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末世：宿敌的囚笼》桎浪

34、第 34 章

　　医疗舱内冰冷的白光刺得人眼睛发涩。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混合着仪器规律的滴答声，营造出一种虚假的、脆弱的平静。

　　陆沉额头还抵着凌曜的额头，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皮肤下细微的血管搏动，以及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呼吸。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感如同暖流，暂时冲刷着四肢百骸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凌曜先移开了额头，动作有些僵硬。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眼睛避开了陆沉的注视，落在自己依旧缠绕着绷带、毫无知觉的右臂上，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意识深潜中那些赤裸裸的袒露和确认，此刻在现实的光线下，反而带来了一种近乎羞耻的无所适从。

　　陆沉默默直起身，没有逼迫他。他自己也需要时间消化刚才在凌曜意识海里感受到的一切——那些痛苦、混乱、以及最后那一刻，清晰无比的眷恋。

　　“既然醒了，就别浪费资源。”医官冰冷的声音打破了这微妙的寂静。他走过来，动作机械地拔掉凌曜身上大部分的生命监测探头，只留下几个基础的。“‘逆熵’不是慈善机构。我们需要谈谈代价。”

　　凌曜猛地抬起头，眼神瞬间恢复了警惕和冷硬：“什么代价？”

　　“救你们的命，消耗了我们宝贵的物资和人力。更重要的是，你们，”医官的金属面甲转向两人，目光没有任何温度，“尤其是你，LX-07原生体，是迄今为止最接近成功的样本，也是我们对抗‘博士’最关键的潜在武器。”

　　“武器？”凌曜的声音带上了讥讽，“和‘博士’有什么不同？”

　　“目的不同。”医官的语气毫无波澜，“‘博士’要的是绝对控制和纯净毁灭。‘逆熵’要的是生存，是夺回被毁灭的家园，是……终结这场灾难。我们需要你的力量，但不会抹杀你的意识。相反，我们会帮你真正控制它，让你不再是被能量驱使的野兽，而是它的主人。”

　　他走到一台老旧的终端前，调出一些模糊的数据和能量波形图：“你在‘摇篮’和源核之心的表现，虽然疯狂，但也证明了你的潜力远超预估。那种冰火交织的能量形态，甚至……隐约契合了‘熵’理论中关于‘平衡’的最终猜想。”他的目光扫过陆沉，“还有你，变量V。你的存在，你的‘联结’，似乎是稳定他的关键‘锚点’。这也是我们冒险救你的原因之一。”

　　锚点。陆沉想起意识海里那份坚定的拉扯感。

　　“我们需要你们合作。”医官总结道，“作为回报，‘逆熵’会提供庇护、资源，以及……控制力量的方法。”他指了指旁边一个看起来像是大型金属舱的设备，“‘再生摇篮’，能加速修复你的身体损伤，甚至……有一定概率刺激你衰竭的能量核心复苏。但过程同样痛苦，且有风险。”

　　凌曜沉默地看着那个冰冷的金属舱，又看看自己废掉的手臂，最后目光落在陆沉伤痕累累的身上。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博士’呢？那个……光影？”

　　“意志显化被你们重创，但未彻底毁灭。祂的核心依旧隐藏在源核深处。Clone-13被回收，状态未知。”医官语气凝重，“这次的失败会激怒祂，下一次的反扑只会更加猛烈。你们没有太多时间犹豫。”

　　压力再次降临。刚脱离险境，又面临新的选择和更大的责任。

　　凌曜缓缓吸了一口气，那空气冰冷刺肺。他看向陆沉，眼神复杂：“你怎么说？”

　　陆沉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任何犹豫：“你决定。我跟你。”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重若千钧。意味着无论凌曜选择哪条路，冒险恢复力量，或是继续逃亡，他都奉陪到底。

　　凌曜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他迅速低下头，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几分钟后，他再次抬头时，眼睛里只剩下一种冰冷的、破釜沉舟的决然。

　　“好。”他对医官说，“我干。”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嘶哑却清晰：“但我有个条件。他的伤，”他指了指陆沉，“必须先处理。”

　　医官似乎对这个条件并不意外，金属面甲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可以。‘再生摇篮’每次只能容纳一人。变量V的外伤，我们有其他手段。”

　　接下来的几天，在这座深藏地下的、简陋却功能齐全的“逆熵”据点里，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

