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沉溺》彼尚

62、第 62 章

　　付一帆在一旁收拾着出院的东西，南朝则是趴在窗台上远眺，蓝天白云，难得的好天气，忽然楼下一阵吵闹声，他顺势低头，看着三三两两的人在下面争执着，讲的是方言，自己也听不清。

　　他视线慢慢回缩，从六楼俯瞰整个地面，内心平静的毫无波澜，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恐高的。

　　他看着正下方的花坛，好像也没什么，到底哪里害怕？他又将两只手伸出窗外，自然下垂，身体前倾，诶~这样还是有点腿软的。

　　“走吧。”付一帆刚回头就看见半个身子已经在窗外的南朝，心脏被重重一击，他缓缓上前，慢慢走到南朝身旁，手掌轻轻放在南朝的背上。
　　“南朝？”他轻声唤着，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不那么紧绷。

　　南朝应声回头时，触碰上付一帆的视线后又下意识闪避，他的眼神总是炙热的，像团篝火，让人总有被灼烧的感觉。

　　“走吧。”南朝径直走出了病房。

　　付一帆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拉着行李箱就跟了上去。

　　一路上南朝没有再说话，呆滞地望向窗外，之前因为离家近才选择了这所大学，以为已经对这个城市十分熟悉了，现在才发现，去医院的这条路他十分陌生。

　　路边卖吃得的摊贩卖力地吆喝着，三三两两路过的人表情愉悦谈笑风生，零散坐在花坛边上的人呆滞地看着来往的车流，他们脸上似乎没有表情，可南朝深刻理解他们的面无表情，是茫然，是无措，是焦虑，是想要宣泄情绪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约摸着一个多小时后，南朝到家了，他还是第一次带朋友回来，一下车院长就上前接过付一帆手中的行李。

　　“昨晚你张奶奶突然身体不舒服，刚好那会小付也在医院，让我先回来说有他在呢，谁知道错过了你今天出院，还想着说中午赶过去呢，小付给我发消息说你醒来后就没怎么吃，我就想着和你孙奶奶给你包点饺子。”
　　南朝一边走一边听院长讲着，但大多数他都没听进去，他走进他和爷爷的屋子，右边窗户边的桌子，左边的衣柜，里边靠墙的床，回忆开始一点点涌现。

　　南朝眼眶酸涩，指尖划过桌面，这是爷爷教自己写字，教自己下棋，教自己画画的地方，上面还有一次次晕染在桌面上，再也擦不掉的墨汁。

　　衣柜里爷爷的衣服也随着爷爷的离开一起燃烧殆尽了，他坐在床边，刚坐上去就“吱呀”的响，每天晚上听见这个声音就知道爷爷起夜了，回来后还总会给自己掖掖被子。

　　爷爷给南朝剩下的也只有墙上那几幅毛笔字画，和一副围棋。

　　明明只睡了两个星期，怎么感觉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明明所有的东西都十分熟悉却开始夹杂着一丝丝的陌生。

　　院长和付一帆坐在院子里，并没有再去打扰他，给他独自怀念的时间。

　　“张奶奶现在怎么样了？”付一帆仰头看着面前绿油油的树，蓝天绿叶，四方屋檐。
　　“唉，没啥大问题，就是上年龄了，这不好那不好的。”院长习以为常，原本院子里一共六个老人，现在去世的去世，离开的离开，也就剩张奶奶和孙奶奶了。
　　“你跟喃喃关系很好吧，这还是他第一次带朋友回来。”院长看着院子里的石榴树感慨，之前也听南朝提起过江均和杨子航他们，但一直没见带他们来家里玩。
　　“嗯，应该吧。”面对院长这类似于南朝爸爸的身份，付一帆只是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石榴树在风吹过时，枝叶悠悠摇晃，略显青涩的石榴果点缀其中，四方砖瓦屋檐，中间蓝天白云，像是一副名人画作般赏心悦目。

　　“真漂亮，这石榴是甜的吗？”付一帆挪不开眼睛，只是问道。
　　“颜色鲜红的石榴一般都是酸的。”
　　“好吃吗？”他被那圆滚滚的石榴所吸引，明知是酸的，但还是满心期待着。
　　“哈哈哈，等熟了你自己来尝尝就知道了。”

　　屋内的南朝听着他们的声音也看向窗外，他看着自己尝过很多次的石榴，每次都是爷爷帮他摘的，他呢喃着：“一点也不好吃，很酸，酸的人直掉眼泪。”

　　院长也总会在这时往他的手心里放一颗糖，转眼，窗台上的糖盒依然是满的。

　　遮天的石榴树，盘踞在院子里的这方寸天空上，夏天夜晚树下乘凉，透过枝桠赏月看星星，冬天的石榴树落满了雪，这颗雪树闪亮耀眼，反射着日月光辉为院子里再添光彩，时不时摇晃树干，还能再下一场专属于这座院落的雪。

　　南朝的手机里有这棵石榴树一年四季的照片，都是爷爷和它的合影。

　　这也成了南朝童年回忆里，一个特有的、深刻的标志，连接着他所有的美好与期待。
　　今年的石榴树又结了果，比往年的还要多，颜色还要红，可今年没有了给他摘石榴的人。
　　每年石榴摘下来南朝没有一次忍住不吃的，像红宝石一样的石榴，光是放在那里就耀眼夺目。
　　人死后会去哪里？那里也会有石榴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