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赛博世界伪装玩家后》九枝最

4、离线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刺耳的警报。

　　只有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老旧电器彻底断电的“嗡——”声，在整个控制室内部响起。

　　紧接着，控制室内所有的光源——包括少年面前悬浮的光屏、便携工作灯、以及服务器阵列上残留的几颗微弱的指示灯——瞬间熄灭！

　　绝对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吞噬了一切。

　　连崎在按下按钮的瞬间，身体已经训练有素地向侧后方急退，同时矮身，利用一个倾倒的金属柜作为临时掩体。

　　几乎在她离开原地的同时，安保机器人那沉重的金属臂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砸在了她刚才的位置！金属地板不堪重负的凹下去一大块！

　　然而，这一击之后，它的动作却僵住了。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灵魂的雕塑，保持着挥臂的姿势，矗立在黑暗中，周身闪烁的指示灯彻底熄灭。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控制室，只剩下连崎自己刻意压低的呼吸声。

　　黑暗中，传来一声极其压抑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闷哼。

　　接着，是坐椅被猛地推开、金属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噪音。

　　“你……你……”少年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不再轻快，而是带着一种扭曲的、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惊怒和……难以置信的痛苦。

　　“你干了什么？！我的……我的……”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

　　“我的”什么？

　　连崎在黑暗中警惕地绷紧身体，太阳穴处传来阵阵隐痛。

　　“嗡——嗡——嗡——”

　　低沉而规律的悬浮引擎声由远及近！刺眼的白色探照灯光束如同利剑般，粗暴地撕裂了控制室窗户的黑暗，将里面照得亮如白昼。

　　光束在布满灰尘和瓦砾的空间中扫过，最终牢牢锁定了掩体后的连崎和她身旁僵立的机器人。

　　连崎眯起眼适应强光，但没有移开视线，依然保持戒备姿势。
　　她暂时安全了，但任务还没结束。

　　“里面的人听着！这里是普生科技回收部！放弃抵抗！”项敏捷冰冷威严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

　　控制室另一侧，强光下的少年显得更加单薄。他深灰色的连帽衫帽子滑落，露出凌乱的黑发和苍白的脸。

　　“啧……”少年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无尽疲惫和嘲弄的咂舌声。他放弃了躲藏，反而抬起头，迎着强光，目光似乎穿透了玻璃，精准地“看”向了悬浮车上项敏捷的位置。

　　“回收部……效率可真高。你们再来晚点，这小白鼠可就死了。”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重复，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就在这时，项敏捷的命令再次响起，目标明确：“目标‘幽灵’个体确认！执行回收协议 ！行动小组，准备突入！”

　　“收到！”数名装备精良的回收部队员开始切割窗户。

　　“呵……”少年突然发出一声低笑，瘆人而空洞。他不再看窗外，反而缓缓转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再次聚焦在连崎身上。

　　他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然而，预想中的意念冲击或者诅咒并没有到来。少年眼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骤然熄灭。他的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软软地向后倒去，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重重摔在冰冷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再无生息。

　　死了？
　　连崎心中微惊。实在是这人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不像是这么快就退场的角色。

　　防弹玻璃被专业工具迅速切开，几名装备精良、动作迅捷的回收队员鱼贯而入，瞬间控制了各个方位。两人直奔转椅上的少年。

　　项敏捷最后一个利落地翻进来。她脸上表情严肃，目光迅速扫过僵立的机器人、积尘的服务器、狼狈的连崎，最终定格在被队员架起来的少年身上。

　　一名队员快速检查了少年的颈动脉和瞳孔，又用便携扫描仪在他太阳穴附近探测了一下，抬头报告：“项队，目标载体……生理体征消失。核心信号……湮灭。确认离线。”

　　“湮灭？”项敏捷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走上前，亲自伸出手指，冰凉地探了探少年的颈侧，指尖在少年异常苍白的皮肤上停留了一瞬，才收回。

　　“啧。”

　　项敏捷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听不出是遗憾还是别的什么。她转身看向连崎，目光在她肩部焦黑的防护服裂口和后背沾染的尘土上停留片刻，“受伤了？”

　　“嗯……”

　　“还能走吗？”项敏捷皱眉问道。

　　“还行。”连崎站直身体，声音平稳，但后背的疼痛提醒着她刚才的凶险。

　　项敏捷看到她有些迟缓的动作，顿了顿，目光又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要穿透连崎的眼睛，“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话，但无论说了什么……”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忘掉它。我们是联邦授权的网络安全特殊行动部门，职责是回收失控的、具有高度威胁性的非法AI程序，维护虚拟与现实世界的边界安全。普生科技的技术，服务于公众利益和社会稳定。这一点，必须明确。懂吗？”

　　连崎看着项敏捷那张“我代表正义”的脸，心里疯狂吐槽。

　　福祉？她差点就死在这了。

　　但她脸上挤出一个无比真诚、带着对三百万无限向往的笑容：“明白！项队！维护网络安全，人人有责！”

　　项敏捷似乎对她的“觉悟”还算满意，点了点头，指挥道：“工蜂，把载体带回去，按最高保密条例处理。其他人，深度扫描服务器，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异常数据残留！做完一切后清理现场。”

　　代号“工蜂”的队员拿出一个看起来就很高级的、带屏蔽功能的黑色箱子，把少年软绵绵的身体小心地放了进去。箱子合上时发出轻微的密封声。

　　连崎别开眼。

　　三百万日薪的活儿，附带良心不安体验卡一张。这钱果然烫手。

　　回收箱被“工蜂”队员稳稳地抬走，消失在破开的窗口外。那轻微的密封声仿佛还在连崎耳边回荡。

　　控制室里只剩下队员们忙碌的声响：扫描仪的嗡鸣、清理设备吸取灰尘的嘶嘶声、以及金属工具偶尔碰撞的脆响。探照灯的光束依旧惨白地笼罩着这片空间。

　　项敏捷没有再看那个方向，她的目光落在连崎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跟我车走。” 语气简短，没有多余的情绪。

　　连崎沉默地点头，跟在她身后，穿过被切割得边缘锋利的破窗，走向停靠在空地上的悬浮车。
　　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撕裂的防护服裂口，激得她后背伤口一阵刺痛。她咬着牙没出声，只是将防护服的领口拉紧了些。

　　悬浮车内舱宽敞而冰冷，弥漫着消毒水和金属的混合气味。项敏捷坐在驾驶位，没有立刻启动引擎。她调暗了舱内灯光，只留下控制台幽幽的蓝光映着她线条冷硬的侧脸。

　　项敏捷丢给连崎一个便携医疗包：“自己处理一下。”

　　连崎接过医疗包，低声道：“谢谢项队。”

　　她解开破损的防护服上半部分，露出肩背。灼伤的边缘红肿发黑，撞击点则是一片青紫，在冷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用消毒喷雾清理伤口时，刺痛感使她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项敏捷透过后视镜看着她的动作，眼神锐利如鹰，“说说吧。”她的声音在安静的舱内响起，打破了压抑的沉默。

　　“从你进工厂开始，到按下那个按钮为止。越详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