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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是小狗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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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上在桌洞里发现了小狗图案的创可贴。
班级里知道我昨天摔了一跤的只有一个人。
我扭头看向乙骨忧太的座位,就算他此时闷不做声,只有一颗毛茸茸的头露在外面,我也知道是他。
我或多或少感觉到了乙骨忧太的性格,借给他一张纸巾都会想还回来,不知道后来是跑了多少家店才买到这么——创可贴上的白色小狗眼巴巴地注视着我。
小狗创可贴。
明明他肿得老高的脸没有经过处理的迹象,明明他用的是最简单的白色橡皮擦,明明他当时不知所措得不做行动。如果不是我一早穿衣服时把小腿袜拉上来,我都不会想起膝盖上的伤口。
他买了小狗创可贴给我。
乙骨忧太还用一张干净的纸巾把它包起来了,翻开纸巾,我才发现了里面的小狗创可贴:这是什么作用?
我在心底默默猜测,大概不是一起再还纸巾的意思。而关于他到底纠结了多久才放进了我的桌洞,其他同学是怎么没有发现他放东西的,检查了纸巾并没有任何的留言,我差不多一无所知。
好险,再晚一点,伤口都要愈合了。
见乙骨忧太注意到我的动作还是不做声,我嘟囔了句“不知道是谁的”,把头转回去捡起纸巾上的小狗创可贴,撕开,贴上。圆润的膝盖上多了一个彩色卡通的贴纸,装饰性质大于实际用途。
看不出乙骨同学原来有这么喜欢狗,昨天还一定要我回答是猫好还是狗好,连创可贴都是小狗图案的。
其实我是更常用猫猫表情包,收藏了几个猫耳扎发教程,一直憧憬着去一次猫咖……不过我觉得猫和狗都一样好。我小时候养过几只狗,所以我觉得狗的性格特别贴心;没养过猫,我很想以后试试养一只。
一眼就注意到我膝盖上的创可贴,邻座女生轻轻地发出了感叹,“好可爱……”
“我也觉得是可爱的。”都是女生,我大方地朝她展示自己的腿,并拢在一块,细细的小腿叠放靠在椅子的旁边。百褶裙裙长本身是到膝盖左右的,由于坐姿上收,变成了膝上几厘米的位置。
创可贴便在上面成为了一个装饰品。
“男生肯定都羡慕死我了。”她故作轻松,“对了,云母同学怎么受伤了?我看你昨天很早回家了,当时还没事的。今天有体育课要上,影响到了要和体育老师说哦?”
“完全没问题哦。我就是不小心绊了一下而已,刚好有创可贴还是贴上了。”
我不贴创可贴还好,一贴简直是在说“快看我受伤了!”,先前没人注意的伤口突然招来了打量。连创口贴都要带图案的,对其他人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在博眼球吧?
“这么不小心不像云母同学的作风……今天的作业本,我一起帮忙搬到教师办公室吧。”邻座女生的好意令我无法拒绝。
顺便,我今天成功收到了乙骨忧太的作业!
昨天我打开书包,顺手把没给出去的作业复印件放到一旁时,还在唉声叹气做了无用功。今天真的在一叠作业本里发现了他的,倒没有那么多所谓了。
一切都是值得的。
“原来云母同学私下喜欢小狗啊?说真的,我也特别喜欢狗。”此时,间桐慎二轻蔑的声音出现在近距离的耳后,我听见邻座女生“间桐同学,你怎么过来了”的惊呼。
我觉得他怎么又来了,会不会太阴魂不散了些。
间桐慎二看起来也重整旗鼓了,从哪里获得了鼻孔朝天的自尊心。说是笑容,实际只是他被人讨厌的卑劣表情罢了。比起玩笑,他完全是以自我为中心地发言。
所以我暗自给他起了个“海带头同学”的绰号。
别说喜欢狗了,在我眼里,他是不虐狗就谢天谢地了的一类人。
“狗呢,是十分忠诚的。再怎么打它骂它饿它,只要你一招手,它又会过来了。看它摇尾乞怜很有意思吧?连球都接不到,居然认为道歉认错就可以了,果然是只狗啊。不定期管理它就会脏兮兮的,可是很费心思的。”
每一句,都让我觉得他不光是在说狗,而是包括了别的什么“小狗同学”。我记得自从我为乙骨忧太说了一句话,他便屡次注意到了我,开始一次次没事找事。
间桐慎二半蹲下,指尖试图触碰我腿上的创可贴,在他揭下来之前,被我以“能不能不要碰”制止了。他扯出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态,“云母同学,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怎么样,“我觉得,有的狗会长途跋涉100公里只为了咬一口遗弃它的主人,间桐同学还是要小心。”
他就算被咬了也是活该吧!只会让人感觉解气!
