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沉溺》彼尚

63、第 63 章

　　南朝看见窗外付一帆用卫生纸捏了个晴天娃娃出来，忽然想到了什么，俯身从床下拿出那个精心包裹起来的盒子，他一层层拆封着包装纸就像拆封曾经无数次的回忆。

　　印象中之前自己过段时间就会打开一次，好像每次都在说结束，却总因为心怀侥幸而选择等待。

　　破碎的娃娃依旧面带微笑，南朝指尖抚过娃娃的脸，娃娃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破碎不堪了，眼里仍然满怀期望。

　　它不知道什么是垃圾桶，它也不知道南朝为什么要把自己捡回来，它只是像一开始被设定的那样依旧笑靥如花。

　　南朝此刻觉得把它捡回来是对的，因为真的没有了下一个娃娃。

　　他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将娃娃又放回到盒子里再一层层包起来，藏在黑暗里，在所有人，包括自己都看不见的地方。
　　这次并不是告别，而是放手，如果不是自己不舍，它现在已经是另一个崭新的娃娃了。

　　南朝走出房门时，院长已经热好了饭菜，付一帆也在帮忙端盘子，恍惚间，像是梦境一样，付一帆出现在了原本没有他的平行世界里。

　　“这是孙奶奶专门给你包的，她一会就回来了。”院长张罗着南朝坐下。

　　南朝看着桌上单一风格的饺子，回想起之前大家都还在时的场景，那时孙奶奶包的饺子最大，张奶奶包的最小巧精致，林奶奶的饺子就像广告里的那样标准好看，张爷爷包的最丑，王爷爷的饺子就和他本人一样也当过兵似的，爷爷包的很普通的好看，但南朝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至今都没有学会包饺子，这是南朝第一个学了好几年依旧没有学会的东西，那时大家都争着抢着教南朝，你一句我一句，南朝这边学一句那边听一句，最后包出个“四不像”来。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院子里就慢慢没了声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像现在这样安静，碗筷碰撞的声音都刺激着人的神经，好不适应……

　　“好吃。”南朝一个接着一个塞进嘴里，直到再也塞不下，直到刺激喉咙干噎出眼泪来。

　　院长伸手阻拦，眼睛酸涩，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付一帆轻拍着南朝的背，另一只手端着早就放在一旁的温水。
　　南朝却像是暗自和自己较劲，一口水不愿意喝，就这么一边干咽一边接着塞饺子，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落，一颗一颗砸在碗边，他还勉强撑起嘴角的微笑。

　　“喃喃。”门口熟悉的声音响起，南朝终于停下了动作。
　　孙奶奶走进来，眼眶含泪，坐在南朝身边，拉起他的手说道：“喃喃受罪了吧，这才几天就瘦了这么多。”
　　孙奶奶的手轻轻拭去南朝的眼泪，南朝抬眼，想说话却嘴里的饺子堵住。
　　奶奶拍着南朝的手，抚摸着着他的脸说着：“慢慢吃，慢慢吃。”

　　“奶奶都知道，喃喃没有爷爷了，但喃喃还有奶奶在，喃喃还有家人呢，我和院长都是，还有张奶奶呢，乖乖。”南朝一边吃着，奶奶一边说着。

　　孙奶奶的双手像是穿过他硬撑起的躯壳，将那个原本懦弱、敏感的灵魂紧紧地抱在了她的怀里。

　　孙奶奶继续说着：“饺子馅是张奶奶拌的，吃出来了吧，是你最爱的茴香大肉馅，其他人都说张奶奶拌的不好吃，偏偏你最爱吃，当时可把你张奶奶高兴坏了，要不是院长拦着，她当时就真的能给你包一个星期的茴香饺子。”

　　孙奶奶的声音很轻，比她的怀抱更加温暖，就好像刮冷风时的一杯热茶，寒冬早晨的一碗小米粥，大雪纷飞时的一件手织毛衣。

　　“吃一个星期也不会腻。”
　　“哈哈哈，那也得慢慢吃啊，张奶奶要是知道你也这么囫囵吞枣地吃，该不开心了，她可还在医院呢。”孙奶奶不着痕迹的擦掉眼泪，把筷子递给南朝。

　　极度悲伤的情绪掩盖了他的味觉，此刻再次咀嚼，熟悉的味道在齿间化开，和记忆中的味道完全重合。

　　低着头，闭上眼睛，好像所有人都还在，聊着家长里短的声音还在耳畔。

　　“张奶奶她……”
　　“她没事，人老了都是这，过几天她就回来了。”孙奶奶说着。

　　南朝点点头，继续吃着饺子，碗里蒸腾的热气熏蒸着干涩的眼睛，还有些舒服。

　　孙奶奶和院长聊着些什么，他们也和自己一样不想让周围变得安静下来，他们一定也会经常怀念从前吧。

　　付一帆一直没有说话，但南朝清晰地感受到他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端坐在那里，有人和他说话时就点头微笑。

　　没有谁能抵抗得了付一帆吧，他像寒冬结束开春后的第一阵春风，带着生机，带着温暖，抚慰冰冷贫瘠的大地。
　　可他终究是来得晚了一些。

　　如果自己没有经历这一切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和他在一起，肆意在他的温柔里撒野，在他平和的性格旁叫嚣，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挣扎……

　　不顾一切，释放一切，然后拥抱一切……

　　光是这样想想就美好的不像话，下辈子吧，下辈子就这样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