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词传：从丫鬟到女官》登山知夏

7、第七章

　　家庙祭拜不算忙碌，祭拜的实际用时说起来也就那么一两个时辰，真正耗费心神的是事前准备和事后收拾，这两件事都是玉词在协理。

　　伺候夫人进家庙祭拜的是水月，听说方嬷嬷也在里间伺候着，包括玉词在内的其他人则都在院外等候。祭拜时，里外同拜，玉词及一众人等不知在太阳下站起又跪了多少次，终于在感觉腰腿要软下去时，听到了司仪唱“礼毕——”。

　　然而夫人她们还没出来，众人只好继续等着。

　　周围逐渐有人站不住了，有几个丫头小厮在悄悄捶腿，时不时有“嘶嘶”的咬牙坚持声音传入玉词耳朵。

　　玉词是站习惯了的，倒没感觉太难熬，只是空等着不能做其他事。

　　她抬头看顶上日头，算着若是此刻结束的话，今日还能有时间收拾祭拜后的用品，以及提前准备下后两次的祭拜安排。

　　此番家庙祭拜日子都是看好了的，共有三次。今天是第一天，下一次在两日后，最后一次在三日后，连着第二日。今天忙完，有两天的休整时间，要是今天结束得晚，那收拾和准备便只能推到后两日……

　　玉词默默梳理接下来的事务，边盯着门槛发呆。盯着盯着，几双脚迈了出来，随后耳边传来水月派活的声音，派到活的领命离开，在场众人逐渐散了。

　　玉词没听见给自己的安排，反而是水月先向自己走了过来。

　　只见水月拉着玉词走到一旁，经过夫人面前，只是福礼打招呼，并没有停下来。夫人向她二人点头表示回应，也没说什么。

　　夫人还在同另一人说话。

　　水月拉着玉词已走出一段距离，才悄声开口同玉词说话，但玉词没有回应，水月这才注意到玉词似乎还在往家庙的方向看。

　　“妹妹，看什么呢？”水月张望着，也没看到什么值得这般回望的。心说这孩子也太实诚，其他丫鬟小厮都巴不得早点离场，即便是领活离开，也能快些把活儿做完早些休息，不必在主人家面前晃荡惹眼，一不小心就被拉去做些临时差事。

　　玉词确实看的是家庙的方向，然而看的却不是林夫人，而是同夫人说话那人。

　　从玉词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那人部分衣裳，这衣着打扮都不似林府家仆，但也不算太过富贵，想来也不是哪家贵夫人，何况这是林家家庙，别家贵夫人出现在此不合情理。

　　然而夫人同此人说话却颇为亲近，且此人刚刚也是从家庙里出来的……难道是方嬷嬷？

　　那人从袖子中露出的手却让玉词陷入疑惑。

　　林府中称得上嬷嬷的都是上了年岁的，且嬷嬷大多操劳半生，这手怎会如此白净？

　　“妹妹？”水月停了下来，玉词这才反应过来水月在同自己说话，忙福礼道歉。水月摇摇头，笑说没事，又问了句可有其他事情，得到了玉词否认的回答后，不再说什么，拉着玉词走了。

　　水月拉着玉词到自己歇息的房中，玉词本以为水月是有何差事要安排，一直等着，等来的却是一杯茶水和推到自己面前的蔬果。

　　水月笑盈盈地说道：“吃吧。”

　　玉词抬头，却只是捧着递来的果子没有动口。

　　水月无奈叹气，道：“玉词，有得闲时便不要想着其他，我瞧你刚刚一直站在家庙前候着，但不用一直站在那里的。其他人得了吩咐的，去做吩咐的事情；没得吩咐的，也自找可做之事离场，你倒好，傻愣愣的站在那里，我拉你走还不知道什么意思……”

　　玉词一愣，想说自己是候着等收拾，却又听水月接上：“真不愧是书灵带出来的孩子，一样一板一眼。”

　　书灵一板一眼的形象浮现在玉词脑中，水月形容地着实贴切，她一想到自己在旁人眼中也是如此，不禁笑了起来。

　　水月又喊玉词吃水果，玉词这才捧着咬了起来。两人正闲话着，后窗传来几声“咚咚”的响声，像是果子砸在屋檐。

　　水月一听，红着脸站了起来，对玉词说了句“我去瞧瞧”，玉词咬着水果，看着水月脚步匆匆离开的背影，随即反应过来，心领神会。

　　水月走后不久，玉词也从房中离开。

　　她回到家庙前，见众人果然都已经散了，庙门已重新关起，想来是都收拾好了。

　　后两次祭拜不似第一次隆重，到时只需再补充些新鲜祭品之类的便可，其他的祭拜器具现下仍旧在家庙里，因为还有两次，也就没必要收起来，除此再没什么需要额外准备的。

　　只是这一下多了大半天的时间不知如何安排，玉词思索片刻，决定再去方嬷嬷住处看看，在那之前，还要先回房取上盒子。

　　玉词远远看见一个梳着发髻的童子站在方嬷嬷的院门前候着，看着像是在等人，却不料童子等的是自己。

　　童子向玉词拱手行礼，还未等玉词开口，便说道：“姑娘安好，方嬷嬷命我向姑娘转告一句话。”

