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初闻云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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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闻云峤
夜色如墨，寒风卷起地面的沙砾，打在脸上带着细微的刺痛。
伤员都留在车上不便挪动，连光沉默地跳下车，走在前面为余岁安领路。
膝盖依旧隐隐作痛，但更让连光心神不宁的是身后那道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
余岁安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步履平稳，呼吸悠长，仿佛刚才在哨所里那场清算从未发生。
一路上，余岁安一言不发，连光亦不敢多言。而沉默本身，对连光就已是巨大的压力。
连光的大脑仍在反复回放那令人战栗的一幕幕——无声湮灭的暴徒肢体、化为齑粉的子弹、纷飞飘游的蝶影，还有那双空无一物映出世界的眼睛，以及最后莫名的同行邀约，不，那甚至只是通知而非邀请。
连光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身后的人。余岁安年轻的侧脸在微弱星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神情是一种纯粹的平静，甚至可以说……空白。
他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已刚才做了什么惊人的事，就像随手拂去了衣角的灰尘。
而连光甚至连这个人的名字和来历，或者说，连他是否是人类都不确定，就稀里糊涂地将自己的未来悄悄放到他的面前。
这种认知让连光感到一阵悚然，却又莫名奇异地夹杂着一丝安全感——他真的很相信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就在前面。”连光停下脚步，指向远处隐约透出几点昏黄火光的聚落轮廓。
那是由废弃车辆、破烂板材勉强搭建起来的聚居点，外围围着锈蚀的铁丝网，看上去破败而压抑。
“嗯。”余岁安应了一声，目光掠过聚落，没做任何评价。
“那个头目……他叫陈轩，天赋是‘精神恫吓’，能直接让人感到恐惧和精神压制，但似乎还有其他类似控制的效果，很可怕，很多人因此不敢反抗他。”
连光快速地低声道，神色有些瑟缩，“但因为我的天赋也是精神相关，他的那个特殊效果对我暂时没用。”
余岁安有点感兴趣地唔了一声。
连光继续介绍：“陈老、陈轩通常这个时间会在最中间那辆最大的废巴士里喝酒。我们……怎么进去？”
【强度与分布分析完毕。威胁等级：极低。结论：路径阻力微弱，建议执行压制性突破。】平板的声音适时递出结果。
余岁安闻声看向连光，眼神有些微妙，“走进去。”他理所当然地回答。
连光一噎。确实，以余岁安的能力，似乎也不需要任何潜行技巧。
两人不再隐藏身形，径直走向聚落那扇简陋的大门。门口有一个抱着枪打盹的守卫，被连光的脚步声惊醒，慌忙抬起枪口：“谁？！”
他的喝问在看清连光时变成了惊怒：“连光？你小子还敢回来？陈老大正……”
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定在连光身后的余岁安身上。而后者甚至没看他，只是平静地扫视着聚落内部。
但那守卫却感到一股没由来的寒意。
余岁安闻声吝啬地投去一瞥，肩上的蝶影翅翼颤动，守卫被迫安静下来。
连光紧跟其后越入聚落，心跳如鼓。
他们的闯入引起了骚动。
一些聚落居民从各自的窝棚里探出头，麻木的脸上尚存些许好奇和残留的恐惧。有人认出了连光，表情各异。
聚落中央的废旧巴士里传来粗野的笑声和女人的啜泣。余岁安不再收敛自己的存在，碾压式的天赋威压向破车里压下，里面的声响一停。
车门猛地被推开，身材壮硕、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的男人骂骂咧咧地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酒瓶：“谁？！找死吗？！”
他就是陈轩。
他的目光扫过聚落里诡异的气氛，很快锁定站在空地上的连光和那个陌生的黑发青年身上。
“连光？”陈轩眯起眼，脸上满是愠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他能感觉到那个陌生青年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但更多激起的是被冒犯的愤怒。
