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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夜探户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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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楚飒的结识,像一阵自由的风,短暂地吹散了凌风周身的沉寂。但她深知,脚下的煜京城并非江湖,而是暗流汹涌的权欲之海。那枚玄铁令和模糊的云纹,如同沉在水底的钩索,时刻提醒着她潜藏的危险与未解之谜。
林皓然是一条潜在的路径。度支司主事,经手帝国钱粮物资流转,其档案室中必然有远超皇城档房的机密。但如何利用这条线?
直接开口索要?无异于自曝其短,风险极高。
等待对方主动提供?太过被动,且目的性不明。
凌风选择了最符合她风格的方式:主动控制,暗中获取。
她开始有意识地出现在林皓然可能出现的地方——比如官员们常去的茶楼,或是户部衙门外的那条长街。几次“偶遇”,她并未提及任何关于账目或档案的事,只是维持着点头之交的冷淡礼节。
然而,这种刻意的、保持距离的出现,反而更加撩动了林皓然的心弦。那日档房中惊鸿一瞥的数据处理之术,在他脑中不断回放。他越是思考,越觉得精妙绝伦,深不可测。他渴望再次与凌风交流,却又碍于清高性情和对方武官的身份,不知如何开口。
这种矛盾的关注,已然足够。
通过几次短暂的照面和旁敲侧击的观察,凌风已大致摸清了林皓然的生活规律和户部外围的守卫换岗时间。她需要的,是一个他不在衙内的夜晚。
机会很快来临。这日晚间,凌风从石勇处得知,户部几位官员受某世家邀宴,林皓然也在其列。
夜色如墨,星月无光。
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掠过户部衙署高大的院墙。凌风一身夜行衣,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现代特种渗透与潜行的技巧,在这个时代的夜晚,发挥了降维打击的效果。她精准地避开一队队巡逻的卫兵,利用视觉盲区和建筑阴影,如同鬼魅般向着档案库房所在的区域摸去。
户部的守备远比皇城档房森严,但对于凌风而言,这些固定的岗哨和规律的巡逻路线,漏洞依然很多。
她如同壁虎般攀上档案库房外的廊柱,用匕首悄无声息地撬开一扇高处的气窗,纤腰一拧,便滑入了库房内部。
库内漆黑一片,弥漫着墨香和旧纸特有的味道。她没有点燃任何光源,而是从怀中取出几块用特殊药水浸泡过的布条,稍稍遮挡住口鼻——这是辛夷的小玩意儿,能极大增强她在黑暗中的微弱视力,虽不及夜视仪,但已足够。
凭借着白日“偶遇”时观察到的库房外部结构和推断的内部布局,她快速而无声地移动着。她的目标明确:北境相关、军械调拨、以及带有特殊印鉴的文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的更梆声敲过了三更。
终于,在一个标注着“甲柒”的铁柜深处,她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一批用火漆封存、标有“北境急备”字样的函件副本和物资调拨清单。
她小心翼翼地用匕首蒸汽融开火漆,快速翻阅。里面的内容触目惊心:数批精铁、强弓、甚至制式甲胄,在以各种名目调往北境后,记录便模糊不清,接收方语焉不详,与前线实际装备情况存在巨大缺口。
而在一份最高机密级别的调令函右下角,她看到了一个清晰的、与她怀中玄铁令几乎一模一样的云纹烙印!
果然!这玄铁令背后,牵扯着一条巨大的、通往北境的非法物资输送链条!而“卫昭”,这个名字与这烙印同时出现,她究竟是这条链条的守护者,还是…斩断者?
就在她全神贯注于手中文件时,库房外极远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瓦片摩擦声。
不是巡夜卫兵!卫兵的脚步声沉重而规律。
这是一个轻功极高明的人,不小心露出的一丝破绽!
凌风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几乎在声音入耳的刹那,她已吹熄手中微光,将文件迅速恢复原状,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滑入一排巨大的档案架之后,屏息凝神,与黑暗彻底融为一体。
她的心跳平稳,呼吸悠长近乎停止,整个人进入一种绝对的潜伏状态。
库房外,那道几乎不存在的细微声响也消失了。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动作。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
黑暗之中,仿佛有两条无形的毒蛇在相互感知,彼此试探。空气凝固得如同实质。
凌风能感觉到,一道锐利而冰冷的感知力,如同水银泻地般悄无声息地扫过库房内部。这不是普通的守卫,这是一个高手!一个极其擅长追踪与反追踪的高手!
是户部暗中隐藏的守护者?还是……与她一样,为某些秘密而来的夜访者?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力。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冰冷的感知力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外面再无声息,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凌风没有动。她依旧保持着绝对的静止,如同石雕。
又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确认外面再无任何异样,她才如同暗影般缓缓移动,从另一个方向的窗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户部衙署,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回到骁骑营那间小小的宿舍,换下夜行衣,凌风的心才稍稍落下。今晚虽险,但收获巨大。不仅确认了玄铁令与北境物资漏洞的关联,更惊悚地发现,这潭水,远比她想象得更深。
除了明面上的各方势力,黑暗中,似乎还有别的眼睛在盯着这一切。
那个夜探户部的高手,是谁?
是敌?是友?
而次日清晨,当林皓然如常来到户部衙署,经过档案库房时,脚步微微一顿。他总觉得今晨这里的空气,似乎与往日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但他环视四周,一切如常,守卫也并未上报任何异常。
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或许是因连日思索那数据处理之法而有些心神不宁。他不自觉地又想起了那个清冷的身影,心中那份混杂着欣赏、好奇与困惑的情绪,愈发浓烈了。
他决定,下次若再“偶遇”凌校尉,定要放下矜持,上前讨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