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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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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庙已近傍晚,院中只有时不时快步端着物品走过的几个丫鬟,她们正将吃食送往夫人房中。
水月在房中伺候夫人用餐,玉词此时不便进去,便侯在门外等水月。
虽说夫人进家庙伺候的相关事项是水月负责,但玉词也不是完全不用伺候夫人。像这种日常起居的事项,平常都至少有两个大丫鬟伺候着,这次大丫鬟只来了水月一个,按理她便该自行替上,多承担大丫鬟的职责。
玉词自知考虑不周,水月一出来,她便准备自行请罚。
只是玉词还没开口,水月便朝她摇摇头,用嘴型说“夫人歇下了”。
她接过水月手中餐盘,两人轻手轻脚地离开。
水月没有问玉词去哪里了,瞧着心情颇好的样子。似是察觉到视线,水月侧过头看玉词一眼,笑得很是温柔,玉词不自觉也跟着笑了起来。
“妹妹都不好奇我在笑什么吗?”
玉词没说话,她知道水月接下来自己就会说明原由,便只是笑着等着,果然水月继续说道:“妹妹,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水月向玉词伸出手,玉词手中的餐盘早在路上交由其他小丫鬟,见水月伸手,忙伸出手去握水月。
只见水月面色绯红,有些支支吾吾的样子,玉词心下明了,拍拍水月的手说到:“姐姐但说无妨,若是我能帮上忙的,我定会帮。”
原来,玉词下午去山庙的那会岑大哥来了,还带着家中长辈。
岑大哥一家郑重其事地到夫人面前作了保证。
水月同岑大哥两人的亲事是早就定下的,岑大哥却觉得该有的程序不能少,不能让水月受了委屈,下午便带着家中族老一同来提亲。
一整个下午,水月都在夫人旁伺候着,全程听到岑家族老表诚心,夫人似乎对此也颇为欣慰,双方相谈甚欢,好不愉快,只是惹得水月脸红一下午,直到此刻还没完全消去。
“姐姐喜得良缘,妹妹在此恭喜姐姐了!”
水月没料到玉词这种性子居然也会打趣自己,正要说什么,玉词预料到似的转了话题:“姐姐需要我做些什么?”
夫人本就按例给水月备了不少嫁妆。今日下午岑家意料之外地补来诸多“聘礼”,虽说都是些小户人家的物品,最贵重的也不过几匹锦绣,但也是算是岑家有心。夫人看出来两个小年青彼此有意,也愿意让水月有一个好归宿,就说让水月这两日不必忙府里的事了。
既然岑家礼数周到,那林家出来的人也不能失了礼仪,夫人又额外追加了不少东西,并让水月这两日抽空同岑大哥回去正式见一见家长,以及收拾东西。
最主要的是让水月准备好心情。
水月拗不过夫人,又放不下夫人。
最终的结果便是:水月答应了夫人,待第二次家庙祭拜完成便去岑大哥家,提前准备下婚事的一应事宜。
只是后续水月不在,这本来还有好些日子的工作就需要挤在两天内尽可能提前备好,时间一下也紧张不少。
“妹妹,这第三次的家庙祭拜就得拜托你了。”水月托着玉词的手,玉词点头,见水月有些吞吐,似乎还有话要说。
“妹妹,我自己也有些事要拜托你……”水月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夫人每来家庙必会抄经祈福,我听说你也认字,字写得漂亮端正,可否……”
玉词以为是什么难事,这么不好开口,也怕是自己做不好的。这一听,心下也松了一口气,当然应下了。此外,玉词顺便提了一嘴明日要去送东西的事,没明说细节,只说了可否告假半日,得到应允后,两人又说笑了几句,后各自散去。
分开后,玉词去领纸笔,回程的途中又见到了水月。
水月站在小庭院的拱门处,岑大哥也在,两人像是在聊什么开心的事。水月时不时抬手掩嘴,似乎被逗乐了,岑大哥堆了一脸憨厚的笑,视线不曾离开水月。
早春的风带着若有似无的香气,风吹过山岗,吹进小院,吹动拱门处一对年轻人的衣裳。
被吹动的似乎还不止衣裳。
“这也有可能是我的未来吗?”一个念头措不及防地出现在玉词脑中。
领回的纸张哗啦啦响着,她回神按住纸张,似乎还有什么也随着纸张哗啦啦响着,这般远,又那样近。
春风惹来的思绪良久未能平静。
抄经可静神,然而抄经没有玉词起先以为的那般简单。
