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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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晗秋缩在树上，紧紧抱着有些打滑的树干，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摔下去。
没有内力在身，他根本看不清野道上两人的身影，只听到衣袂带起的风声和清越的剑鸣声，听得久了，他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恶心想吐，手上力道一松，险些一头栽下去，只能别过头，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去听，不去看。
他努力深呼吸，平复着不知不觉加快的心跳，没有了纪殃的真气护体，夜风夹着冷雨吹在他身上，时不时有水滴从树冠中落下，冰冷的雨点落在他的脸上、衣领内，冰得他一哆嗦，身体激增的温度缓缓降了下来。
可纪晗秋心里还是忍不住翻涌着一个念头：跳下去。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极好的机会，他现在还只是一个被拐的孩子，不算魔道中人，现在抽身一切都还来得及。
有人曾对他说，钟蕴多年前就死了，柏溪郎也可以从今日起消失无踪，问剑山庄里只留下他，如果他愿意，一切都不会变。
可他们都知道事情没有这么容易，所以他还是折断佩剑抽身离去，对方只是静静看着，没有阻拦。
柏溪郎坠下山崖时，这世上若还有人为这个小莲花天的魔道妖人伤心，恐怕也只有他了。
二叔。
红伞下，长身玉立的男子面色如霜，身周萦绕的剑意凛然，他的到来似乎让这个秋雨煞人的夜晚越发冷清了。
纪殃却放声大笑起来，他的声音变得阴柔，分不出男女：“问剑山庄庄主大驾光临，怎的消无声息？您若早点告知，咱们也好为您接风洗尘。”
钟玄冬用伞挑开对方阴寒的掌风，回道：“钟二为私事来，很快就走，不叨扰。”
纪殃劈掌去夺他怀里的孩子，被钟玄冬闪开后，掌风上撩，破开钟玄冬手中纸伞。
钟玄冬拧动伞柄，以伞为剑，十二根伞骨霎时崩散，化作寒芒暴涨，笼罩向纪殃，所有试图上前围攻的杀手都在爆发的剑气中倒了下去，身上绽开一簇簇血花。
纪殃身形快捷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人已退到了剑气所及的范围外，待剑气扫过，又回到原地，以至于好像他只是身影闪动了一下，在剑雨中毫发无损。
纪晗秋埋着头不去看场中的情形，也就没发现有人悄没声摸了上来，一把提起他：“哎？这里怎么有个小孩儿？师哥，这里有个孩子！”
被人拎起来的男孩一脸懵地看着对方，这是一张熟悉的脸，比起他记忆中的模样要年轻得多，还是少年模样：“奇了怪了，你是什么人？没有半点武功就这么扒在树上，这荒郊野外的。”
纪晗秋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一时间没有开口。
又一个青年从后方抄了上来：“哪里来的孩子？咱们已经把这里围了，四周只有缺月宫的杀手，你小心些，这个孩子说不定有古怪。”
纪晗秋心猛地一跳，垂首看向树下，四下只有一地的尸首，十几名问剑山庄的好手包围了这里。
他彻底冷静下来。
自己已经知道了纪殃的计划，此刻倒投，搜魂魔主便再也没有隐藏的必要，大可放开手来，而他是见过纪殃认真出手的，到那时纵然二叔能走，这些问剑山庄的弟子可逃不脱。
想到这里，纪晗秋仿佛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那些纷杂的念头瞬间被浇了个干净，心里立刻做了决断，面上一副惶恐状：“我，我是逃来这边的，我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有好多人在杀人，我只能躲起来，我要回家，爹，娘——”
小孩一抹眼睛，泪水就掉了下来。
他这一哭，对面的人就慌了神：“哎哎哎！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别哭啊！师哥！”
年纪稍长的青年恍若未闻，只蹲在树上凝神往下看。
少年手忙脚乱地在身上一阵翻找，最终找出几块糕点来，一股脑塞给纪晗秋道：“小祖宗，算我求求你了，这些吃的给你，好吃的，你可别再哭了。”
纪晗秋抽噎着接过糕点，拿了一块捧着，怯生生咬了一口，还不忘抬眼偷瞧他们俩。
青年见他抽抽噎噎地吃着东西，不哭闹了，才开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要找爹娘，总得告诉我们你是谁家的孩子吧。”
纪晗秋咽下嘴里的东西，才道：“我姓江，叫小秋。我家在胜岭镇。之前我在外面玩，有个婆婆让我帮她指路，结果她拉着我上了马车，我想回家，她就打我，然后我们就到了这里。”
少年唾了一口：“天杀的拐子。”
青年也皱起了眉，继续问道：“你那怎么逃出来，跑到这里的？”
纪晗秋打了个哆嗦，哽咽道：“我们被送到前面那个客栈里，他们，他们在客栈里杀了两个人，还有比我还小的孩子一直在闹，老板娘打了他一顿，还说我们要是不听话，就把我们的眼睛挖出来，丢去做乞儿。后来闯进来两个人，把那些人贩子都杀了，我们就趁乱跑了出来，有人爬上马车，结果把马惊了，马车跑了，我也不知该往哪里跑，结果撞上了一个黑衣服的人，他把我带来了这里。”