陈轩习惯性地先手发动了天赋“精神恫吓”，无形的精神重压混合着强烈的恐惧感猛地压向两人，主要针对余岁安。
“哪来的不开眼的小白脸，敢闯老子的地……”陈轩的怒骂卡在喉咙里。
因为他看到，在他的精神压迫下，那个黑发青年不仅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反馈，就像一块绝对光滑的冰面，所有的攻击都无处着力地滑开了。
余岁安侧头，看向身边的连光，似乎在确认什么。
连光被精神恫吓的余波震得脸色发白，艰难地点了下头：“…是他。”
在他点头的瞬间，余岁安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蓄力，甚至看不清动作。
陈轩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黑发青年不知何时已经从远处来到了他的面前，近在咫尺。
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只看到了一瞬绚丽的、好似漫天翻飞的暗色蝴蝶。
然后，他的意识就彻底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在周围人眼中的景象更加骇人：那个陌生青年身形如鬼魅般闪现在陈轩身前，似乎有簌簌的振翅声响起一刹。
下一秒，陈轩高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砰”地一声砸在地上，瞳孔已经完全涣散，没了丝毫声息。
没有伤口与鲜血，只有死亡来得如此突然和寂静。
整个聚落鸦雀无声。恐惧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比之陈轩的精神恫吓更为加倍。
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中央那个黑发青年，仿佛在看一个降临人世、执掌死亡的神魔。
余岁安收手，如同只是执行结束一个指令。他再次询问连光，语气依旧平淡：“解决了。什么时候出发？”
连光看着地上陈轩的尸体，又看看周围吓得瑟瑟发抖的聚落居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请、请您稍等一下，可以吗？”他鼓起勇气道。
余岁安无所谓地点点头，下意识闪身跃到高处四下警戒，随后有些惊讶地向下张望，似乎有些疑惑自己是如何上来的。
连光站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陈轩已经死了！他给你们施加的精神桎梏也解开了！以后……大家自己选个靠谱的领头人吧。愿意留下的留下，想离开的，可以自行离开！”
人群骚动起来，惊疑不定，窃窃私语，一部分人目光游移闪烁，似乎心怀鬼胎。
【检测到普遍性信任缺失与潜在背叛概率。逻辑：强制性控制为保障群体存续最优方案。结论：建议提升干预等级，实施绝对管控。】那道声音罕见地带上了引诱的意味。
余岁安缓慢眨了眨眼，诚如他所表现出的那样，他对些微权力的更迭毫无兴趣，也并非是想要救什么——他只是在“完成”。
装作没听见一样，余岁安有些轻快的移开了视线，目光投向聚落之外漆黑的荒原，开始光明正大地走神。
自始至终，余岁安没有关注过聚落里除连光外的任何一个人，就如他同样漠视连光和他走后这个聚落内可能再次出现的事端——争权、残杀或是霸凌。
而连光同样对此毫不在意——在末世里，这些太正常了，连光不可能留下来，他始终想要走出这片荒原，而接下来可能对幸存者唯一比较友好的是，聚落里没有第二个带有控制相关的天赋者了，如果还能侥幸活下去，他们可以选择反抗。
很快，几个平时较有威望的青壮年站了出来，开始维持秩序，安抚众人。他们看向连光的眼神复杂，又带着深深的敬畏——主要是对他身后高处沉默的余岁安。
其中一人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小、连光，你……接下来是要去云峤基地吗？”
连光呼出一口气，“对。”他抬眼笑笑，“接下来我会陪、大佬一起去云峤基地，聚落里我们要开走一辆小车。”
那人脸色变了变，神色有些谄媚，“那需要给大佬再准备一些……吗？”他模糊道。
余岁安外展的感知捕捉到这句话，想起来他们从哨所离开时连光搜罗的物资，居高临下拒绝道：“不必。”
那人有些讪讪地笑了笑，不敢继续说下去。
连光迅速结束话题，走到余岁安身边，低声道：“……谢谢您。”
余岁安没回应这句感谢，直白问道：“现在，可以去云峤了吗？”
