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习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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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阴山外，前去便到云潭山。日落前，不用赶夜路定也能到。夏语心绕行到阴山大营祭拜。
不日前数万将士浩浩营地，弹指废墟累累。旧地残败，垣墙尽毁，且有百计灾民被活活烧死垣墙内。
夏语心拿出包袱里所剩不多的点心，祭于垣墙旧址前，忽然一壶清酒倒下。
“有吃的，有喝的，他们方才可安息。”
周浪一路轻功随行，与她一道祭拜。
夏语心虽不愿他跟来，但此刻见有烈酒祭出，她不住眼眶一红，“谢周庄主。”
周浪将酒壶递给她，“不高兴时，喝一点会好一些。”
“周庄主能飞能打，也有不高兴的时候？”
“神仙还有烦恼时。”
看她不喝，周浪自饮一口。
她并非不喝，只是这里的酒多为烈酒。上回在祁夜欢帐中才被呛得眼泪打转，眼下还要赶路，自是不便饮。
夏语心站上被摧毁的辕门，满眼残垣废墟，荒凉无垠，拿着匕首捅进祁夜欢身体那一刻仍历历在目。
她回头望向周浪，“周庄主，倘若他日，你也做下祁夜欢这等事，上者诛心，下者诛身，我曾救回你一命，那你我皆死而不得其死。天道好还，如此以算偿还。”
言辞铿然决然。
周浪神色一凝，“不会！人好厚道，万物自化。无平不陂，无往不复。普天下，我周浪立誓，此生敢为鉴，不做有愧棠棠之事。若违此言，吾将以身祭天地为棺椁，永不复还而无名。”
“信之为言有诸己。”
夏语心跳下辕门颓壁，骑上马背，向云潭山而去。
周浪轻功一跃，停在前路，“天色已晚，先带你去一处好地方。”
“谢周庄主，太阳将落，我需赶回云潭山。”
主要是自己害怕行夜路。
夏语心告辞，继续往云潭山去。
周浪转瞬将她带离马背，“事有缓急，不能饿着肚子赶路。”
说着，一息遁入丛林，连团团都寻不着了方向。
日落向晚，密林后的河边石滩上生起了篝火。
夏语心四处寻望白义有没有找来。
而周浪忙得不可开交，一会儿忙着剥竹笋，一会儿忙着往釜鍑中加水，里面正煮着乌骨鸡炖竹笋。风一吹，鸡肉的香味瞬间溢入进空气，夏语心闻着味道，却有些说出来的怪异。
“周庄主确定做的是乌骨鸡炖竹笋？”
周浪点头。
可这味道既闻不出鸡肉的香味，也闻不出竹笋的清香。
但别人煮给自己吃，不好过余挑剔，夏语心叹了口气，本想帮帮忙。可周浪忙而有序，往篝火边三足釜加满水，转而便又取来了一筒清水。完全没有需要她做的，她只能照着周浪的话，坐在石板上等着吃即可。
但这样干坐着心里更是着急，可又插不上手。
见周浪又从他身后百宝袋里拿出东西，竟省好的面团。一只不大不小的袋子里，不知里面到底有多少东西？夏语心好奇地凑近看了看，发现里面除了两只碗，再无他物。
东西虽是不多，可锅碗齐全。
“周庄主平常也住附近？”
周浪认真把省好的面团捏成薄片下到沸水中，力求长短薄厚一样，做得好像很熟练的样子，实际这是他头一回做，回道：“我掐指一算，你该来了，我便来了。”
“说得神乎其神。”夏语心狐疑一眼，“那周庄主再掐指算算，我何时回去？”
“回何处？”
“当然吃饱了回云潭山。”
“快了。”周浪努力忙着，“前去便是云潭山，不用怕。”
“谁怕了？”
夏语心矢口否认，背手走开，生怕弱点被看出，实际是不愿弱点被人掌握。
周浪轻轻一笑，伸手点来，印堂梅花落下，盛开额间。
“别动，美人梅。”
周浪止住她要擦掉的手。
夏语心用另一只手擦了擦，发现是面料，但不知周浪何时浸入了一抹鲜红掺进去，她跑去河边洗净。
回来时，周浪也帮她盛好面，用翻滚的鸡汁浇上，香浓美味。
此刻她才尝出鸡肉的鲜美和竹笋的清香，大赞，“周庄主好手艺。”
