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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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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我看着镜子中那张陌生的脸,脑中没有一丝记忆残留。过去的一切仿佛是被人用橡皮擦掉了一般,空白得让我不知道方向。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发生了什么?
“你的头受了重创,记忆消失了。你不用过于担心,也许过些时日你就会一点一点地恢复了。不要负担太重,一个人即使没有了过去的记忆,只要努力,相信也会很快适应这个社会,开始新生活的。”
那个看上去很有水平的医生是这么对我说的。
我个人的想法是:您的这种说法太不负责任。失忆的人是我不是你,如果你的一切事都需要另外一个人来告诉,并且你只能相信,不能考证,不能质疑,只能无限度的去相信每一个对你说话的人。信任是一种美德,我很崇拜,只是,让我一味地去相信别人,我会痛苦,会难过。
记忆是个匣子,我的记忆匣子被人锁上了,我找不到钥匙……
今天是出院的日子。接我的人还没来,我只好在病房里等着,因为,离开那个人,走到外面,我连家都找不到。也许在这个城市里,从前的我根本就没有家。住院的这些日子里,除了那个人,我没见到过其他人来探望我。哎,真的很想知道从前的那个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星烨,接你的人还没来吗?”
“是啊,他有事儿,说要晚些再过来。”
“那你就耐心的等他吧,要不出去走走吧,反正时间还早呢。他来了我会让他等你的。”
“美芝小姐,谢谢了,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他好了,他昨天有说今天会尽量早些回来。”
“这样啊,那你慢慢等他吧。”
美芝小姐是这家医院的护士长,对失忆的我很照顾。因为来探望我的人很少,那个人又要上班,所以,大多时候我都会很无聊的躺着,美芝小姐就会不时为我提供一些杂志来让我打发时间。病房里的其他人都很好相处。只是张家老爹脾气不是很好,老爹从前打过仗,是个党性很强的倔强老头,很喜欢教训人,有的时候连护士们都受不了他。他也经常挑我的毛病。每次我从他的病床前走过他都会说:“别挡光,没事长那么大干什么,怪占地方的。”其实,老爹人很好,刀子嘴豆腐心,人也很开朗,刚搬进病房没多久,我就连他小孙子小时候尿过几次床都知道了。
知道我要出院了,老爹还跟我发牢骚说以后没人听他说话了。也许,外面的世界会和这里一样,人和人相处都不会难到哪儿去。也许,一切真的会像医生所说,只要努力,即使没有过去的记忆,我也可以很好的生存下去。
但这一切都只是也许,没有过去的我,要如何看清未来……
傍晚,那个人才匆忙地赶到医院。他领着我来到一个名叫阳光的小区,他的家是一间百十平米左右的公寓。看样子他也是刚搬进来的,墙角还有一些行李没有收拾。家很简单,从这一点上看他的确是一个讨厌麻烦的人。只是不知道我和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能让如此怕麻烦的人收留我这样一个如此大的麻烦。
进了房间,那个人就到厨房去烧热水。看着那个不失风雅的背影,我心里很感激他。从我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当时的他脸上看上去很疲倦,似乎很久都没有合眼了,眼睛四周都是黑眼圈。就我们相处的这些日子来看,他是一个喜怒不行于色的人,很少见他的表情有什么变化。他很少说话,很闷,问他什么,他都是怎么简单怎么答,这一点儿让人很讨厌。
比如,我问他:“我是谁?”
他告诉我,“星烨。”两个字……
我问他:“你是谁?”
他告诉我:“北庭上雪?”加上姓,四个字……
我问他:“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告诉我:“朋友。”退回两个字…………
问来问去,我从他那里知道的只有这么一点儿东西,聊胜于无啊!
他不爱说话,情绪也少,似乎很忙,总是一脸倦容。即便是这样,在我住院的那些日子里,他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看我。那真的是在看我,不说话,站或坐着待在我身边,我问什么,就简单地应付一下。有的时候我在想,他真的只是为了看我才来的,他对我是无话可说的。
就像现在,他安静地做他自己的事儿,任我在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像游魂一般到处逛荡。十五分钟前我问他我能做什么,他看也不看我一眼,说:“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儿都行。”
我想做的事儿,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他我想打人,爆打某人,最好打得他可以不停地跟我说话。说什么都好,讲故事,说笑话,怎么样都好,老大啊,你能不能像一个人类一样,我是病人,失忆也是病啊,你怎么都不关心病人……
“你的房间好了,去休息。”扔下一句话,某人拎起衣服看来是准备出门。
“你去哪儿,我也要去。”
我知道这句话有点像离不开家长的小孩儿,可是,我就是不想一个人待着。我渴望的看着眼前这个酷男,指望他能良心发现。
可是,事实证明,喜马拉雅山是不可能为一个火柴的热量而融化的。
“不行,去休息,我去买晚饭。”
看着他离开的那一刻,我有坐在地上打滚大哭的冲动。怎么办,这种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他是非人类,和他在一起不但恢复不了记忆,而且,我担心,我会得失语症。
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我伸出一只手,看着指缝里渐渐消失的阳光,我又一次陷入了寂静。寂静让我的脑海中反复出现一句话:“回不到过去,看不到未来,我只能停留在原地,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