至找到其他被困灵魂线索的关键机会。”

　　牧师老者：“但也可能是最危险的陷阱。”

　　牧师老者：“他选择在下午，规则允许的时间，光明正大地展示……恐怕没安好心。”

　　年轻女人：“我们必须去。”

　　年轻女人：“不去就是明着违反规则六，后果可能更糟。去了，至少还能看看他到底耍什么花样。”

　　众人沉默，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

　　“那就这样，下午茶会，大家都去，互相照应，见机行事。”黑石做了决定，“至于晚上……谁被选中，只能自求多福了。”

　　“如果能发现什么保护自己的方法，最好共享一下。”

　　这提议得到了默认。

　　在共同的威胁下，暂时的合作是唯一的选择。

　　【剩余时间：三日 21小时 10分 03秒】

　　——

　　距离下午茶会还有一段时间。

　　玩家们各自散开，有的选择回房间，有的则尝试在一楼其他公共区域探索，希望能找到些有用的线索或道具。

　　姜期年没有回房间，而是留在大厅，细数着通往宅邸其他区域的通道。

　　除了那条被锁住的走廊，还有其他的路。

　　她记得【规则三：未经允许，严禁进入三楼主人的工作室及顶楼阁楼。】

　　禁止往往意味着重要。

　　她需要找到一个方法，在不触发规则的前提下，尽可能靠近那些区域进行观察。

　　她选择了一条通往宅邸侧翼的走廊。

　　这条走廊通往厨房、储藏室之类的后勤区域，空气里的甜腻气味稍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食物和清洁剂混合的味道。

　　走廊两边也有一些房间，但门都关着。

　　就在她经过一扇虚掩着的、标着“杂物间”的门时，里面传来极其轻微的碰撞声。

　　姜期年立刻停下脚步，侧身贴近门缝，向内望去。

　　杂物间里堆满了扫帚、水桶、破损的家具等东西，光线昏暗。

　　只见那个穿着卫衣、看起来怯生生的少年，正背对着门口，费力地搬动一个沉重的木箱。

　　他搬得有些吃力，额角冒汗。

　　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姜期年正准备离开，却听到路且正一边搬东西，一边断断续续地哼着：

　　“……线儿缝……魂儿钉……”

　　“……永远在一起……”

　　正是那首诡异童谣的片段。

　　他怎么会知道？

　　是昨晚也听到了？

　　还是……

　　似乎察觉到门外的视线，路且正停下哼唱，回过头，看到门口的姜期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手下意识一松。

　　沉重的木箱一角砸落在地，发出不大不小的闷响。

　　“对、对不起。”路且正结结巴巴地说，眼神躲闪，“我、我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能用上的东西……不是故意弄出声音的……”

　　他的反应过于紧张了，不像只是怕被责怪弄出噪音。

　　姜期年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平静地看着他。

　　“你刚才哼的歌，挺好听的，从哪里听来的？”

　　路且正的眼神飘忽：“没、没什么……随便哼的……小时候听过的童谣吧，记不清了……”

　　他在撒谎。

　　姜期年能肯定。

　　这首童谣绝对和这个副本的核心有关，他一个玩家，怎么可能小时候听过？

　　但她没有戳穿，只是点点头：“找东西小心点，别又违反了什么规则。”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后，她还能感觉到背后的那束目光。

　　这个路且正，绝对有问题。

　　或许，他和那些玩偶一样，并不完全是表面看上去的样子？

　　【隐藏线索更新：异常的玩家与哼唱的童谣】

　　【当前探索度：15%】

　　【提示：小心你身边的“同伴”。有些面具，戴得太久，或许就真的摘不下来了。】

　　——

　　时间流逝，下午三点将至。

　　玩家们陆续聚集到一楼的小宴会厅。

　　这里已经被布置成茶会的模样，铺着白色蕾丝桌布的长桌上摆放着精致的瓷器和银质茶具，以及各式看起来十分诱人的点心和三明治。

　　玩偶师霍普金斯已经坐在主位，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

　　管家如同雕像般侍立在他身后。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宴会厅一侧特意空出来的区域，那里摆放着三个蒙着深红色绒布的展示架。

　　那就是霍普金斯引以为傲的“最得意的作品”。

　　玩家们依次落座，气氛紧张，没人去动桌上的点心和红茶。

　　“很高兴各位能来赏光。”

　　霍普金斯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玩家。

　　“相信各位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欣赏我的杰作了。那么，就让我们开始吧。”

　　他轻轻击掌。

　　管家上前，缓缓揭开了第一个展示架上的绒布。

　　绒布滑落，露出展示架上的东西。

　　展示架上站着的是昨晚死去的玩家李文。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和周围玩偶一模一样标准化的微笑，眼睛是两颗完美的玻璃珠，正“注视”着前方。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制作极其精良的等身人偶。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里面，就是李文本人。

　　“这是我的新作品，求知者。”霍普金斯的声音带着一丝陶醉，“瞧这皮肤质感，这眼神里的懵懂。他永远保持着对知识的好奇了，不是吗？”

　　胃里一阵翻腾。

　　几个玩家差点要吐出来。

　　管家面无表情地揭开了第二个展示架。

　　上面是一个穿着华丽宫廷长裙、戴着宝石项链的“女玩偶”。

　　她的面容美丽绝伦，嘴角含笑，姿态优雅。

　　但仔细看，能发现她的手指微微蜷曲，像是在死前徒劳地抓过什么。

　　姜期年认出，这是那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玩家。

　　她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遇害了，还被做成了玩偶。

　　玩家死亡播报未触发，是因为还没被系统判定“死亡”？还是……

　　“这位是贵妇人。”霍普金斯介绍道，“她将永远保持这份高贵与美丽。”

　　最后，第三个展示架的绒布被揭开。

　　上面站着的，是那个身材瘦小、怯生生的少年玩家。

　　他穿着可爱的背带裤，怀里抱着一个泰迪熊玩偶，脸上是天真无邪的笑容。

　　而展示架上，“少年玩偶”怀里的那个泰迪熊，那双纽扣眼睛，轻微地转动了一下，看向了姜期年的方向。

　　霍普金斯愉悦的声音再次响起：

　　“至于最后这位小王子，他可是我最特别的收藏。”

　　“他让我想起了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

　　玩偶师缓缓开口，吟诵般低语：

　　“……红绳系，缘不断……”

　　“……故人来，戏重演……”

　　“……这一次，结局是否会改变呢？我亲爱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