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难犬自救日记》玉生川

5、第5章 山雨欲来

　　/5山雨欲来

　　中央基地，深埋于地下的核心指挥中心。

　　柔和的人造光线洒满封闭却宽阔的空间，巨大的环形屏幕墙上流动着无数数据流和星点般的地图标记。这里安静得只剩下设备低沉的运行嗡鸣和偶尔响起的纸张翻动声。

　　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主控位子上处理事务。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制服，肩章样式简约却明晃晃挂着几颗星星。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面容俊秀，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温和而专注，嘴角天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向上弧度，让他给人以易于亲近的错觉。

　　他是林续舟，中央基地几大派系领头人里最年轻的掌权者，以其卓越的统筹能力和罕见的脑力开发向天赋“逻辑编织”而闻名，本月轮到他值守基地。

　　一名负责监测全知之眼系统的操作员快步走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林先生，‘银月’监测到全球范围内的能量波动密度分布出现异常变化，何研究院让我向您汇报。”

　　林续舟抬起头，笑容未变，声音温和如春风：“详细说说。”

　　“数据显示，近三个月来，各主要污染区及已知高阶污染物个体的能量读数均有小幅但持续的上升趋势。然而，人类势力范围内，并未检测到对应规模的整体能量水平提升。”操作员调出光谱图，指向上面不协调的曲线。
　　“这种不对称的增长……我们持续观测了一段时间，确认无误。据何研究员分析，可能存在极少数个体战力发生了质变，其能量层级跃升，打破了先前的平衡，但因其数量稀少，未能在人类范围整体数据中明显体现。”

　　林续舟指尖轻轻点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也就是说，我们这边，可能出现了‘超级个体’？”他语气依旧轻松，像是在讨论天气，“是新的S级？业者级的存在。”

　　操作员点头：“何研究员也这么认为，这也是目前最合理的推测。现存七大业者中，已知‘空间’权柄未完全释放，‘通识’与‘银月’绑定基本不会再诞生新的业者，‘裁决’隋云大人正在云峤基地附近出任务，行踪明确，‘时间’阿比盖尔小姐的活动也有迹可循。剩下的可能性……何研究员推测是‘言灵’，或者‘意志’。”

　　林续舟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的冷光，接过话头：“而‘乐园’那边，已知似乎有一位疑似业者的存在，先前嘉宁根据其表现出的影响力特征判断过，更偏向‘意志’方向。那么，这个新出现的波动……是‘言灵’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他微微一笑，眼神却锐利了几分，“重点关注近期有异常报告的区域，尤其是那些远离中央的地方，我们的监管会更弱一些，这些地方加大监测力度。”

　　“是！”

　　操作员离去后，林续舟独自凝视着屏幕上代表人类范围边缘的那些光点，温和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眼底深沉。

　　---

　　云峤基地，天赋者学院，室外训练场。

　　午后的阳光勉强穿透时常阴霾的天空，在训练场上投下稀疏的光斑。
　　连光喘着粗气，结束了又一轮的体能加训，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

　　他看向场地边缘，余岁安正随意地坐在草地上翻书，神色沉静严肃，膝上放着一本厚厚的《异常物品收容目录（云峤篇）》，身侧横放着一柄训练用的制式长刀。

　　余岁安初入学院时拖着连光疯狂攒过几天基地内日常流通的信用点，多是通过做一些基地边缘清扫低级污染物或者基地内调查低级污染物痕迹的小任务。
　　余岁安能力强大，效率奇高，轻易攒下一笔对普通天赋者而言已然不菲的数目。但余岁安物欲淡薄，在确认满足自己未来一段时间内的开销后就不再关心，最近的时间都花在云峤基地内对天赋者开放的图书馆，这本书便是他用信用点兑换的阅读权限。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与余岁安的相处，连光已经逐渐摸清了他的一些情绪，行事也放开了一些。
　　比如现下在连光看来，余岁安难得没有专注在膝头的文字，只是眼神放空地盯着书页发呆，像是在神游天外。

　　“安先生，”连光走过去，用毛巾擦着汗，“那个……‘新生天赋者能力适应性及、潜在风险评估考核’快开始了。”
　　他忍不住吐槽官方赋予这项评估的正式名称，“这名字也太长了，念起来舌头打结的。不过我觉得我们通过肯定没问题。”

　　余岁安闻声，目光聚焦回来，落在连光身上，轻轻“嗯”了一声。
　　经过这段时间的学院生活，他那种初来时近乎非人的空洞感减弱了不少，虽然气质依旧冷淡疏离，但至少已经初步构建起基础的社交反应模式，不再像一台纯粹的执行机器。

　　连光一屁股坐在他旁边，草地上传来轻微的窸窣声。“通过了评估，就算正式加入基地了。然后呢？”

　　他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丝迷茫，“我们……以后该做什么？我是说，总要有些事干吧。”

　　【社交协议库匹配失败。】脑海里的声音卡了一下，继续道，【建议：启动自主响应模式。结论：应答权限已移交。】

　　余岁安无声地默了默，似乎在思考合适的回应。他对于未来并无具体概念，行动大多基于当下的线索和本能驱使。

　　“到时候，再看吧。”他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连光也知道从余岁安这里肯定问不出什么，自己琢磨了一会儿，便开朗地将这点疑虑暂时抛开。

　　他习惯性地开始找话题闲聊，这是他与余岁安相处时活跃气氛的方式。“我这两天打听到一些消息，”他压低了些声音，带着分享秘密的兴致，“听说基地前段时间围剿那个A级灾厄‘蚁穴’，虽然赢了，但云峤自家损失也不小，现在各处都挺缺人手的。”

