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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百冶之名实至名归 ...

  •   “你血口喷人!证据呢!”黎公还在垂死挣扎,声音嘶哑。
      应星不再废话,心念一动。那只虚弱的火狐狸仿佛用尽了最后力气,微微昂起头,露出了胸口那处破损的核心。
      在所有人和转播玉兆的特写下,一块明显有裂痕、品质低劣的流焰晶体裸露出来,而就在那晶石的中心,赫然烙印着一个清晰无比、张扬无比的个人印记——那正是黎公身为匠人,习惯性在素材上刻下的、独一无二的印记!
      轰——! 全场哗然!
      “那是和那只豹子一样的印记!”
      “真的是他调包的材料!”
      “用劣等品换走好的,还想倒打一耙!无耻!”
      应星向脸色惨白的司正拱手:请您核验。
      司正看着那熟悉的印记,又看看自己弟子那扭曲狰狞的脸,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上血色尽褪,瞬间像是苍老了百岁。
      他伸手指着黎公,手指颤抖得不成样子,痛心疾首,声音哽咽:“孽障!孽障啊!竟真是你,工造司的清誉、工匠的品德都被你丢尽了!到了此刻,你竟还想狡辩吗?!”
      黎公被师父的斥责和全场鄙夷的目光逼到了绝境,最后一点理智也崩断了。
      他猛地抬头,脸上混合着绝望和癫狂,指着应星尖声道:“是!是我做的又如何?!师父!诸位!你们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百冶’这等至高荣誉,落在一个短生种手里吗?!”
      他声音凄厉,试图煽动在场长生种们潜在的优越感:“他不过区区几十年寿命,弹指即过!今日侥幸有所成就,不过是昙花一现!我仙舟工造司千百年的积累、无穷未来的探索,难道要交给一个注定很快湮灭、无法将技艺传承久远的短生种来引领吗?!这岂不是自断根基!长生种才是我仙舟永恒的基石!”
      这番话极其恶毒,试图将技艺高下的争论,扭曲为长生与短生的种族对立。
      然而,他低估了仙舟人在漫长血与火的战争中所形成的共识。
      看台上瞬间炸开了锅,但绝大部分并非附和,而是愤怒的驳斥!
      “放屁!工造司看的是手艺,不是寿命!”
      “帝弓司命引领我们巡猎的是寿瘟祸祖!不是追逐长生!盟友岂分长短?!”
      “我仙舟人苦魔阴之难许久,你居然甘之若饴?!”
      “黎公你技不如人,竟使出如此卑劣手段,还想混淆视听!”
      “应星工匠的技艺我们亲眼所见,岂容你污蔑!”
      尤其是狐人、化外民等并非仙舟人的族裔,反应更为激烈。
      白珩竖着耳朵,振臂一挥,大声道:“喂!那个姓黎的!照你这么说,我们狐人、持明是不是也不配在仙舟立足了?!仙舟联盟海纳百川,巡猎孽物,你却对盟友如此恶意针对?!”
      腾骁将军的脸色早已阴沉如水。
      景元站在将军身侧,面上的慵懒笑意早已消失,金色的眼眸中一片冰冷,低声道:“将军,此人心术已歪,不仅违背工匠之道,更试图动摇联盟根基,其心可诛。”
      司正听着黎公这番言论,更是如遭雷击,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闭上眼,彻底绝望,对着腾骁将军深深一躬,老泪纵横:“将军!老夫教徒无方,识人不明,偏听偏信,以至酿此大错,险些埋没英才,败坏大事!老夫无颜,请将军…秉公执法,以正视听!”
      司正正深深躬下的身躯在微微颤抖,老泪纵横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作伪,任谁看去都是一位因教徒无方而痛心疾首、自责不已的慈师。
      然而,在那无人得见的阴影之下,他低垂的眼眸中闪烁的却并非全是悔恨。
      完了,黎公这步棋,彻底废了!
      司正的心在滴血,并非为了徒弟的堕落,而是痛惜自己多年栽培的心血和一枚好用的棋子就此报废。
      ‘蠢货!真是蠢货!行事不密,被人抓个正着也就罢了,竟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等授人以柄的狂言!长生短生,呵,这等话题也是能放在明面上说的吗?!简直自寻死路!’