他害怕地指了指倒在血泊中的女子：“结果那个救了我们的人来了，就，就是她，还有一个男的。”
少年诧然：“你说谁？！”
青年正要说话，忽闻一声冷喝：“闪开！”
一道剑气横扫，将他们三个全部扫下了树，却有黑色人影在半空腾挪，那身体最轻的孩子被他掌力一收，抓在了手里，同时被他揽在怀里的，还有个四岁大的男孩——这是他趁着钟玄冬出手救人时，突然回身打了对方一掌，从钟玄冬手上抢来的。
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纪殃阴恻恻道：“你说，他们俩杀了一伙人贩子？”
纪晗秋吓得又抽噎起来，纪殃故作不耐烦道：“不许哭！再哭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小孩一下子噎住了，他眼泪止不住往下流，还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纪殃面具下的眼睛冲他眨了眨，带着几分戏谑，嘴里的语气越发不耐：“回答我。”
纪晗秋颤声道：“是他们，救，救了我们。”
纪殃怪声怪气道：“问剑山庄的人竟然这样大度，在这种时候还忙着除暴安良？”
他把怀里的孩子塞到纪晗秋面前，森然道：“你看看他，认不认得？”
纪晗秋双手胡乱抵着突然被塞到自己面前的孩子，期间摸到了这孩子的口鼻脉搏，浑身一震，纪殃却在他怔愣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脑袋：“问你话呢，眼睛不想要了？”
纪晗秋双手抵着这个浑身冰冷的孩子，几乎要昏厥过去：“认，认得的，他是和我们一起来的——”
“他娘的！”纪殃骂了一声，“白费了一晚的功夫。”
他不再小心抱着那年幼的孩子，而是拎着衣领直接向着树下抛去：“给你们了！”
而后他就夹起纪晗秋，纵身离去。
包围的人想追，被钟玄冬拦下了，他刚刚为了救人，硬抗了对方一掌，几乎气血逆冲，之前一直在运转真气，眼见得对方离开，他才稍稍放松，吐出一口淤血来。
众人见状连忙上前：“庄主！您受伤了？！”
“师伯！我这里有伤药，您看看哪些有用。”
那两个自觉闯祸了的年轻人煞白着脸上前，少年人还抱着被纪殃抛下的孩子：“师伯，都怪我。”
站在钟玄冬身边的女子蹙眉道：“之前就说不让你们跟来，你们非要跟在后面帮忙，以往在外面听别人恭维几句少侠天资纵横，就真当自己了不起了，遇见真正的高手，你们连躲都躲不开！”
“回到山庄后给我老实练剑，今年都不许下山了！”
两人躬身应了声：“是，师父。”
钟玄冬调息片刻后，摆了摆手道：“无妨。对方是个高手，这点伤不算重了。”
少年见他面色好转，的确没什么事，这才松了口气，低头看自己怀里的孩子，这一看，几乎跳起来：“师父，这孩子没气了！”
钟玄冬伸手摸到男孩的颈间，而后一指点在他的穴道上，送进去一股真气，见孩子有了微弱的呼吸，才道：“只是闭过了气去，不过他的确病得厉害，得找个大夫抓药。”
女子抱过孩子，犹豫道：“庄主，这孩子真是大庄主的儿子？”
钟玄冬沉默了片刻，抬眼看向那人遁走的方向：“事情还不明了，就先当他是。阿巳，你和几个年轻弟子带着他去寻大夫，还有那位姑娘，也一起带走安葬吧，剩下的人跟我走。”
众人抱拳行礼道：“是，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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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纪殃用纪晗秋自己的衣服给他擦了擦脸，笑道：“我果然没看错，小秋你可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
他闹了这么一出，看似是帮着问剑山庄的人揭破了那孩子并不是钟蕴，其实是把孟青回伪装成了拐来的孩子，让他们觉得探子是把钟蕴和一个被拐的小孩交换了。
纪晗秋瘫着脸揉了揉哭红的眼睛，轻声道：“孟青回没气了。”
纪殃叹道：“是呀，就是因为感觉到这小娃娃断了气，我才这么果断把他抛下了。这么一来，我倒是有点纠结了，是让钟蕴继续去做孟青回好呢，还是让大雪悬刀山知道，孟青回在问剑山庄的人手里断了气好呢？”
当然是换人好。
已经有钟鸿羽之死这个结在，再加一个孟青回，顶多算火上浇油，而且缺月宫也要算一半的锅，要是吕倩干脆咬死了孩子是被缺月宫害死的怎么办？
纪晗秋还在揉眼睛，他现在毕竟还是个七岁的孩子，时间已经是下半夜了，他早就又冷又饿又累，刚刚从钟静那里拿了些糕点吃，肚子里有了点东西，加上一番心理挣扎，哭了一通，此刻越发身心疲惫起来，不太想说话。
纪殃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背，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等应付完了钟玄冬，爹爹就带你去吃些东西，洗漱了休息。”
纪晗秋侧着脸，把头放在纪殃肩上，有些认命地想：除了那两位，也没谁能把自己捞出来了，他还是老老实实做这个乖儿子吧。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