可简单的一碗竹笋煲汤面片，周浪也被烟火熏得面额生灰。夏语心忍不住笑起来，主动帮周浪捞起锅中剩下的面。
周浪把两只鸡腿全都给了她。
一大宛面加两只鸡腿，自己肯定也吃不完，夏语心夹了一只给周浪，坐在河边石板上，吃完面，啃完鸡腿，她特意去河边把吃的碗刷干净，然后还给周浪。
周浪转手把他吃的碗递给她一道刷，夏语心背开手，“我吃的，我已经刷了。”
“可我给你煮了面。”
“可这是周庄主自己要煮的。”
她是不愿刷。
周浪无奈一笑，只能自己拿去河边刷干净。
夏语心跟来，看了看山涧水秀，夜幕低垂，周浪也不急着赶路，问道：“周庄主平日不忙？”
她如此一问，必有前因。
周浪回头，含笑道：“不忙。”
“可你不是岸门山庄庄主吗，一定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处理。”
“那些都是闲事。”
“真的？”
周浪点头。
夏语心抿了抿嘴，小心地问：“那、周庄主教我习武如何？”
恐周浪不愿意，夏语心即刻挺直腰板，显出体态很结实的样子。
周浪看着她，慨然应允，“好！”
“周庄主这是愿意了？”夏语心喜不自胜，“不过，我还有三个小小的想法。”
看她机灵地转着眼珠，周浪放下碗筷，认真听，“你且说。”
“其一，我、不会拜你为师。我的意思，你义务传授。要是哪日大家道不同，我可立马撇清关系。这样一来，我不算背师叛道之徒吧？”
“不算。”
“其二，虽说天下大同为一家，但目前你我……毕竟你是邺国人，我是祁国人，倘若他日两国交战，没有这师徒之名，便不用背负师徒之情，可各自守正不相欠。”
好一句“各自守正不相欠”。
周浪眸色黯然，略有迟疑，仍是点头应下。
“其三，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周庄主你不可仗着教我习武，便可对我有所指使，更不可仗着你武功好，便对我有所欺压。这云潭山，从今往后你尚可往来自由，但不可随便对他人动武。武者诸天证道……反正在我未有所成之前，周庄主不可随意欺负这云潭山上的人。”
这便是她处心积虑攒下的心思。
周浪：“好！”
夏语心当即击掌为约，也暗暗松了口气，习武之事终于有了眉目，道：“那以后我俩就是亦师亦友的好朋友。往后习武中，我若那太、什么愚钝，请周庄主多包含。但不管多苦，我肯定都会勤加修练的，这一点请周庄主放心。我比任何人都想学得一身好武功。”
“既如此，那何时开始？”
“不急不急，习武之事并非一蹴而就，我知道需要……”
她还正说着，周浪目光一扫，夏语心瞬间被腾空跃起。
白玉萧自宽袖中而出，周浪随手翻转，一息将她送上半空。
此前被夏漓从谯楼上空扔下，至今灵魂还未完全归体。此刻又被翻到半空，夏语心吓得尖叫声四起，眼见要落到了周浪身上，大喊：“周庄主，快让开。”
可若他让开，自己不就摔死了。
夏语心又急得大喊：“周庄主，快接住我！”
挥手一翻，周浪半空接住她，这便开始教她轻功踏飞。
举重若轻、体轻如燕。
周浪展脚掌地，教她脚掌下潜发力，同时手指挽回白玉萧，轻轻挑下她头顶百汇穴引领起跳。
一股神奇的力量瞬间灌入胸脾，夏语心一息被横空弹起。周浪接着飞身跃出，下一步刚要教她空中走壁。
可她冲上半空还未行一步，周浪松手，她便如负千斤，身体骤然下坠，砸穿竹林。
耳面劈里啪啦一阵竹节爆破声扫过，夏语心被打得眼冒金星，摔得惨叫不止，却发现只是摔在了周浪手中的白玉箫上，白白吓一惊，却已三魂失了六魄。
她抓住周浪，好一会儿才缓过神，举起拳头便朝周浪身上打去，“我都讲了，不急不急……”
周浪心中惑然，反手探她眉心、气海、上中下丹田，这才知晓，岂是他急或不急的事情，是他急亦急不成的事情。
她休质异常，慧根无根，非能习武之人，却又偏想习一身好武功。
有人生来天赋异禀，慧根深重，有人生来虚体资质平庸，难以修练。
她属于后者。
可周身大穴被如此上下探查一遍，夏语心只觉浑身骨头和肉都支离散架，气得大叫：“周浪，我说了，不可仗着你武功好就对我有所欺压……”