他如今的思维一向线性，解决了源头，下一步自然是执行最初的目的。
连光已经习惯余岁安的诡异思路，快速点了点头：“我去找辆好点的车，收拾好物资就走。”
他显然不指望高处悠然的青年来搭把手，像个小陀螺一样到处忙活张罗起来。
余岁安蹲坐在棚顶，破败磕碜的棚子奇迹般地经受住他的体重。
“好了。”连光最后检查了一遍车辆和物资，抬头看向余岁安。
“嗯。”余岁安应了一声，身形轻巧地跃下。
车辆缓缓发动，朝着云峤基地的方向前行。余岁安理直气壮地窝在副驾，目光随着车窗外的景色飘移。
走出一段距离后，连光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那个……到了云峤，您有什么打算吗？”
余岁安过了几秒才回答，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不知道。”
他顿了顿，无视脑海里声音的制止，平静地陈述客观事实，“我忘了很多事。”
连光想起他那非人的行为和一开始异样的神情气质，毫不意外，只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叫连光，连续的连，光明的光，您的名字，还记得吗？可以告诉我吗？”
这次余岁安回答得很快，似乎这个名字是少数刻在本能里的东西。
“余岁安。”他沉默一秒，补充道，“惟愿余年，岁岁长安……大概是这个意思。”
连光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余光看向身侧那道坐的端正挺拔的身影，荒野的风撩起他黑色的长发。
连光突然觉得，这个强得像怪物一样的人，或许……也需要帮助。
“余先生，”连光斟酌着称呼，“您是想找回记忆吗？我听说，云峤基地……是附近最大的基地，来往的人员很多，信息也杂，您不像一般人，也许在那里可能会有一些线索。”
余岁安想起自己对“云峤”这个名字若有似无的熟悉感，以及那枚莫名在意的金属锥体，脑海里的声音判断那其中的能量来自“第五天赋”——有些微妙的熟悉，而诚如连光所言，这一切在云峤基地或者说人类基地里都可能有相关线索。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车辆继续前行。连光稍微放松了些，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试图寻找话题，他想起余岁安对云峤基地似乎有些关注，主动开口道：“您既然失忆了，那应该不太了解？我知道一点云峤基地的事。”
连光余光偷偷注意余岁安的神情，果然见他有些感兴趣的微微偏头。
连光绞尽脑汁继续道：“我知道的也不算太多……云峤基地的建立者，好像是以前从中央基地过来的大人物，叫颜谨以，您知道中央基地吗？那是现今最大的人类基地。
“不过后来据说他失踪了，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几十年的光阴了，而且听说他死前天赋使用过度，异变度相当高，所以基本上已经盖棺定论是死了。”
余岁安的目光从窗外彻底收回，落在连光身上，对“颜谨以”这个名字下意识的关注，但并未多问。
连光没注意到这点细微变化，继续说着：“……基地里还有些关于‘颜谨以遗产’的传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想了会儿，没再想起来什么，讪讪地笑了一下换了个话题。
“哦对还有，如果年纪不算大的天赋者进入基地，”连光声音卡了一下，暗暗瞥了一眼看起来似乎刚成年的余岁安，“虽然不知道您的具体年龄，但我今年应该是十六岁，所以进去之后咱们很可能先被送去天赋者学院待上一阵子，说是培训，其实就是观察和监管，一般要半个月左右，通过测试才能自由活动……”
余岁安安静地听连光絮絮叨叨，像是没什么关心的东西，目光游移重新投向窗外，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轻轻敲击了一下。他不再言语。
连光察觉到他似乎兴趣缺缺，便也住了口，专心开车。车内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荒原的景色单调而压抑，唯有天际那线微光在缓慢地扩大、变得清晰。车辆继续前行，将那座聚落和荒原远远抛在身后。
遥远的地平线上，人类基地“云峤”的轮廓逐渐显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3章 初闻云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