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前世今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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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李覃如约而至，接上了谢竹。
谢棠并未出面，为了避免和李覃撞见，她假装虚弱养病，连弟弟都未见面。这让本来想问姐姐要吃什么的谢竹大大泄气，出门的时候都没那么高兴。
费劲心机想要和谢竹搞好关系的李覃，怎么可能觉察不出。
但为了不让这臭小子起提防之心，他硬是按捺住了。
把小屁孩抱上马车，他自以为是温柔的开口，“我就叫你熊奴了?跟着大哥哥走吧，去玩喽！”
谢棠在家中喝完药之后，开始思忖：“自己上辈子并没有在这个时候和李覃见面，而是在大半年后的冬天。为何这次会这么早就有重逢后的第一面?”
那时正值隆冬，父亲受陛下荣恩，携家小进宫参加岁礼，在宫宴上才第一次见到了李覃。
他父亲正升迁，李覃人长的身姿挺拔，既举止爽朗还容颜出众，对京城的官家小姐来说又是新面孔，正是受宠的时候。
讨论他的不止是女人，还有男人，但他们是在嘲笑。他们觉得李覃不同于养尊处优的京城贵胄，而是整个人带着黑黑的土气。
当时她未认出就是小时候的那个邻居，还傻傻的觉得这个俊俏公子——黑面郎君也俊嘛，他被围着不得脱身，实在可怜。
她本就无心这场宫宴，所以并不像第一次参加的谢竹那样兴致勃勃。
一向畏寒的谢棠只是期盼着岁礼早些结束，却没注意到刚刚那双眼睛已经在盯着她。
谢竹这个呆瓜，正是贪玩好动的时候，偏偏他脑子聪明嘴巴又甜，一首古诗念几遍就能背下来。
祖父也觉得他年纪尚小，不该早早就被束缚天性，因此平时并不严格管教于他，只在他犯下大错之时责罚。
但扪心自问，谢家的家风淳朴慈爱，对子女的教习也时时上心，事事留意，两个孩子都教的很好。
在正式开宴后，尽管宫里的气氛恢弘肃穆，谢竹确实比平日里小心许多，但一双大眼睛还是圆溜溜望着四周。
他的手也在宽袖的遮掩下不受控制地拉着谢棠的裙边，谢竹靠在谢棠耳边低声说：“宫里的舞蹈好看，菜也好看，就是冷了，没有家里的好吃。”
小滑头看着姐姐毫无意趣，还悄悄的加了一句，“更没有姐姐做的茉莉牛乳糕好吃。”
说完笑着看谢棠，像是等着谢棠夸他。
谢棠心里自然高兴，只是面上憋着。
看着弟弟歪七倒八的坐姿，她训道：”还不坐好，不然给娘看见了，猜有没有你好果子吃？”
看弟弟吃瘪，她又给了个甜枣，“回去就给你做，还多给你加点蜂蜜。不过你可要坐好了，少说话，稳重些，别下了我们谢家的礼数。”
谢竹听到此话，连忙爬起坐直，大拇指和食指翘起，其余蜷缩，做了个姐弟俩才懂的“一言为定”的手势。
但突然发生了意外，有个毛手毛脚的宫女在添热汤时腿脚一歪，直冲谢棠脸部。
谢竹在背后看见，忙往前拉住姐姐，人是躲开了，汤水却溅到他的鞋子上。
事情发生的太快，等谢棠反应过来，那名宫女已经跪在地上请罪。
她检查完弟弟，看他并没有被烫到，才长松一口气，见女子还跪在地上，她抬眼示意谢竹。
谢竹走过去把她拉了起来，“没事儿，这位……宫娥姐姐，你也是无心之失，何况我和姐姐没被伤到，起来吧。”说完还抬了抬脚，像证明自己无事。
谢棠满是欣慰，自家弟弟别的不说，宽容待人却一向做的不错。
“石榴，你带他去外面找个内侍，寻个干净的偏殿换上备用的袜子，鞋子就先将就着，速度快些，莫在外面逗留。”谢棠吩咐。
石榴应声后便带谢竹过去了。
那小宫女应该是想赔罪，唯唯诺诺的扔下一句“奴婢给公子引路”，就急匆匆跟着出了殿门。
这点小插曲并未惊动多少人，李覃待谢棠避开那热汤后便收回了双手。
他坐在对面关注着谢棠，许是太过炙热，谢棠有所觉察后，开始慢慢扫视四周，却未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
谢棠以为是饿糊涂了，于是夹起桌上已经冷了的糕点填肚子。
这宫宴吃得人胃冰凉冰凉的，她正狐疑着谢竹几人还没回来。待她终于忍不住要一探究竟之时，刚刚那个宫娥又悄无声息的进殿，她在谢棠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小公子有难”，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走了。
把谢棠弄得云里雾里又瞬间清醒，她不敢赌是那宫娥在作怪，于是拉上葡萄悄声离殿去找。
她不能离主殿太远，亦不敢乱撞乱串。根据前几次进宫的经验，她猜石榴应该是去了距离近又少人的崇明殿，于是一边去一边向沿路的宫娥中涓问话，果然得到了有人去那的消息。
就在她就要到的时候，崇明殿的荷花池方向有些模糊的声音吸引了谢棠的注意。
那儿的荷花池夏季因风景秀丽雅致常有人驻足停留，冬天也因荒败不堪鲜少人迹。谢棠凑近点才听见那忽低忽高的声音是求救声，“救命啊，救命啊！”
谢棠听得熟悉，“葡萄，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喊?”