　　陆沉接受了紧急外科手术，取出了肩胛的短刃，处理了其他伤口，并被注射了强效的细胞再生剂和抗生素。恢复速度快得惊人，但过程同样伴随着难以忍受的瘙痒和疼痛。他咬牙忍着，大部分时间都守在凌曜的医疗舱外。

　　凌曜则进入了那个所谓的“再生摇篮”。过程如医官所言，极其痛苦。即便有强效麻醉，每次治疗结束时，他都被冷汗浸透，脸色苍白如纸，如同从水里捞出来，偶尔甚至会呕出带着能量残渣的胆汁。但他硬是一声没吭，只是紧紧攥着拳头，指甲一次次掐破掌心。

　　陆沉透过观察窗看着，每一次凌曜身体因痛苦而痉挛，他的眉头都会狠狠皱起，仿佛那痛苦也传递到了他自己身上。

　　偶尔，凌曜会透过玻璃看向外面的陆沉。两人视线交汇，没有言语，只是极其短暂地点头，或者递过一个“还行”的眼神。一种无言的、历经生死淬炼的默契，在沉默中悄然滋生，比任何轰轰烈烈的告白都更加坚实。

　　在凌曜治疗的间隙，医官也会找来一些“熵”组织遗留的资料，大多是残缺的手稿和实验记录，关于能量引导和精神控制的只言片语。凌曜看得极其专注，甚至有些痴迷。陆沉则更关注“博士”和“方舟计划”的相关情报，试图拼凑出敌人完整的蓝图。

　　他们了解到，“博士”的意志似乎并非单一存在，而是某种依托源核能量的集体意识或者说AI，冷酷地执行着某个早已设定好的、“净化”世界的终极指令。而“方舟”，就是祂筛选“合格”基因、建造“新世界”的庞大机器。

　　他们的敌人，几乎等同于这个正在死去的世界本身。绝望感如同附骨之疽。

　　但偶尔，也会有零星的信息碎片，指向“源石”的起源并非自然，似乎与某个更早的、已经消亡的史前文明有关，这让一切变得更加迷雾重重。

　　这天，凌曜刚刚结束一轮痛苦的修复，虚弱地躺在摇篮里休息。陆沉坐在旁边，帮他擦拭额头的冷汗。

　　凌曜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如果……如果我最后还是控制不住，变成怪物……”

　　“那我就杀了你。”陆沉打断他，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手下擦拭的动作却异常轻柔，“然后陪你一起。”

　　凌曜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甚至极轻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笑了一下。苦涩，却带着一丝解脱。

　　“嗯。”他闭上眼睛，“……好。”

　　又过了几天，凌曜的右臂绷带被拆下。皮肤依旧苍白，但那些恐怖的焦黑和裂纹已经消失，手指能够进行轻微的活动。更重要的是，他体内那枯竭的能量核心，似乎真的在某种刺激下，开始重新汇聚起一丝微弱的、却异常温顺平和的能量流，不再是之前那种狂暴的灼热，而是带着一种内敛的、冰蓝色的光泽。

　　医官检测着数据，金属面甲上都似乎闪过一丝满意的光泽：“很好。‘平衡’的开始。虽然微弱，但方向对了。接下来，是实战引导。”

　　他带着两人来到据点深处一个空旷的、墙壁覆盖着特殊缓冲材料的训练室。

　　“LX-07，尝试引导你体内的能量，凝聚于掌心。”医官命令道。

　　凌曜凝神，抬起右手。掌心微微发热，一丝冰蓝色的电弧般的光芒闪烁了几下，又熄灭了。他皱起眉，再次尝试。

　　陆沉默默地走到训练室另一侧，拿起一把训练用的钝刃匕首。

　　“变量V，你的任务是攻击他。用你最擅长的方式。”医官看向陆沉，“逼迫他，在压力下本能地使用和控制力量，而不是思考。”

　　陆沉眼神一凛，没有任何犹豫，身形骤然发动！如同猎豹般扑向凌曜，匕首直刺他手腕！

　　凌曜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就要向后退避！

　　“不准躲！”医官冷喝，“引导能量！格挡！”