周浪瞬间将她拉进怀里，由她吼，由她闹，却无法与说她习不了武，“那你打我，我让你欺负回来。”
他拿着她的拳头，教她往他身上打。
夏语心强制止住，“我又没有真的怪你，只是周庄主这样，跟推拿似的，将我全身点一遍，疼死我了。”
“你还知道推拿术。”
周浪笑起来。
她是无所不知。
夏语心扬眉道：“当然知道了……”
不仅知道推拿术，还知道针灸、按摩……夏语心及时打住，看周浪也没有真的生气，顿觉学武不拜师是最为明智之举，不然只有等着受欺负的份。
可此时天色已晚，白义还未寻来。周浪将外袍铺好，让她就地休息。
春寒料峭，虽已时至孟夏，夜里依旧会有些冷意，尤其在水边。周浪一直在篝火旁添置柴火，并在三足釜炖着明日的早饭，还烤了金黄酥脆的饼。
夏语心一觉醒来，周浪便盛上了热汤和递上了烤饼。
饼脆汤鲜，夏语心吃得极香，喝干净碗里的汤才想起问周浪：“这是什么肉？好好喝！”
“蛇肉。”
周浪也拿了烤饼吃起来。
夏语心刚吞下碗里最后一口汤，顿觉头皮一阵发麻，转身跑到水边哇哇大吐，黄疸水都给吐了出来。
周浪及时给她抚着后背。
可刚吐完，回头便又见着脚边处理的蛇皮，夏语心胃里又一阵翻江倒海。
周浪掌中运气附住她身体，欲打通她任督二脉，却是徒劳。真气游走她体内时，便有一股异常之气阻遏相抗，达之不及，博之不可攻。
扣掌归丹，周浪扶起她，昨晚探她慧根，本是考虑她体虚，以食进补，却适得其反，虚不胜补。
看她脸色吐得泛白，周浪甚是懊恼。
夏语心吐得浑身无力，抓住周浪，半点不敢去想蛇的样子。此刻稍一想，便觉着有无数蛇虫在身体里蠕动爬行，她难受得抱住周浪狠狠一口咬下去，这才稍稍消除心中恐惧。却见周浪肩甲都被她咬出了血，慌措间忽见白义寻来，她转身骑上马背，向云潭山而去。
周浪远远被留在身后，还未告之她，她吃得脆香脆香的黄金饼，是涂了一遍一遍的蛇油方才烤得如此金黄酥脆。
不过见她吐得这般厉害，周浪是不可能再告之于她。
待她离开，那些隐于树丛后的侍卫这才露面。
他们皆是岸门山庄的人，周浪将饼都给了他们，然后解下长袍，侍卫随即牵开露天围帐，他换了身干净长袍，随后飞身追来。
穿过林中山道，翻了两道拗口，远远站在环山间，终见云潭山。夏语心拍了拍白义，“我们终于到了！”
却见身后团团何时也跟了来。
夏语心无奈叮嘱，“你可不许向你家主人透密，不然，咱们绝交。”
说着，她举起手掌。这回团团很高兴地和她击掌为约。
夏语心高高兴兴带着一骑一熊走来，站在云潭山外的长道前，却见眼前是另一番景象，瞬间惊呆。
她曾交代吴祺他们可去寻些逃荒的百姓来帮忙，可眼前人头攒动，场面壮大，劳作中的人个个臂力强劲结实，绝非逃荒或逃难的百姓。
几处密林山坡，已被尽数垦伐好，只待她来教大家如何修彻跨世纪梯田。
而中间那一方平原，吴福曾规划用它建造房舍。
此刻，依山傍水，以檀木作梁、桦木为椽。一座座、一间间已密排桁上，飞檐翘角，拔地而起，如巍峨山峦屹立。
台基白玉石相彻，高大宽厚，御潮防水。
开间面阔进深，入口中轴线连内院对称外围，贯通水系，有山有水，群山呼应。
抄手游廊，亭台楼阁，门楼瓦檐精雕细刻，工匠们正陆续装盖青瓦。
山环水绕沃野，如此大规模修建，可自己包里只带了六根大金条来。夏语心不由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珠，早知道就把夏漓给的那些大金条全部带来，估计也不够用。
可自己只叫吴祺他们修几处房舍，够大家住就行，但没有叫他们如此大修庭院。
这不是庭院，如此精工巧作，堪比宫殿。
但事已经开始建了，也不能叫他们中途停下吧！
夏语心长长地吸了口气，只能再想办法。她朝繁忙的人群中挥手道：“兄弟们，我回来了！”
身后却突然传来金器撞击声，有人打斗，夏语心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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