“我到时候会给间桐同学创可贴的。”我装模作样地说。
“好啊。我要一样图案的。”间桐慎二也学我装模作样的语气。
下一秒,我和间桐慎二同时各自别过了头,偷偷做出了相看两厌的反应。以至于我评估了一下,要不要继续贴着小狗创可贴,感觉会变得很麻烦。
类似换了新发型,被老师夸奖只有一个人做对了这道题,打排球时打出了一个厉害的跳发球,“间桐同学又去找云母同学了,你说他们是不是快交往了”,是一件很引人注目的事。
要不了多久,我就不用评估了。
因为创可贴粘贴着的膝盖需要频繁弯曲,加上款式华而不实,我在上体育课的中途低头一看,小狗创可贴已经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我不自觉,“诶……”
我在体育馆的地板上找了一圈,实在是找不到,只好对不起今天负责打扫卫生的同学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学校的体育课是男女分开上的,最近学的是排球,体育老师进行简单技巧的演示和教学之后,剩下的就是自由练习的时间。同学们自行分成两两一组对打,练习接球。
有的同学则已经打起了简单的练习比赛。
男生中有个叫“影山飞雄”的打得特别好,听说是排球部的正式选手,传球技术是无话可说的精确与快速,就是练习比赛的队友也经常接不住他的传球。
话说他也姓“影山”啊,和我的青梅竹马们是同一个姓氏。
影山飞雄一头短短的M字刘海,丹凤眼过分凶狠地瞬间盯过来,脸色臭臭的。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看他比赛,我看了一会儿,他就对我的反应那么大。
我移开眼,不小心还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连刚学排球不久的普通女生都打出了跳发,肯定是我练习不够。”
因此,我发现了在体育馆的角落里抱膝而坐的乙骨忧太。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其他同学的活动,或是打闹嬉笑,或是努力练球,比赛场上迸发激烈的响声。
照理来说,男生的人数是双数,不应该没有人和他一组。不远处,三个男生一边说笑,一边把球从一个人传到另一个人的手里,倒映在他一潭死水的眼睛里。
他们在说“一起打排球好开心啊”“我也不会输给你的,看球!”“场上有个男生太强了吧,脸也很帅,女生们都在给他加油”“我要是能这么受欢迎就好了”。
乙骨忧太把脸埋进手臂里,没有什么情绪,也没有悲伤。他靠在墙角蜷缩着身子,对人展露后背承受不住重量的肩胛骨,宛若胎儿时期待在子宫里的姿势。
手边没有橡皮擦来做橡皮泥,他就一直只是看着。
纤长的睫毛遮挡住了他的眼帘,眼下的黑眼圈重重的,被笼罩在手臂环成的阴影下,构成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安全感。他的脖颈弓到了极致,鼻尖快要碰到脖子上挂下的项链。
“你在这里啊,乙骨同学。”没等他抬起头,我轻快的脚步应声而至。我捡起自己一路滚到角落的排球,拿在手上,看到他的肩膀动了动。“早上的创可贴很可爱,谢谢。”
但是她的膝盖现在没有贴着创可贴。
云母同学似乎只是过来一下,捡起球就要走了。还有人来找她的样子。
乙骨忧太的内心油然而生一股慌乱,说不上自己想要怎么做,忽然捡起了放在脚边的排球,生涩地摆出预备抛球的姿势。以及旁边是体育馆的墙壁,他可以和墙壁练习对打。
“不客气,云母同学,只是一个创可贴。”他轻轻地说。
对了,他接下来有不得不做的事,必须赶紧练习垫球。体育老师说了会以此作为体育测试的内容,不赶紧的话,他会通不过测试的。
他不是没有其他事,没有时间去关心云母同学腿上的创可贴,不会因为云母同学这次没有和他多说话而觉得失落,体育课落了单也没关系,一个人完全可以练好球的。
今天云母同学不是就收走了他的作业吗?
对于忽然练起垫球的乙骨忧太,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刚才的影山飞雄结束排球比赛下了球场,直接找到了我。
黑发少年的目光瞟过我露在外面的膝盖,从运动裤的口袋中掏出一个用过的小狗创可贴,一手递给了我,“这是你掉的吧。”
“感谢我的话,可以给我看你是怎么打出跳发球的吗?”
他依旧是一副臭臭的脸色,酷酷的姿态,却有毋庸置疑的认真和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