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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童年的背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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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笛声刺破工厂区的平静时,季幸正蜷缩在围墙外的杂草丛里。她不久前报了警,就一直躲在这里不敢轻举妄动。掌心的红晶石像块刚从火炉里钳出来的铁块,那是她刚才在通风管道里,被林弋挡在门口的背影激发出的“勇气”结晶。
“不许动!”
强光手电筒的光束突然打在脸上,季幸眯起眼,看见两个穿警服的人朝她跑来。
她立马开口解释:“警察同志,是我报的警,我是季幸。”
“工厂里面已经查看了,请你也跟我们去局里。”年轻警察虽然用词礼貌,但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刚才爬出来时看到的浓烟,还有隐约的爆炸声,像重锤一样砸在她心上。
警车驶离工厂区时,季幸透过车窗往后看。B3栋的火势已经蔓延开,黑色的浓烟卷把刚亮的天色染得一片污浊。
直到警车开进公安局大院,冰冷的铁栏杆挡住视线,她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
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晃眼,桌子对面的中年警察呷了口浓茶,翻开笔录本:“姓名?”
“季幸。”
“职业?”
“广告公司策划。”
“是你报的警是吧?”
“是。”
“凌晨四点在废弃工厂区干什么?”警察抬起眼皮,目光锐利如刀。
“我去找人。”
“找谁?他的姓名?”
“他叫林弋。”
“你们什么关系?你找他什么事情?他是做什么的?家住哪?”
这一连串的问题堵住了季幸,除了名字和情绪猎人的身份,她对他一无所知。
见季幸回答不出来,中年警察推过来个证物袋,里面装着枚银色的情绪屏蔽器,是林弋还给她的那枚,应该是刚才逃跑时不小心掉在了草丛里。
季幸的心跳漏了一拍,屏蔽器上的花纹很特殊,一看就不是普通物件,但她总不能说这是“情绪猎人”用的装备。
“在你的躲藏处找到的,这是什么?”
“是一个朋友送的护身符。”她垂下眼睑,声音有些发虚,“我昨天被人跟踪,朋友说戴着这个能保平安。”
“什么朋友?叫什么名字?在哪工作?”警察步步紧逼。
“我…”季幸又被卡住了,全都乱套了。他们认识还不到三天,却已经把彼此拖进了同一片沼泽里。
“说不出来了?”警察把笔往桌上一拍,“我劝你老实交代,否则我们合理怀疑你的报警是贼喊捉贼。现场发现大量像禁药的晶体,还有几具尸体。你要是不说清楚,就等着以同伙论处吧!”
季幸猛地抬头,有尸体,难道是林弋吗?
“不是的!我不是同伙!”她激动地站起来,手铐在桌腿上撞出刺耳的响声。
中年警察正要说什么,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便服的男人走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中年警察的表情一下就变了,起身对季幸说:“你先在这等着。”
两人出去时,她听见他们在走廊里争执。
“上头说要放她走。”
“凭什么?她刚刚的样子明显有问题!”
“别问了,是特殊部门的意思。”便服男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让他冷静。
特殊部门,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专门处理“情绪猎人”事件的机构?