“是谢竹！”谢棠听得更清楚了，她顿时心脏一揪紧，顾不得礼仪姿态，直接小跑着冲出殿外。
谢棠顺着声音寻找，却在看清之后，四肢僵立，如坠冰窖。
——她的阿弟，正在那个池面上挣扎。
本来坚硬的冰面已经有了一个几尺的大豁口，四周全是裂纹。
正值冬日，他怎会行至冰池之上，还掉了下去！身边的石榴又去了哪里？
“熊奴！别怕，姐姐来了！不要四处抓蹬，要让自己静下来，慢慢浮在水面上。”顾不得其他，谢棠只想把她弟弟救上来。
“葡萄，等不及了，我先下去，你去找人，找绳子！”谢棠三下五除二，脱掉身上碍事的厚衣，小心地踩着冰面向谢竹靠拢。
葡萄在一旁看见，三魂七魄都要被吓没了。
她知道劝不住谢棠，在岸边急得直跺脚，“小姐，你可千万要小心啊，你要是出了事儿，我该怎么和老爷夫人交代。”
谢棠看见谢竹已经下沉，对她凄厉地喊道，“葡萄，快去，去找爹娘，让他们找好太医。”
葡萄见此，急忙一边高喊一边往前殿跑去。
主殿的人听到动静，也纷纷出来看热闹。
***
谢棠已经下了冰湖。
摸到谢竹时，他的手已经冰的不成样子了，意识也不清醒，像呛了很多水。
她慌得手都抖了，直到摸到他的脖子。
谢天谢地，还是热的，还在跳着。
——谢棠的眼泪已经流了满脸，与冰冷的池水混在一起，分不清是什么。
“熊奴，别睡，阿姐抓着你呢！来，跟阿姐往前面走。”谢棠一只手提着谢竹，一边朝着岸边的湖面游去。
岸边早有接应的人，谢夫人见一双儿女在冰天雪地的湖水中，小儿子好像还昏着，心都要碎了，忙求人求太医去搭救。
可冰湖碎了一块就会碎第二块，又天寒地冻的，围观的人一时不敢出手，生怕弄巧成拙。
谢棠快至岸边时，看到了李覃。
他已经脱了在殿时的黑色狐皮大氅，整个人匍匐着朝她而来，还有两个手下，身上束着麻绳，由岸上人拉着。
“还差一点，就一点。”谢棠其实已经感觉到身上的力气在慢慢流失。
零下的冰水已经将她的知觉掠夺，她刚刚抱谢竹时，救人心切，并没有觉察到碎冰已经把她的小腿、大腿外侧以及腰腹的小块皮肤都划伤了。
如果此时有人在冰下，就会发现，她身下正汩汩的流着血，与水交织，形成了一条条细细的血带。
明明已经受伤的谢棠却不想放弃，哪怕再多走两步，也离岸更近了一步。
“起码要把他带出去！”谢棠在心里默念，要是都死在这里，爹娘该怎么办？熊奴这个傻孩子，他才八岁。
然而，更要他们命的事情发生了——冰面，就在她还差两步的时候，碎了。
“快接着，快！”电光火石间，谢棠当机立断，用力把谢竹举起，已经顾不得四周的裂冰声。
李覃从她手中接过谢竹，极迅速的递给在他身后的抱剑，然而等他转过声时，冰面一声窟窿巨响，视线里早已没有了谢棠的影子。
他心神一颤，当即便跳入了湖中。
谢棠身体不受控制，她挣扎了两下却小腿抽痛，置身一片冰寒还不停下坠。她想，今天是出不去了。
却看到一个人影隔开无数碎冰寒川，似破开重重黑暗，奔向谢棠而来。
在搂住她腰的那一刻，谢棠看着李覃的眼睛，突然觉得这个黑面俊郎君有些眼熟，没等想出是谁，她就呛水晕了过去。
是李覃把她带上了岸。
后来的谢棠不只一次的觉得，那就是孽缘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前世今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