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秒爱意》又巳

5、chapter 5

　　整栋寝室楼只有那么几位在寝室里活跃，连脚步声都能在楼里回荡，一路下行到大厅都没见到几个眼熟的同学。新生在军训，而老生估计都按照以往的风俗，在学校周边的餐厅里大搓一顿了。

　　提早下来也是好的，能防止外卖被偷。
　　桑璇住校两年，外卖和主人的羁绊堪比暗恋——它会到，但未必是到你手里。

　　她不太想经历这一世界上最虐的BE文学。

　　送达时间比真正的预计时间晚了大概五分钟，外卖小哥提着肯老头跑来的时候，桑璇这才想起睡前迷迷糊糊的时候，柯佳似乎在跟她说学校后门修路的事。

　　好在没买准时宝。

　　提着外卖，在外卖小哥一脸想抱怨但无法宣之于口的表情中上楼。

　　“诶，桑桑，他们聚会你没去吗？”
　　三楼迎面下来一个穿着睡裙的矮个子女生，头上还贴着张退烧贴。

　　“补觉，没去。”这是桑璇在部门里难得能搭上话的油画专业的同学，“感冒了？”

　　矮个子女生吸吸鼻子，给她让出条路，“空调打太低，第二天就准中招。你上去吧，我下楼拿个外卖。”

　　这已经是她近几天里见到的第二个病人了，那个鼻音重的吉祥物也不知道病情如何。

　　反正她都不会再去老城区，如何都跟她无关了。

　　“对了桑桑。”在跟女生错开的那一瞬，她又被喊住，“你们寝室那个…贫困生，这人不讨人喜欢，别跟她走得太近。”

　　算是忠告，但一个两个都来让她别去接触，她就越忍不住接触。
　　至少施小雨这个人，不该是由别人口中的碎片化信息拼凑出来的。

　　她点头应下，转身继续走自己的路。本身就空空如也的肚子在爬到五楼的体力消耗后更加干瘪，饿得前胸贴后背，堪比饿死鬼投胎。

　　她认为此刻的她甚至能吃得下一头牛。

　　寝室门打开，能勾起食欲的重口味调料已经被排气扇处理得几乎消失。阳台上没开灯，但从室内投出去的光能清晰照出施小雨的人影。

　　偏生那异常柔软的女生还在听到动静之后回头冲她莫名扬起个笑容。
　　可能是觉得尴尬又或者为了向她表达友好。

　　无论是出于哪种原因，这种讨好的表情她都太过熟悉。
　　从小到大的讨好嘴脸，在这会儿，在别人的身上展现出来，竟然是这么可怜。

　　她淡然地回到书桌旁，拿起保温袋里最小的方盒走到阳台边拉开门。
　　虽然是个盗版方便面，可它的重口味依然能够引出馋虫。

　　施小雨在她走过来那一瞬间就把泡面飞快地藏在身后，又扬起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桑璇把鸡块递到施小雨面前，“外卖送的，你替我吃。”

　　“不，不用了，我吃泡面就好。”
　　胆子这么丁点，连拒绝的声音都不太听得见。

　　“吃不下，你不要就丢了。”桑璇抛下这句话转身回到座位里。

　　九月的京市就算入秋，气温也还是没降多少。再晚点估计要下雨，外头又闷又热，也不知道施小雨怎么待得住。

　　桑璇坐下找了个下饭综艺，经典的香辣汉堡是肯老头的灵魂。一口下去，五花八门的味道充斥着味蕾，被勾起的馋虫才得以满足。

　　“我，我转你钱。”

　　桑璇微微侧头，又向外探。
　　那碗泡面就这样被留在了窗边。

　　“不用。”桑璇回头没理会那个递过来的手机，继续吃自己的汉堡，“我们寝没有吃饭需要去阳台的规矩。”

　　嗡嗡——

　　脚步声远离，桑璇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柯佳兴冲冲地给她发来一堆食物照片、合照和语音。