      他心中飞快地权衡着利弊。
      ‘好在所有事情都是黎公经手,砺石也是他的人。我从未直接出面指示过什么,最多只是……默许。’
      一丝侥幸悄然滋生。
      ‘弃车保帅,虽伤筋动骨,但总好过全军覆没。眼下姿态必须做足,认错认罚,暂避锋芒。待这阵风头过去,将军气消了,凭我多年执掌工造司的苦劳和资历,未必不能东山再起。至于应星……’
      想到应星,司正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此子经此一役,‘百冶’之名加身,声望正隆,又得了将军青眼,已是今非昔比。不能再打压了。他终究是个短生种,无根无基,先前那般强硬打压或许错了。此番他吃了这么多苦头,险些被毁掉前程,也该知道在罗浮没有靠山寸步难行了吧?’
      他甚至开始勾勒起未来的蓝图,内心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怀炎远在朱明,鞭长莫及。我若此时施以援手,替他‘平反昭雪’,再以工造司正之名许以重利,允诺资源倾斜,悉心‘栽培’……他尝过苦头,骨头总该软些了。届时将他收入门下,他打着我弟子的名号,他创造的荣光与价值,自然有我一份,更能巩固我在工造司的地位。至于黎公空出来的位置和资源……正好由他顶替,岂不两全其美?’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几乎要为自己这番“深谋远虑”而抚掌。
      损失一个不成器的弟子,换一个更能干、更有价值、未来能带来更多利益的“新弟子”,这买卖,似乎也不亏。
      至于应星愿不愿意?司正几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一个短生种,能得我亲自招揽,允诺资源,难道还不感恩戴德?吃够了苦头,就该知道顺势而为的道理。’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算计中,甚至开始思考日后要如何“磨一磨”应星的性子,让他更听话,更好用。
      就在司正内心戏无比丰富,几乎快要说服自己这场危机即将化为转机之时,腾骁将军那沉郁如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惊雷炸响在他的耳边:
      “黎公、砺石,罪证确凿,依律严惩,绝不姑息!然——”
      将军的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如实质般压向刚刚直起身、脸上悲恸之色尚未褪去的司正。
      “工造司风气败坏至此,屡有才俊因出身遭打压排挤之事发生,难道仅仅只是两个匠作的问题吗?上行下效,源不清则流浊!司正大人,你身为工造司之首,纵容亲信,偏听偏信,察人不明,御下不严,致使司内歪风盛行,英才蒙尘,险些酿成大错!你,难辞其咎!”
      司正浑身猛地一僵,脸上的悲恸瞬间化为惊愕与难以置信,他张了张嘴,试图辩解。
      “将军,老夫……老夫确有不察之过,然……”
      “不察?”
      腾骁将军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声音更冷,“是不察,还是有意纵容?甚至是默许?!”
      将军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他精心伪装的表情,直刺内心最阴暗的角落。
      “景元。”
      “末将在。”
      景元应声出列,脸上那惯有的慵懒笑容早已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严肃。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玉兆,上前一步,面向全场,朗声道:“禀将军,经神策府初步核查,近五十年来,工造司内因非技艺原因而遭不公待遇、或晋升受阻的工匠记录,共计一百三十七例,其中短生种工匠占比逾八成。相关调查案卷、以及部分受害匠人的陈情书证,已初步整理完毕。”
      他话音未落,轻轻一挥手,玉兆投射出光芒,在空中迅速展开一系列密密麻麻的列表和几份字迹不一、却均按着手印的文书虚影。
      虽然细节看不真切,但那庞大的数量和“陈情”、“申诉”等字眼已足以引发全场又一次哗然!
      “此外,”景元继续道,声音清晰而平稳。
      “经查,司正大人名下及其亲信弟子所负责的多个大型工造项目,近百年间在材料审批、资源调配、成果评定方面,亦存在多处疑点,涉嫌优先倾斜其嫡系,排挤异己。相关账目与文书矛盾之处,均已标注。”
      更多的光影数据流在空中闪过,虽然复杂难懂,但那种系统性的、绝非一时疏忽所能造成的痕迹,却让所有懂行的人面色凝重起来。
      景元收起玉兆,对着面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的司正微微颔首,语气甚至称得上礼貌,却字字诛心。
      “司正大人,或许您日常事务繁忙,对此类‘细枝末节’未曾留意。但这些记录与疑点,神策府需要您一个合理的解释。”
      轰——!
      司正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所有的算计、所有的侥幸、所有的未来蓝图,在这一刻被炸得粉碎!