　　余岁安侧头看他，露出倾听的姿态。

　　连光自觉受到鼓励，继续说道：“所以这次新生评估，阵仗弄得挺大，据说很多有空闲的高层都会来看，估计是想趁机挑些苗子补充自己的班底。”

　　他顿了顿，想起余岁安之前对某个名字的异样关注，特意补充道，“哦对了，安先生，我还留意了一下‘颜谨以’的消息，不过时间太久，有用的不多。”
　　“只知道基地都说他出了名的智谋超群，以前在中央基地地位很高，不过后来不知为什么突然离开，跑到这里建立了云峤基地。还有基地现在的防御体系，核心似乎还是他当年打下的底子呢。”

　　余岁安摩挲刀身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眼神专注起来。
　　他脑海里似乎有什么碎片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检测到潜在关联项，暂未确认。建议：扩大信息采集范围，启动综合分析协议。存在疑问可随时通过交互端口提交。】

　　基于某种残缺的本能记忆，余岁安难得地主动提问，语气带着一丝纯粹的困惑，却不是朝着脑海里的那道声音：“连光，你先前提到他失踪前异变度极高，‘数据化’是帮助思考的天赋。智谋出众，为什么会频繁使用这个天赋？”

　　连光愣了一下，有些惊异地看向余岁安：“啊？颜谨以的天赋是‘数据化’吗？我……我不知道啊。安先生，你怎么会这么问？”
　　而且为什么脑力出色的人就不会再使用脑力进化方向的天赋？他把后半句疑问咽下。余岁安这个发问，就好像……他十分了解那个传说中的人，知晓他的骄傲一样。

　　余岁安自己也怔了怔，似乎没料到会脱口而出这个具体的天赋名称。
　　他微微蹙眉，脸上掠过一丝茫然，然后肯定地回答：“直觉。”

　　连光捕捉到他这不同寻常的反应，识趣地没有追问下去。

　　他顺着认真思考了一下余岁安提出的问题，试着分析：“如果真是这样，那可能是他遇到了连自己的智谋都无法解决的巨大难题？或者……他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不得不依赖天赋去反复推演验证？”
　　他耸耸肩，“我也只是瞎猜。”

　　余岁安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长刀，刀面上反射出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和带着思索神情的脸。
　　颜谨以，数据化，过度使用……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他空寂的记忆海里搅起了细微的波澜。

　　【指令确认。认知同步：信息输入速率需与当前认知负荷匹配。优先级调整：线索采集大于关联构建。建议执行策略：渐进式数据库重构。疑问暂存，待逻辑链初步成型后触发。】脑海里的声音不厌其烦地重复道。

　　余岁安沉默地没有应声。

　　就在这时，学院内的广播响起，通知所有新生前往礼堂集合，公布即将到来的评估的具体时间和任务内容。

　　连光主动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先走吧先生，看看这次评估要考我们什么。”

　　余岁安收起书和长刀，利落地起身，动作流畅自然，阳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中央礼堂。

　　礼堂内气氛喧噪。
　　主讲台上的教习懒得废话，直接切入主题：

　　“本次评测定于后天上午8点整开始，持续48小时。地点：基地外围的7号扇区。”

　　台下泛起细微骚动。
　　7号扇区一向以地形复杂、残存大量低级污染物而闻名。

　　【任务目标如下：
　　第一，“活”下来。每人分发定位检测芯片，务必随身携带，芯片损毁即视为个体淘汰死亡，要求：存活至评估结束。
　　第二，击杀污染物。区域内每击杀污染物个体，均会根据污染物等级进行积分，最终存活学生分高者胜。
　　此次评估不禁止合作，但最终评价基于个人表现。
　　严禁恶性争斗致残致死，请自行把握分寸。】

　　任务清晰而务实，综合考验生存、探查、资源获取与应变能力。连光听得认真，眼神闪烁，显然在快速制定策略，想拿一个不错的名次展现自己。
　　余岁安则对竞争显得有些兴趣缺缺。

　　“记住，”教习语气加重，“每一个天赋者对人类全体存续都是无比宝贵的资源，虽然评估过程中有监控和救援，但意外仍然可能发生，务必保障自身的安全。解散！”

　　人群涌动散开。连光凑近余岁安，压低声音，带着兴奋与紧张：“安先生，这个评估听起来有点意思，我们或许可以……”他下意识地想商量合作。

　　余岁安平淡地应了一声。

　　连光小声欢呼：“明白！我也会努力不拖先生后腿的！”他握了握拳，给自己打气。

　　余岁安微微颔首。

　　与此同时，学院管理处某个档案处理室内。

　　一面屏幕上正显示着天赋者学院的新生评估参与者登记信息。一条登记记录被加亮标记出来。信息内容很简单：安岁，18岁，男，天赋：刀术精通（C+）。

　　操作台前的人将这条信息浏览了一遍，正准备归类存档，他面前的另一个系统界面却突然自主弹出了一个低优先度的后台提示框，内容只有短短一行：

　　【检测到异常生物信息波动（无法识别类别），信号源：新生天赋者。关联登记信息：安岁。建议：纳入观察列表（低优先级）。】

　　工作人员皱了皱眉，这种无法识别的波动偶尔会出现，大多是仪器误差或某些未知变异体质引起。
　　他随手将这条信息标记为“待观察”，然后将其淹没在海量的日常信息流中。

　　基地档案处理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这种小事倒也不值得额外关注。

　　他切换屏幕，开始处理其他优先级更高的事务，将那个名为“安岁”的新生档案暂时抛在了脑后。

作者有话说

　　[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