　　文艺部和学习部的部长是好友，聚餐每次都是两个部门同时定下，并且一起出动。桑璇不爱参加还有另一个原因。

　　那个看起来脑子里全是损招，却考上京大金融系的陈亦辰，竟然在学习部，并且挤走陈亦阳晋升成为副部长。

　　想到他顶着副部长头衔得意洋洋那日，桑璇就忍不住想给他来一下。

　　照片一一欣赏完，桑璇点开最后的那条语音。
　　“我去！我看到交换生了！”

　　「啊啊啊啊啊！好帅啊好帅啊！皮肤超级白！感觉是你的菜！」

　　柯佳成长了，终于知道发文字而不是语音了。
　　可她不太相信柯佳的感觉。

　　大一第一学期，出去写生。那趟没去多远，就在京市的某个小镇上。到达目的地解散，找地方支画架的时候，柯佳也非说看到了桑璇的菜，拖着她东弯西绕，走到一家卖手工艺品的店门口，指着在门口打银子的男人。

　　“看！是不是你的菜！”

　　桑璇至今都无法忘记，柯佳的兴奋，和那颗头抬起瞬间，两双从彼此的瞳孔里都品出恶寒的眼睛。

　　陈亦辰如果都能成为她的菜，那世界上的菜都该被灭绝才是。

　　柯佳的眼神跟陈亦辰的味蕾有得一拼。

　　桑璇淡定地回过去一个「love&peace」的表情包，然后关掉手机。

　　就着没那么好笑的综艺节目结束晚餐，她起身拿着洗漱的脸盆走向浴室，施小雨正在里头摆弄着她的水卡。

　　“你要洗澡吗？”

　　“你，你先。”施小雨退开两步，转身跑出去，那张孤零零的水卡就这么被抛弃在卡槽里。

　　“....？”
　　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但这花洒好像坏了，卡槽里有卡，花洒里竟然没水。桑璇放下洗漱盆，走到读卡器边上把水龙头关闭，赫然看见黑色显示屏上三个整齐划一的0。

　　...难怪。
　　带这么多泡面，估计生活费全用来买画材了吧。

　　她把施小雨的卡拔出来放在盥洗台上，又插上自己的卡。一秒出热水也算是京大宿舍的特点，到校第一天洗澡又洗头，等再出来，柯佳都已经窝在座位里刷视频了。

　　“洗好啦？”

　　“嗯”桑璇随口应声。她这头发染得浅，这会儿洗还会褪色。又为了不伤发质，只好用毛巾慢慢擦干。她环顾一周，走到斜后方的书桌上把水卡放下，“施小雨呢？”

　　“不知道，我回来她就没在。”柯佳放下手机，双手搭在椅背上看她，“我说，那鸡块你给她的？”

　　“我吃不下了。”

　　“你以前也这么说。”柯佳无奈，“并且人家并没有记得你的好。”

　　“丢了也是浪费，我用不着他们记得。”
　　桑璇坐回椅子里，手上动作没停，“明天早上几点上课？”

　　“嗯...九点。”柯佳转回身打开电脑对课表，“素描教室在新三教，你别走错了。”

　　“知道知道。我怎么可能走错第二次。”

　　饭不能吃太饱，话不能说太满。

　　桑璇又一次立下莫名其妙的flag之后，在第二天八点半，成功迷路。京大的教学楼有新旧之分，从上学期的期末开始，旧三教就进入修葺阶段，所有素描课都被分到新三教的二楼。