　　“听闻姑娘此前来找过嬷嬷，嬷嬷已回山庙，若姑娘有事相寻，可上山。”童子说罢，摇手一指。

　　玉词还想再问其他，然而童子只是笑而不答，她只好道谢离开，离开前向童子确认了山庙位置和上山所需时长。

　　“天色尚早，来回有余。”

　　实际找到山庙位置并不如童子所说的容易，山虽不高，路却崎岖，等玉词真正走到庙门前时已过去一个多时辰。

　　敲门后，是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来开门。

　　小姑娘只开了个门缝，玉词禀明来意，小姑娘听罢关上门。玉词听见小姑娘的脚步声向院里去了，猜想是去同主人家汇报。

　　不多久，小姑娘回来，将门打开，迎玉词进去。

　　山庙不大，没作特殊供奉，只在房中挂了一副观音画像而已。

　　房间外是一个不大的院子，大门边有一棵古树，一套石桌凳置于树下。

　　小姑娘刚刚大概是在打扫院子，听见玉词敲门，便随手将扫帚靠着石桌放去。

　　房间内摆设同样十分简洁，甚至说得上简陋——最大的前厅有一张供桌，桌下两块蒲团；一道木屏风隔断前厅和后房，前厅是供奉场所，后房大概是起居室，观音画像便挂在那木屏风上。

　　小姑娘得了主人的吩咐，领玉词进来后便退出，只留玉词一人对着屏风上的观音像。

　　“小友可有所感？”方嬷嬷从屏风侧出现，见玉词正看着观音像，便开口问道。

　　玉词忙福礼问安，摇摇头，将盒子递了过去。

　　上午在家庙前同夫人说话的果然是方嬷嬷，虽然此刻她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但那双鞋却同上午是一样的，还有那双白净的手。

　　果然，有那样白净之手的人年岁不会太大，只是这个年纪就做了嬷嬷，倒是出乎玉词意料。

　　方嬷嬷像书灵所说那样，只是接过盒子，确实没有再问其他。

　　玉词记得书灵说过方嬷嬷不爱见生人，因此交了东西便准备告辞，但方嬷嬷却叫住了她。

　　方嬷嬷领着玉词从房子的一侧绕到后院。

　　说是后院，其实也就一条窄窄的过道，过道的地上落了不少叶子，靠墙的一侧零零碎碎堆着柴火，角落处放了一个大水缸蓄水。余下过道能供一人行走，两人并行却有些困难，两人一前一后，方嬷嬷在前，玉词跟在其后。

　　方嬷嬷让玉词等候片刻，自己则开了房间的后门进去，从房里取了个东西交给玉词。玉词猜想这是要给书灵的，还未开口，方嬷嬷说道：“小友，劳烦你明日将此送到山下右侧的那户人家。”

　　玉词略感意外，双手接过，应了声“好”。

　　原本在前院打扫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似乎是等着送玉词出门。

　　玉词见方嬷嬷再没交代其他，便同她告辞。

　　方嬷嬷点头，转身回房，玉词则跟着小姑娘下山。

　　有了小姑娘带路，下山的速度倒是快上许多，两人走到能瞧见山脚的半山腰平台时，玉词停了下来，让小姑娘不必再送。小姑娘也没拒绝，拱手作揖，向玉词指明下山便捷的那条路，自个儿回山庙去了。

　　玉词没往小姑娘指的那条路下山，她准备先去将方嬷嬷请自己代交的东西送了，再回家庙处。

　　她方才在半山腰平台已经确认位置，瞧着不是很远，遥遥看去，方嬷嬷说的那户人家此刻似乎也有人在。

　　若是先下山再过去，要绕好大一圈，所以她想直接找一条小的山路下去，只是另外的山路就不像小姑娘指路的那条好走了。

　　小姑娘指的路是有许多人走过的，而其他的虽然也有一些山户走，但不那么好走。

　　正当玉词左右观望，试图找一条合适的路时，身后传来“哒哒”脚步声，回头一看，竟然是小姑娘又回来了。

　　玉词便问“可是有什么遗漏？”，又或者“方嬷嬷可是有其他事情？”

　　小姑娘只是摇头，又指了指山庙的位置，似乎有点急切。

　　玉词这才知道原来小姑娘不会说话，难怪从一开始就只是腼腆笑和点头摇头。

　　她见小姑娘拉着自己往大路上走，忙解释自己是想去山下右侧人家送东西，所以才没走大路。

　　小姑娘比手画脚地指了一通，她没理解具体意思，猜着大概是在说“走大路安全”之类的，小姑娘见玉词似乎没有理解，突然想到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让玉词看。

　　纸上只有四字——急缓有度。

　　“这是方嬷嬷给我的？”

　　小姑娘点头。

　　玉词展着纸条，仰头回望向山庙，庙门紧闭着。

　　方嬷嬷为何给自己这四个字？玉词不明白，小姑娘看玉词神情似乎不执著要从小路下山了，紧张的小脸一下舒展，拉着玉词就往大路走，这次小姑娘也不顾玉词说的“不用送”，直接就将玉词送到山下。

　　这一番折腾花去好些时间，再绕路去送东西怕是要天黑了，玉词无奈，只好作罢。

　　送东西的事儿得明天再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