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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我怎会如此婴儿 ...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却驱不散屋内沉重的死寂。地板上,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血迹触目惊心。虎杖仁与香织相拥倒在血泊中,早已没了呼吸。
      虎杖仁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而香织的面容则定格在一种冰冷的漠然。
      卧室床上,虎杖悠濯小小的身体仍在不住地颤抖,泪水无声地浸湿了襁褓。
      她瞪大了那双浅金色的眼睛,瞳孔里映照着父母惨烈的结局,充满了成年人的震惊、恐惧与巨大的悲恸,全然不是一个三个月大婴儿该有的眼神。
      方才那电光火石间的刺杀与反杀,父亲绝望的呐喊与最终决绝的自戕,像一场血腥的噩梦,狠狠冲击着她重生的灵魂。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和急促的脚步声,以及虎杖悠仁因不适而发出的微弱哼唧。
      “仁!我们回来了,悠仁只是普通的着凉,医生开了药……”虎杖倭助抱着生病的悠仁,话还没说完,就被卧室里的景象劈得魂飞魄散。
      他踉跄一步,几乎抱不住怀里的孙子,老迈的身躯剧烈摇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眼前的一幕几乎击碎了他所有的坚强。儿子和儿媳……冰冷的尸体……还有那满地的血……
      “仁——!”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嚎终于冲破了喉咙,带着无法承受的剧痛。
      他强撑着最后的理智,先将因受惊而开始哭闹的悠仁小心翼翼放在远离血污的沙发上,然后才跌跌撞撞地扑向儿子,颤抖的手指探向他的颈侧,又探向香织的。
      没有脉搏。一片冰冷。
      巨大的眩晕感袭来,虎杖倭助眼前发黑,几乎要栽倒在地。他猛地扭头,看向婴儿床里那个唯一目睹了全程的孩子。
      悠濯仍在流泪,小小的脸上满是泪痕,那双异常清澈的眼睛正望着他,里面盛满了惊惧和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深切的悲哀。
      倭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他想起儿子电话里焦急的声音,想起自己离开时的不安预感,想起香织数月来的异常与对悠濯毫不掩饰的厌恶……一切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可怕而清晰的真相:是香织!是那个占据了儿媳身体的“东西”,想要杀害悠濯,而仁……为了保护女儿,与她同归于尽了!
      巨大的悲痛与愤怒几乎将他淹没,但看着沙发上啼哭的悠仁和婴儿床里无声落泪的悠濯,老人死死咬住了牙关,硬生生将几乎崩溃的情绪压了回去。
      不能倒下。
      仁用命保护了孩子们。
      他绝不能倒下!
      他颤抖着拿出手机,先是拨通了急救电话,尽管他知道已经回天乏术。然
      后,他拨通了警局的电话,声音嘶哑而极力保持镇定地报告了“家庭惨剧”:妻子疑似产后抑郁加重,企图伤害幼女,丈夫阻止过程中发生意外,双双身亡……
      处理完这些,他一步步走向婴儿床,伸出不停颤抖的双手,将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的悠濯紧紧抱在怀里。
      “不怕……悠濯不怕……”老人的声音哽咽得厉害,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滴落在孩子的襁褓上,“爷爷在……爷爷以后……只有你们了……”
      怀里的悠濯似乎听懂了这绝望的安抚,哭声渐渐微弱下去,变成压抑的抽噎,小小的身体却依旧在轻微地颤抖。
      她将脸埋进爷爷带着老人气息的怀抱里,感受着那同样剧烈的悲痛和那份强撑起来的、如山般的守护。
      这一天,2003年6月18日,上午9点32分,虎杖仁与虎杖香织确认死亡。
      官方记录为一场令人扼腕的家庭悲剧。
      只有虎杖倭助和那个拥有成人灵魂的婴儿知道,真相远比记录更加黑暗和残酷。
      从这一天起,虎杖家只剩下年迈的祖父和一对刚刚三个月大的龙凤胎。
      虎杖倭助擦干眼泪,将巨大的悲伤深埋心底,用钢铁般的意志撑起了这个破碎的家。
      他既要照顾体弱些、更需要关注的生病悠仁,又要时刻警惕着可能潜藏的危险,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那个异常安静、眼神却时常过于复杂的孙女——虎杖悠濯。
      而虎杖悠濯,在经历了诞生之初的困惑、数月来的提心吊胆,以及目睹父母惨死的巨大创伤后,也彻底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危险与自身处境的诡异。
      她将所有的成年意识深深隐藏,努力扮演一个普通的孩子,那份过于早慧的清澈眼神,也渐渐被更加符合婴儿的懵懂所掩盖——至少,她希望如此。
      在这个只剩下爷孙三人的家里,悲伤与秘密交织,守护与猜疑并存。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坦。
      巨大的悲伤如同浓重的乌云,笼罩了虎杖家很长一段时间。虎杖倭助一夜之间仿佛又老了十岁,但他将所有的痛楚都深深埋进了心底那坚硬的铠甲之下。
      他深知,自己绝不能倒下,为了仁用生命保护下来的两个孩子,他必须挺直脊梁。
      日子在奶瓶、尿布、孩子的啼哭与咿呀学语中缓慢流淌。
      时间,拥有最强大的治愈力量,尤其是当生活被两个迅速成长的小生命填满时。
      …又来了。
      在悠濯有限的、两世为人的认知里,她从未听过如此具有穿透力的哭声。
      它不像哭声,更像是一种音波武器,持续地、高分贝地轰炸着她脆弱的耳膜和更脆弱的神经。
      “哇啊啊啊啊啊——!!!”