      他原本以为只是弃车保帅,却没想到将军和景元早已将矛头对准了他这个“帅”!他们不仅要砍掉他作恶的手足,更要连根拔起他经营了数百年的势力!
      他徒劳地翕动着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能感觉到全场的目光如同针一样刺在他身上,那些目光里不再有同情,而是震惊、鄙夷、以及看清真相后的愤怒。
      腾骁将军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只剩下彻底的失望与冰冷:“证据确凿,容不得你狡辩!工造司风气糜烂至此,你身为司正,首负其责!即日起,革去你工造司正一职,一并接受十王司调查!望你好自为之!”
      革职……调查……
      这两个词如同最终的审判,重重砸在司正心头。
      他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向后踉跄一步,若非身后的随从手忙脚乱地扶住,几乎要当场瘫软在地!
      什么东山再起,什么收服应星,什么宏图大业,全都成了镜花水月,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将他吞没。
      与此同时,景元悄然对守在各个出口的云骑卫兵打了个手势。
      而浮笙和白珩,早已在黎公跳出来指责时,就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脸色惨白、试图趁乱溜走的砺石身旁。
      “哟,这位匠作,这是要去哪儿啊?”白珩笑眯眯地拦住他的去路,尾巴却危险地扫动着。
      浮笙虽然没说话,但肩上的小龙已经龇起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呜咽,周身琥珀色光芒微闪。
      砺石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立刻被两名闻讯赶来的云骑军士一左一右牢牢架住,推上看台。
      腾骁将军缓缓站起身,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面如死灰的黎公和知道事情败露再无力回天,瘫软在地的砺石身上,声如洪钟,定鼎乾坤。
      “‘百冶’之名,非官非爵,乃我罗浮工造司授予锻造技艺最高超者之无上荣衔!意为‘百匠之师’,乃工匠之极境!此荣光,唯以技艺论高下,以品德定乾坤,何时以寿命长短计得失?!”
      “尔等技不如人,心生妒恨,赛前舞弊,调换材料,此其罪一!赛中败露,不思悔改,反而构陷他人,欺瞒大众,此其罪二!阴谋败露,竟敢妄图以长生短生之分,混淆是非,动摇我仙舟联盟共生共抗之基石,其心险恶,其行卑劣,此其罪三!”
      他每说一罪,声音便提高一分,威压便重一分,黎公和砺石的身体便抖如筛糠一分。
      “我仙舟之民原也是凡胎育化,现受万众终堕魔阴之苦,那虚假的长生终会灰飞烟灭,神魂俱消,却滋生了尔等这般狭隘卑劣之心!”
      将军的声音回荡着,引动了在场所有仙舟人的共鸣。
      “不同生灵齐聚联盟,都是为了报复肆意妄为的丰饶,贯彻巡猎的意志。”
      “帝弓司命引领我等巡猎的,是堕入魔阴、为祸苍生的‘不死’,是肆意散播‘长生’孽祸的丰饶民!是毫无限制滥用丰饶之力的寿瘟祸祖!而非与吾等并肩作战、共御外侮的短生种盟友!尔等言行,与那些视生命为玩物的丰饶民,有何本质区别?!简直玷污‘巡猎’之名,愧对帝弓司命之宏愿!”
      这番斥责,不仅定了黎公砺石之罪,更重申了仙舟联盟的核心价值观,引得全场云骑、工匠、民众无不心潮澎湃,纷纷高声应和:“将军英明!”
      腾骁将军最后看向场中傲然而立的应星,目光转为肯定: “应星工匠,以短生之龄,臻至如此技艺巅峰,更兼怀瑾握瑜,心性坚毅,临危不乱,以彼之劣材,铸就此番奇迹,更显其能!‘百匠之师’,尔当之无愧!”
      “来人!”
      “在!”云骑卫士齐声应喝,声震云霄。
      “将此二人押下去,移交十王司,依律严惩!”
      “本届‘百冶’头名——”将军目光转向场中那个依旧站得笔直的白发少年,声音缓和却充满力量,“实至名归!”
      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这一刻终于毫无保留地,为应星响起。
      他站在光芒中央,身后是翱翔的鲲鹏与勉力支撑的狐火,如同一位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最终捍卫了荣耀的战士。
      景元站在将军身侧,看着台下好友,露出了由衷的笑容,随即目光扫过正兴奋地击掌的白珩和浮笙,笑意更深。
      这场大选,远比想象中精彩。
      而罗浮,正需要这样耀眼的光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百冶之名实至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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