半小时后,一个穿黑色西装的女人走进来,打开了季幸的手铐。她约莫三十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说话像机器人一样没情绪:“跟我来。”
季幸揉着发红的手腕,跟着她走出审讯室,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挂着“会客室”牌子的房间。
推开门的瞬间,她愣住了。
肖然坐在沙发上,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正端着茶杯喝茶。
“小幸。”肖然看到她,立刻站起来,脸上写满了担忧,“你没事吧?我听说你被抓了,吓死我了。”
季幸看着他,脑子一片空白。肖然是她小时候玩伴,小时候住在同一个家属院,后来他随父母搬走,两人就断了联系。直到三个月前,他突然出现在她公司楼下,说自己调回了这个城市工作。
“你怎么会在这里?”季幸的语气有点疑惑。
“我今早去公司找你,你同事说你没来也没请假,有点着急,所以我托了点关系打听你的消息,这才知道你进了警察局。”肖然走上前,想碰她的肩膀,被她下意识地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特殊部门的人说你卷入了危险事件,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保出来。”
“特殊部门。”季幸小声说着。
“就是处理一些‘特殊事件’的部门。”肖然的语气很自然,仿佛早就知道这些。
季幸看着他温和的笑脸,心里却莫名发慌。他的出现太巧合了,巧合得像有人刻意安排。她脑海里冒出林弋说过的话,老鬼的人会用各种手段接近她。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她后退半步,拉开距离。
“我就是想找你吃个饭,叙叙旧,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肖然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你早上找我吃饭?”
肖然被噎住了,他没想到季幸会这么问。
他在撒谎,季幸十分确定!
“肖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肖然的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话,穿西装的女人突然走进来:“肖先生,手续办好了,可以带她走了。”
季幸不想和他扯皮了,她想知道林弋现在是否安全,听到女人的话立马就走出会客室。
走出公安局时,阳光刺眼得让她睁不开眼。肖然追出来说要开车送她回家,被她拒绝了。
季幸转身往公交站走,她能感觉到肖然的目光一直跟在背后,像条有毒的蛇缠绕着她,让人透不过气。
公交车上,季幸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逝的街景,脑子乱成一团。肖然的异常,警察口中的“尸体”,还有林弋的下落,无数个问题像电线一样缠在一起。
“嗡嗡。”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在你家楼下的咖啡店。——林】
季幸的情绪瞬间好转,林弋没事,太好了!
她立刻在下一站下车,拦了辆出租车就往家赶。冲进咖啡店时,林弋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件干净的灰色T恤,左臂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季幸抓住他的双手,声音里带着哭腔。
林弋抬头看她,眼底有红血丝,显然一夜没睡,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说:“让你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刚刚警察说里面发现了尸体,我都要吓死了,害怕是你。”
他安抚着季幸坐到椅子上,推过来一杯热可可,“我没事,你放心吧。这是刚买的热可可,你先喝点暖暖。”
季幸握住滚烫的杯子,暖意从指尖传到心里,眼泪却突然掉了下来:“我真的害怕死了。”
“我从后门跳出来了,黑鸦引爆了仓库,想毁尸灭迹,张晋和几个黑市成员没跑出来。”林弋的声音很轻。
“那黑鸦呢?”
沈逸的手指在杯沿上轻轻敲击,“让他跑掉了。”
季幸听完有些失望,但也万幸林弋没事。
“你爬出来后有发生什么事情吗?我逃走前只听到了警笛声!”
她将爬出管道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林弋,包括肖然保自己出来。
“我觉得他很不对劲,一定在撒谎。”
林弋沉默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个微型U盘:“这是从黑鸦的实验室里找到的,里面有黑市的交易记录和猎人名单。”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插入U盘,“你看看这个。”
屏幕上跳出一份加密文件,林弋输入密码后,出现了一张表格。表格的最后一行赫然写着:肖然,代号“信使”,负责接近目标、传递情报,关联猎人:黑鸦。
季幸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冻结了,她没想到会这样。
“不可能,肖然小时候很照顾我的,怎么会这样。”她摇着头不愿相信。
林弋有些不忍,“交易记录上写着,当年黑鸦能顺利接近你,是因为有人提供了你的作息时间。”他指向表格里的一行小字:提供情报者:肖然(时年6岁)。
6岁的肖然,那个总爱把糖分给她吃,会帮她赶走欺负人的小男孩,是偷走她核心情绪的猎人的帮凶。
她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无声落泪。
“交易记录上说,他妹妹当时得了罕见的血液病,需要大量‘生命喜悦’情绪结晶做药引。”林弋调出另一份文件,是张医院的诊断书,“老鬼答应给他结晶,条件是帮黑鸦找到合适的目标。”
季幸想起林宇确实有个妹妹,比他们小两岁,小时候总爱跟在他们身后叫“季姐姐”。她还记得那个小女孩脸色总是苍白的,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跑跳。
“所以他就轻易把我和其他小朋友都卖了?”苏瑶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心脏像被撕开了个大口子。
“他可能当时不知道后果。”林弋递给她一张纸巾,“老鬼很擅长哄骗小孩,他大概只是觉得帮个忙,就能救妹妹。”
“那现在呢?”季幸擦掉眼泪,眼神里带着决绝,“他现在还在帮老鬼做事,又是为了什么?”