经书内容拗口,一不留神就错笔。祈福的经书自是要求高,错了笔的均作废稿,好几个时辰过去,只完成三分之一。好在后续逐渐上道,夜又渐深,引人分心的各类杂声在众人入睡后消失,抄经的速度便快了许多。
待完成时,整个家庙都睡下了。
今夜无月,只有稀疏几颗星点在空中,仅余的那几颗星忽明忽暗,时不时还有灰黑色的云盖住。
玉词正要吹灭抄经殿的烛火,忽然听到一阵稀稀疏疏的声响,似乎有人在哪里躲着。仔细听了一会,声音居然逐渐近了,她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脑中立刻想到此前青珠说过的“闹匪”。
正当她心里咚咚跳着,想着要不要去禀告夫人时,窗外说话了。
她一步一步悄悄移动,向着窗的方向靠近,窗外的说话声也随着缩短的距离逐渐清晰。只是距离还不够近,能听见有两个声音,但听不清内容。
房内火光摇曳着,将玉词的影子打在靠窗的这面墙上。
窗外稀稀疏疏,窗内捂着嘴尽量不发出声音。
移动到窗下时,终于能听清两人的对谈。
原来是两个外地来的赶路人,听内容似乎是要去什么地方报道,正在找报道的拜帖,他们的火折子用完了,现下正借着窗口的光分辨拜帖上写的具体位置。
不是贼匪便好。
玉词悬着的心放下,紧张过头,一下松懈下来反而有些脱力,她便任由自己的身体靠着墙轻轻滑到地上坐下。
听窗外的谈话内容,两人说到的地方她居然也听过。
他们要去的是“祁岭书阁”。
正式的祁岭书阁尚在修缮,现下借址于此地。
窗外似乎明确了地址,确定就在这附近不远处,方向没错,言语中带着期待的喜悦。
从对话里听得——阁士招募是有考核的,须得识字不说,考核内容也不易。识字一项就淘汰了不少有意者,更别说要考些四书五经、地方志相关的专业知识。因为要求高,报名人数至今还未达所需,因此报名往后延了些许,比原定的时间又追加了十日。
且书阁还为此单独设立了考前试工,说是试工,其实也给了报名者学习的机会,可以提前到书阁做工。虽然试工没有工钱,但试工期间能近距离接触到内部信息,对招募考试也是极有裨益的。
窗外两人就是为试工而来。
阁士报名不论出身,只论才学能力。一旦入选,均算得半个“官家人”,俸禄由官家出不说,连吃住也归书阁管,此后身份自不一样。
窗下的玉词听着,忽然想起自己当日也撕下了一张招募公告,当时撕下的原因她此刻也忘了,连自己撕下过公告这件事也是突然被两人对话提醒的。
玉词在袖中摸索一番,没有;贴身里衣,也没有。
一时之间,玉词怎么也想不起是放在哪里了,她记得自己有带回一张,现在却找不到,心中隐约有些担心,但愿是自己收起来放好了,不要被其他人有心人看见。
怀揣着隐隐的不安,玉词回到房中胡乱地入了睡。
这余下的夜充斥着奇怪的梦。
有时是出现在山上,做了庙里的尼姑,要下山打水,山间却漫着大雾,怎么也找不到下山的路;有时又看到没有人脸的男子,问自己怎么还不烧饭;出现最多的还是付家,若大的付家府邸到处荒草丛生,房内布满灰尘蛛网,就在那一片狼藉中的一个小角落里,躲着一个小小的孩子……
奇怪的梦随着清晨的到来一并消散。
玉词醒来时只觉得头昏脑胀,对于梦见了什么倒是记不清了。尽管自觉头脑还没醒来,玉词仍依着以往的惯性起了身,完成上午的差事。这一整个上午大事没有,小事则零零散散,东边一件西边一件的,时间也就那么过去。
午饭后,玉词同水月打了声招呼,离开了家庙。
家庙周边住的人家不多,开辟的路也很少。除了几条走惯了的大道,其他小路只有浅浅的路辄,哪条走得多,哪条走得少,看路面上杂草生长状态便知。
玉词循着一条小路前行,小路两侧生出的杂草杂花东倒西歪着,想来这几日走这条道的人是比较多的。
昨日在山上看到的那户人家此刻没有开门,也不知里头有没有人在。
这户人家的隔壁也是同样的房屋形式,这是连排屋。当初建造时是一起建的,紧挨的左邻右舍有一面墙公用,主屋内房顶上的木头大梁则同一列连排屋公用。也许是因为其他联排屋都没有人居住的原因,玉词拜访的这户人家在连排屋里算得上比较新。
玉词抬手敲门,没人应,却有脚步声从里屋传来。门开了一条缝隙,一个农妇装扮的女子警惕地看着玉词,问到:“有什么事?”
不是问找谁,而是直接问事,看来面前这人便是送货对象。
玉词说明来意,面前女子上下打量玉词一番。玉词正想将东西取出交给面前人,对方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开了门,说了句“进来”后,便转身入内。
她本打算送到后便告辞,见这情形也只好将东西暂时收起,抬脚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