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楔子 “我” ...

  •   我叫苏离。

      “苏轼”的“苏”,“疏离”的“离”。爷爷说,这名字取自“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旷达,也暗合了“远离尘嚣,独守匠心”的期盼。可我总觉得,是这个名字选择了我。一个“离”字,仿佛刻进了我的命理,注定了我与这世间的热闹,总隔着一层透明的墙。而墙内,是我,和我的木偶。

      我一生中最爱的,莫过于两样东西:一是制作傀儡,二是那首《牵丝戏》。别人总说我年纪轻轻,却爱些老掉牙的玩意儿,沉溺在过时的悲伤里,有点……嗯,他们说的那个词叫什么?对,痴狂。

      可他们不懂。他们听不懂那唱腔里碎掉的魂灵,也看不懂我手中木偶眉眼间凝固的悲喜。就像他们看不懂,我为何每日清晨,都要雷打不动地爬上那座荒僻的痴心观。

      《牵丝戏》讲的从来不止是一场戏——它始于一个风雪夜,一个据说“少能视鬼”的旅人,在一座荒败的野寺里,遇见了一位同样避雪的老翁。老人衣衫褴褛,满面风霜,怀里却抱着一个与他落魄形成极致反差的宝贝——一具制作得精妙绝伦、栩栩如生、甚至眼角垂泪的木偶娇女。火光摇曳,一老一少,一人一鬼(或许吧),围坐着取暖。

      寂寥中,老人打开了话匣子,诉尽平生。他说自己一生痴迷牵丝傀儡戏,以此为业,浪迹天涯,穷困潦倒,唯有手中木偶不离不弃,是他全部的荣光,也是他孤寂的根源。说到极痛处,愤懑与绝望烧穿了理智。他将一生的落魄归咎于这个无声的伴侣,竟像要斩断这宿命的纠缠般,猛地将木偶掷入了熊熊火堆!

      旅人惊骇,却已阻拦不及。而下一刻,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烈焰中的木偶,竟仿佛活了过来一般,缓缓起身,忍着焚身的剧痛,如真正的人那样,对着她相伴一生、又亲手毁灭她的主人,悲凄地、优雅地、作了最后一个揖,叩了最后一个头。她脸上甚至带着一抹解脱又眷恋的微笑,直至化为灰烬。火光照亮寒夜,带来前所未有的温暖。老翁怔怔望着那堆灰烬,幡然醒悟,掩面痛哭,只喃喃吐出四个字:“暖矣……孤矣……”

      ……

      每当我听到这里,指尖抚过我自己制作的木偶冰凉的发丝,心脏总会泛起一阵尖锐的疼。别人为这故事唏嘘,骂老翁糊涂,怜木偶痴情。可我,我却奇异般地……懂得那个老翁。我懂得那种倾注全部心血与爱恋于一个“非人”之物的偏执,懂得那种在极致孤独中与造物相依为命的疯狂。外人看是疯魔,局中人才知那是唯一的救赎。

      甚至……我隐隐地,羡慕那具木偶。至少,它最终以一场最绚烂、最决绝的舞蹈,将它所有的“情”与“灵”,烙印在了主人的生命里,永生不灭。而我呢?我低头,看向工作台旁那张几年前就雕琢好的、倾注了我所有幻想与爱意的脸庞。我给她取名叫“阿芷”——芷,是一种香草,我愿她拥有自己的气息,而非仅仅是木材和颜料的味道。

      我轻轻对她哼唱着《牵丝戏》的调子,心里默念:若我的执念也能感动天地,若我的精诚也能让顽石点头……阿芷,你是否也能为我,活过来一次?哪怕……最终的结局,也是暖矣,孤矣……

      窗外,天光微亮,又该去痴心观了。

      “你褴褛我彩绘 并肩行过山与水 你憔悴我替你明媚 是你吻开笔墨 染我眼角珠泪 演离合相遇悲喜为谁……”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