林弋的目光转移到电脑上,“诊断书上说,他妹妹的病复发了,比小时候更严重。”
话音刚落,咖啡店的风铃响了,肖然推门走进来,他看到季幸和林弋坐在一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秒又很快恢复。
“小幸,这位是?”
“不用装了,肖然,我都知道了。”季幸不想再看到他假惺惺的脸。
肖然知道自己迟早会暴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下了头:“对不起。”
“你对不起只有我吗?那些和我们一样大的小朋友,我能原谅你,他们能吗?就算小时候的事我可以不怪你,可你现在为什么还要帮他们?你知不知道他们在做多么可怕的事?”季幸声音几近崩溃。
“我没办法,老鬼说,只要我把你们带去见他,他就给我妹妹足够的‘生命喜悦’结晶。她快不行了,我不能失去她”
“你明知道他会伤害们!”
“不,不是的!老鬼说只是想让你帮他稳定一种新的情绪结晶,不会伤害你的,所有我才同意的。”
“你信他的话?老鬼当年也说过不会伤害我弟弟,结果呢?”林弋声音插了进来。
肖然的身体有些不稳,“我没有选择了。”
“有选择。”季幸看着他的眼睛,“跟我们合作,把老鬼的罪证交给警察。你妹妹的病,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没用的,‘生命喜悦’只有情绪泄漏体能产生,除了你,没人能救我妹妹。”肖然摇着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就在这时,林弋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后,脸色变得很难看,“知道了,马上过去。”
“怎么了?”季幸问。
“特殊部门刚才联系我,说在工厂区的废墟里发现了大量孩子的遗物,怀疑黑鸦不仅偷情绪结晶,还绑架了那些失去快乐的孩子。”
季幸的心脏像被棒槌砸中,她想起那些罐子里的“孩童·快乐”结晶,想起幼儿园里那些突然沉默的孩子。原来他们不仅被偷走了快乐,还可能受到了非人的待遇。
两人说着就要走,肖然突然说话了。
“我跟你们一起去,我知道黑鸦藏孩子的地方。”
林弋和季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
“为什么要告诉我们?”
“因为我不想再错下去了,我昨天看到那些孩子的照片,他们跟我妹妹差不多大,我不能再助纣为虐了。”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地图,“这是黑鸦的秘密据点,在郊区的一栋废弃疗养院。”
季幸听着他话里全是忏悔,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背叛过自己的人,但眼下,这是找到那些孩子唯一的线索。
“我再信你一次,别让我失望。”季幸接过地图。
“我不会的。”肖然的声音很坚定。
三人走出咖啡店,阳光正好,季幸抬头看了看天,湛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白云,像棉花糖一样柔软。她想起童年时,肖然也曾在这样的天气下带着她追蝴蝶。
那时候的风是暖的,笑是甜的,连空气里都飘着糖的味道。
而现在,风里带着血腥味,笑里藏着算计,连最珍贵的童年回忆,都蒙上了一层背叛的阴影。
“走吧。”林弋碰了碰她的胳膊,声音很轻。
季幸点点头,跟上他的脚步。
肖然走在最后面,低着头,没人看到他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上面显示着一条刚发送成功的短信:他们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