　　凌曜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站定，右手再次抬起，掌心那冰蓝光芒仓促闪现！

　　砰！

　　陆沉的匕首狠狠砸在那片微弱的光芒上！能量屏障剧烈闪烁，几乎溃散！凌曜被震得后退一步，手臂发麻！

　　“太弱！集中精神！”医官毫不留情地批评。

　　陆沉再次攻上！动作更快，更狠！每一次攻击都直奔要害，毫不留情！

　　凌曜在最初的手忙脚乱后，也被打出了火气，眼中狠色渐浓。他不再试图“思考”如何控制，而是凭借战斗本能，不断尝试调动那股新生的能量去格挡、反击！

　　冰蓝色的光芒时亮时灭，时而散乱如烟，时而能勉强凝聚成脆弱的盾牌或短促的冲击。

　　训练室内，身影交错，碰撞声不绝于耳。

　　陆沉像最严苛的教官，步步紧逼，将凌曜所有的潜力和狠劲都逼了出来。他甚至会故意卖出破绽，引诱凌曜攻击，然后在千钧一发之际格挡反击，让他体会能量失控和精准控制的差别。

　　凌曜很快就浑身是汗（生理盐水模拟），气喘吁吁，但眼神却越来越亮。那股新生的能量虽然微弱，却如臂指使，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如水流般的柔韧和穿透力。

　　在一次激烈的交锋后，陆沉故意露了一个极大的空门。凌曜下意识地全力一掌拍出！冰蓝色的能量瞬间凝聚，如同一道冰冷的激流，轰向陆沉胸口！

　　陆沉眼神一凝，不闪不避，甚至微微撤去了自身的防御！

　　“！”凌曜瞳孔骤缩，想要收回力量却已来不及！

　　就在那能量即将击中陆沉的瞬间——

　　陆沉左手快如闪电般探出，并非格挡，而是五指张开，掌心隐约有微弱的、与凌曜同源却更加内敛的能量波动一闪而逝！

　　嗤——

　　冰蓝的能量流如同撞上一道无形的、柔韧的墙壁，竟被巧妙地偏转、引导，擦着陆沉的身体轰击在后面的缓冲墙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结着冰霜的掌印！

　　全场寂静。

　　凌曜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陆沉。

　　医官的金属面甲下，也发出一声极轻的惊疑声。

　　陆沉缓缓放下手，脸色有些苍白，微微喘息。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他这些天悄悄按照“熵”的残缺资料尝试引导的那一点点微弱能量。

　　他看着凌曜，缓缓道：“引导，不是硬抗。是感知它的流动，然后……像这样。”

　　他伸出手，再次演示。一丝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冰蓝能量在他指尖萦绕，如同温顺的水流，随着他的意念改变着形态。

　　凌曜死死盯着那缕能量，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种全新的、关于力量掌控的大门，仿佛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医官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波动：“不可思议……变量V，你竟然……真的能引导源石能量？虽然微弱，但这性质……似乎更接近‘熵’理论中的‘稳态’……”

　　他看向陆沉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和探究。

　　陆沉默然。他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或许是因为那两支药剂，或许是因为意识深潜时的共鸣，或许……和他模糊的重生记忆有关？

　　就在这时——

　　呜——！！！

　　凄厉的警报再次响彻整个据点！比上一次更加急促，更加尖锐！

　　【警告！检测到大规模空间跃迁信号！】 【警告！多个高能量源正在接近！识别代码……‘清道夫’主力舰队！】 【警告！外围隐蔽屏障已被突破！预计接敌时间：3分钟！】

　　医官的金属面甲瞬间覆盖上一层冷冽的光泽！

　　“他们找到这里了！”他声音急促，“比预计的快太多！立刻准备转移！”

　　训练室的灯光瞬间变成刺眼的红色！

　　凌曜和陆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瞬间燃起的战意。

　　刚获得新生的力量，残酷的实战检验就已兵临城下。

　　没有时间犹豫。

　　陆沉一把抓起旁边武器架上的高周波刀，扔给凌曜一把自己惯用的□□。

　　“还能打吗？”陆沉问，眼神锐利。

　　凌曜握紧匕首，感受着体内那丝温顺却坚韧的新生能量，缓缓咧开嘴，露出一抹久违的、带着血腥味的桀骜笑容。

　　“当然。”

　　两人并肩，冲出训练室，奔向硝烟弥漫的出口。

　　身后，是“逆熵”据点匆忙的撤退景象和医官冰冷的指令声。

　　身前，是末世苍穹下，黑压压袭来的、“博士”的怒火具现。

　　新一轮的死战，骤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