　　好处是空调不再会喷水，灯不会忽明忽暗接触不良，投影仪也不会总是坏掉。
　　而唯一的坏处是仅针对桑璇的。

　　在上学期最后一节素描课的时候，她就这样脱离大部队迷路了。

　　甚至是彻底迷路，新教学楼拢共五栋，还都是母子楼。高低错落加起来的话，其实是十栋。

　　它们没什么排列顺序，如果记得路线就是靠记忆，如果不记得就是靠运气。桑璇在把五栋教学楼都逛街似的转遍之后发现——

　　她属于，没有记忆，也没有运气的那一类。

　　从大三开始，素描课的老师就被换成教学组组长，那个传闻中不太好惹，行事作风跟重点高中德育主任别无二样的秃头地中海。

　　早就做好会被嘲讽挖苦或是其他语言攻击的心里准备，但眼看着还有十分钟就要上课，她终于带着暑假作业，站到紧闭的教室门口。

　　看来运气还是不赖的，就算是不那么爱笑的女孩，运气也不会差的。

　　跟新三教的感情，现在也能被桑璇划分为虐恋了，简直是相爱相杀。

　　好不容易喘口气打开教室门，里面鸦雀无声。站在最前方的地中海调整着扩音小蜜蜂，不太满意自己热烈高亢的情绪被打断，瞬间板起脸。

　　“这是什么学习态度？上课第一天就迟到？”

　　好吧。
　　运气还是不算好。

　　全班齐刷刷十来双眼睛都聚焦在桑璇身上，她视线看向地中海身后的那块黑板，陈冠坤三个行楷大字立于中央。她又垂下头看向手表，明明还有十分钟才上课。

　　没想到在高中都没吃过提前上课的苦，在这地中海老头身上吃到了。

　　“有些同学啊，不要以为自己家里很了不起啊。整个学校能找出家境殷实、基本功扎实的大有人在，你们既然出现在学校里，就给我好好上课。”

　　地中海指桑骂槐的本领一绝，但这些话在她听来无伤大雅。距离上课还有三分钟，在上课前能骂完最好。

　　“不要去丢父母的脸，特别是某些学生哦，仗着妈妈有名气是不是？就开始摆架子。”地中海讲到激情处，脸都涨得通红，“我告诉你们！学校对你们老师对你们，都是一视同仁的！”

　　“高中三年的规矩到大学也是要延续的！迟到这件事情...”

　　激情演讲被上课铃打断，桑璇也没什么耐心继续听他指桑骂槐，自顾自进教室。

　　“我让你进来了吗！一点规矩都没有！”
　　“迟到这件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你今天就站在这里站个十分钟，再进来。也算是小小的一个教训。”

　　被迫站着听了十分钟废话，又要站十分钟。
　　桑璇不耐烦地看向地中海，“不让我进？”

　　“你这什么语气？我在教你规矩！一日为师终身——”

　　素描从小就学，不翘课是看在学分的面子上，不是看在老师的面子上。这破学分这么难拿，不要也罢。

　　桑璇都没继续听完，转身就走。

　　“老师，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十分钟她就站这儿了，我高中老师可没训练我提前上课的习惯。”

　　她视野里出现了一件白色的印花T恤，熟悉带着哑的鼻音出现在头顶上方。

　　吉祥物？

　　“你谁啊？”地中海不满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交换生，但您看起来好像不太欢迎我。”

　　再见面，桑璇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他的感冒还没好。

　　距离太近，她抬头只能堪堪扫见男生的下颌，今天没带口罩。

　　“行了行了！”地中海的话里有强行挽尊的嫌疑，“都快点进来做坐好，不许有下次了。”

　　拿腔作势，仿佛是高抬贵手放她一马似的。
　　桑璇默默翻个白眼，这破课她还是不想上。

　　“干什么？桑璇，还要我请你吗？”
　　地中海给的台阶没人下，他逐渐暴躁。

　　桑璇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她往左一步，跟吉祥物错开身，脚刚抬起预备跨出去，穿着无袖的肩膀一暖。她被吉祥物扶住肩膀转向教室，错愕地看向那个体检报告各项飘红指数都上脸的地中海。

　　“你有bi——”

　　“桑璇大人宽宏大量，给我个当同学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