      睡悠濯旁边的悠仁,因为爷爷冲奶的动作慢了那么几秒钟,正涨红着小脸,用尽全身力气表达着他的不满。那声音震得婴儿床的栏杆仿佛都在嗡嗡作响。
      悠濯本能地皱紧眉头,努力想抬起软绵绵的小胳膊捂住耳朵,可惜肌力不足,只能徒劳地晃了晃,最后只能嫌弃地扭过头,用后脑勺对着那个噪音源。“救命……耳朵要聋了。”
      “哎哟哟,小祖宗,来了来了!马上就好!”爷爷手忙脚乱地试奶温,脚步踉跄地冲过来,“老天,你这肺活量是跟你爸爸一样装了马达吗?看把你妹妹吵的,都不乐意看你了。”
      知道就好。悠濯在心里默默附和。
      奶嘴终于塞进了那张制造噪音的小嘴里。世界,瞬间清净了。只有“咕咚咕咚”急促的吞咽声。
      悠濯慢慢把头扭回来,盯着那个瞬间变乖的家伙。悠仁似乎感觉到悠濯的视线,一边用力吸奶,一边圆溜溜的大眼睛也看向她,还发出含糊的“嗯嗯”声,一只小胖脚得意地蹬了蹬空气。
      …笨蛋。悠濯无声地吐槽,但看着他鼓鼓的腮帮子,又觉得有点好笑。
      这天天气正好,倭助把两人放在了檐廊下的软垫上玩。悠濯正努力跟一个实心的软积木较劲,试图用还不太听使唤的手指把它抓牢。
      旁边,悠仁发现了一只正在垫子上探险的甲虫,立刻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他嘴里发出“啊啊”的兴奋音节,笨拙又迅速地爬过去,胖乎乎的小手猛地一拍——不是拍甲虫,而是按在了悠濯刚刚没抓住滚到旁边的那个软积木上。
      “咔吧!”
      一声绝不属于软积木该有的、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悠濯猛地抬头,只见那个本该捏不坏的实心积木,居然被他一巴掌按得裂开了一道缝!而罪魁祸首完全没在意,他的注意力全在那只受惊的甲虫上,小手一抄,精准地把它抓在了手里。
      “……”悠濯彻底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盯着那裂开的积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这家伙是怪物吗?!”
      还没等她从震惊中回神,悠仁已经兴高采烈地爬了回来,把他新获得的“战利品”——那只在他手心里被捏得半死不活、黏糊糊的甲虫——毫不犹豫地、热情地就往她手里塞!
      手心传来那种难以言喻的、湿漉漉又带着硬壳触感的恶心感觉,瞬间冲破了悠濯所有的心理防线!
      “呀——爷爷!!!”
      一声清晰、响亮、甚至带着破音和极度惊恐的尖叫,完全不受控制地从她喉咙里冲了出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悠仁显然也被她这从未有过的反应吓到了。他脸上的笑容僵住,大眼睛眨了眨,看着她的表情从兴奋变成困惑,然后小嘴一扁,金豆豆立刻开始往下掉。
      “呜…哇……”他也哭了,但不同于以往那种理直气壮的嚎啕,而是带着点委屈和害怕。他一边哭,一边却还记得伸出小胳膊抱住悠濯,力道出乎意料地轻柔,还一下下拍着她的背,这完全是在学爷爷安慰人的动作,明明被吓哭的是他。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虎杖倭助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手里还拿着削了一半皮的苹果和水果刀,一脸惊慌地冲出来。
      他一眼就看到哭成一团的悠仁和悠濯,还有悠濯摊开的手心里那只惨不忍睹的甲虫尸体,以及旁边那个裂开的积木。
      爷爷顿时哭笑不得,赶紧蹲下,先把甲虫尸体从悠濯手里弄走,用纸巾使劲擦她的手心。
      “悠仁!不能乱抓虫子给妹妹!妹妹会害怕的!知道没有?”显然对于一个8个月大的婴儿来说这番严肃正经的说教他无法理解,悠仁还在抽噎着,但大眼睛时而看看悠濯时而又看看爷爷。
      倭助赶紧把悠濯抱起来轻轻拍哄,“哦哦,悠濯乖,不怕不怕,虫子被爷爷扔掉了哦,没有了,不怕…”
      哄了几句,爷爷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他猛地低下头,眼睛瞪得比刚才的悠濯还要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等、等等……悠濯?你……你刚才是不是……叫我了?你叫‘爷爷’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悠濯还没从刚才的恶心感和惊吓中完全缓过来,又被爷爷灼热的视线盯着,顿时觉得无比丢脸。居然被一只死甲虫吓得叫出了声……
      爷爷却已经陷入了狂喜,他把脸凑近她,兴奋地催促:“再叫一声?好孩子,再叫一声‘爷爷’听听?”
      旁边的悠仁也被爷爷这突如其来的大笑吓忘了哭,挂着眼泪珠,呆呆地看着爷爷。
      悠濯把脸死死埋进爷爷的胸口,用全身力气表达着她的拒绝。太丢人了!绝对不要!
      爷爷也不再催促,高兴得像个孩子,朗声大笑:“哈哈哈!听到了吗悠仁!你妹妹会叫爷爷了!都是你这臭小子干的好事!哈哈哈!”
      悠仁看着爷爷大笑的样子,完全懵了,忘了哭也忘了害怕,只顾着张着小嘴看爷爷。
      而悠濯,只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啊啊啊啊,我怎会如此婴儿?!我是个历经沧桑的成年人啊!”
      她把发烫的脸埋得更深了,打定主意三分钟不理这个力气大得离谱还总添乱的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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