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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吹皱一池春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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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娘傍晚吃完饭就出了门到街上店铺去开张了,这是药娘的习惯,店铺傍晚开,子时关。
家里就剩下江无月跟阿池,往常这时候江无月一般都会出去跟发小逛夜市,但今天不一样,自然没去。
江无月是个爱唠嗑的人,喜欢跟合眼缘的人说个不停,左右睡不着就跑到阿池房间。
阿池刚散下头发,脱了外袍,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他心里窃喜,跑去开门却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怎么了,无月兄?”
“你睡了啊,那不打扰了。”江无月见状想走。
“等等,如果是你的话不打扰的。”阿池拉住对方的衣袖。
江无月神经大条,不觉这话中的暗送秋波的含义,大大咧咧的进门往床上一坐。
阿池关上门,嘴角挂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
“阿池。”江无月叫了一声。
阿池回头,烛灯不算明亮,江无月的脸忽明忽暗,影影绰绰。
“怎么了?”阿池面色无常。
“我还没问你的‘chi’是哪个‘chi’呢。”
阿池:“池塘的池。”
江无月点点头:“有句诗叫什么来着?风乍起,吹起一池春水?”
江无月从小到大读过最多的书就是医书,其次是江湖画本,搜肠刮肚才想出这么个高雅的古诗。
“吹皱一池春水。”阿池声音很淡。
江无月看着阿池:“什么?”
阿池很较真的的说:“不是吹起,是吹皱。”
江无月弯了弯眼:“阿池,你说这‘起’与‘皱’有什么区别呢?”
“春水本平静无波,因为风的到来荡起了涟漪,水被风弄皱,是风扰乱了春水。”
江无月没在纠结那字,反而问:“阿池,你读过很多书吧?”
阿池没推脱也没承认:“读过一些而已。”
江无月垂下眼:“你家里真的是经商的吗?”
璇国虽崇尚读书,但却严格规定了商人不得读书考取功名。
阿池脸上的笑容顿住,好啊,在这等着他呢。
他立马恢复正常,加之背对着烛光江无月也就没看清。
阿池笑容褪去:“我父亲不关心我,我就偷偷弄了些书看。他是不知情的,如果他知道的话定会把我书烧掉。”
江无月:“抱歉。”
阿池:“没关系,无月兄。”
江无月自觉理亏,想了想就起身出去,人跑得贼快,声音离老远传来:“阿池你先别睡,等我一会儿就回来!”
阿池看着跑出的江无月,待身影看不见后才将门关上。
江无月让他等着他便真的等着,即使往日里这时他早该和衣入睡,也强撑着上下发粘的眼皮子。
他坐在烛灯旁,脑袋一顿一顿的,在清醒与沉睡之间徘徊着。
他像是站在了悬崖旁,仿佛睡着就会跌进深渊,但那深渊似乎异常柔软。
江无月回来时没走门,他先是敲了敲窗,没人回应,他撬开窗,刚推开就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的阿池,黑发散落脸庞,江无月见状不在打扰,将手里的琉璃瓶放在了阿池旁边,顺便将烛灯熄灭就合上窗走了。
阿池半夜时醒了过来,眼前有淡淡的温和的光,他以为烛灯尚未燃尽,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好一会,才起身。
待看清眼前的东西时他少见地说不出话来了。
眼前有一个半透明的蓝色琉璃罐,里面是星星点点地发光的萤火虫。
有的萤火虫老老实实地趴在叶子上,有的萤火虫撞在瓶子上发出跟阿池心脏一样的节拍。
春天白日渐渐变长,天刚蒙蒙亮时江无月就起来了,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剑。
剑骨铮然,划破空气。
江无月收招时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平常他可不会这么做。
“无月兄好厉害!”躲着看了好久的阿池从长廊的柱子后面出来,毫不吝啬地夸赞。
“阿池你怎么在这?”江无月收好剑然后走到他面前,“昨天晚上……”
阿池:“我收到了,很漂亮,谢谢你,江无月。”
“你喜欢就好。”江无月放下介怀。
那边药娘也起来了:“洗漱来吃饭!”
江无月:“阿池你去吧,我去找我师傅。”
阿池下意识地说:“我能跟你去吗?”
江无月刚想答应药娘抢先开口:“他师傅家不近,你来跟我一起吃饭吧。”
药娘已经发话,就算阿池千般万般地不舍跟江无月分开也只能去吃饭。
药娘看他这委屈的小表情忍不住腹诽:还都是小孩子。
江无月到师傅家时,师傅已经起来了,现在正给花浇着水。
“师傅!”江无月喊了一声,小跑着到他身边。
“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师傅穿着一身白色衣袍,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
“师傅,您昨天是不是有去喝酒了?”江无月堵住鼻子离远,“您昨天到底喝多少,身上的酒味好大啊?”
仔细看师傅等我眼底还有一些乌青,虚的很。
“你小子,看破不说破好吧。”师傅打了个哈欠,“给师傅留点面子。”
江无月:“我可没问您是不是去逛青楼了。”
师傅:“行了混球儿,说说来找为师干什么吧。”
江无月:“没事不能找师傅吗?”
师傅没空和他扯那闲心:“快点说,为师要去补觉了。”
“师傅,我是来向您请教剑法的。”
吃完饭,阿池帮跟药娘一起去晒药,阿池是客,药娘本意是让人歇着,阿池却格外坚持,药娘就让人一起忙活。
阿池看着弱不禁风的但意外的能干。
果然人不能貌相。
“你的伤怎么样了?”药娘问。
阿池乖巧一笑:“多谢夫人的药,我恢复的差不多了。”
药娘忙完后就带上了药箱出门了:“小池,我出门了,江无月应该一会就回来了,桌子上有桃花酥,饿了自己拿。”
一顿叮嘱后药娘才走。
阿池看着药娘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的想,有时候药娘和江无月很像,虽然药娘有时候挺谨慎,但不妨碍她大多时候很放松。
毕竟谁会留一个陌生人在自己家呢。
可惜,阿池等人走后就坐在院子里望天放空,很无聊但他很喜欢。
这里没有高墙,入眼便是翠竹,好不惬意,颇有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可惜好景无人共赏也就变得无趣了,阿池坐了好久,中午时药娘也没回来。
他少见的焦虑了起来,仿佛被抛弃了似的,他拿出自己怀里的手帕,紧紧握在手里,想以此得到些慰藉。
但是,比慰藉更先到来的是江无月。
他听见竹林处有声响。
抬眼一看,一只黑色的脑袋连尾巴的小狗正跌跌撞撞的朝他跑来,小狗的背后跟着身着黑衣怀里抱剑的江无月。
小狗吐着舌头呼哧呼哧地跑,江无月看见阿池时粲然一笑。
阿池立马站起来,下意识的前进。
可惜小狗先到他的脚边,他只好弯腰抱起小狗,站在院子门口等江无月。
江无月看着站在门口的阿池,颇有种媳妇抱孩子等他回家的感觉。
这念头转瞬即逝。
“我娘呢?”江无月朝里面望了望没见到人。
“夫人说她有事要出门,让我等你回来。”阿池捏捏小狗耳朵,肉乎乎的,“你在哪里弄回来的小狗?”
“我朋友家的狗生的。”江无月说,“我让他给我留了一只。”
小狗不仅毛是黑色的,眼睛也是黑色的,还亮亮的,舌头还是黑色的,湿乎乎的。
小狗跟阿池很投缘,被阿迟抱上的那一刻就摇头尾巴晃的,笋尖似的小尾巴不停的摇。
“他好喜欢你。”江无月用手戳了戳小狗的脑袋,小狗不满意哼唧两声。
江无月:“小没良心,你忘了谁带你回来的?”
“你起名字了吗?”阿池问。
“还没。”江无月道,“你起吧。”
阿池:“叫小荷怎么样?”
“行。”江无月,“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屋给他弄个窝。”
阿池想着也是,转身往里走,江无月跟在后面,只迈一步就停下来了。
地上掉着一个手帕,边角绣着荷花。
正是他给阿池的那个。
阿池感觉人没跟上来,就转身,这一看就心虚的不得了。
江无月手里拿着的正是他刚刚慌乱间赛道袖子里的手帕。
江无月一抬眼就对上了阿池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