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甘情愿宁作他》余不礼

65、第八世

　　时间重置。

　　混沌天极睁开眼睛的瞬间，熟悉的星芒刺痛了他的瞳孔。

　　混沌星系永恒不变的紫黑色天幕在头顶流转，那些破碎的星云如同被撕裂的伤口，缓慢地蠕动着。

　　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没有血洞，没有那柄名为“天裁”的长刀留下的冰冷触感。只有完好无损的玄色长袍，和皮肤下那颗仍在跳动的混沌心。

　　“又活过来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在空荡的混沌殿内回荡。

　　宝座由上古魔兽的骨骼锻造而成，尖锐的骨刺抵着他的后背，疼痛真实而清晰。

　　这不是梦。

　　混沌天极缓缓抬起手，一缕暗紫色的混沌之力在指尖缠绕。

　　上一世明明被陆笑言杀了，看来有其他人用了时间重置，就是不知道是谁。

　　识海里堆满了关于陆笑言的记忆。只要想到陆笑言，那名叫心痛的感觉还在心头萦绕。

　　“为什么...”他猛地攥紧拳头，“为什么骗我……”混沌之力爆裂开来，将不远处的一根石柱炸得粉碎。碎石飞溅，有几片划过他的脸颊，留下细小的血痕。

　　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整个混沌殿内只有他一人，和永远飘荡在空气中的血腥味。

　　混沌天极瘫在宝座上，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陆笑言耍了他一次又一次。

　　从一开始就是骗局，从一开始就是算计自己，从一开始只有自己动了心。

　　他却杀不死陆笑言。

　　第一次轮回杀不死，上一次轮回杀不死，这一次——依然杀不死。

　　不管多少次轮回都杀不死。

　　这个认知像钝刀一样缓慢地割着他的神经。

　　以前只是恨他，只是愤怒，现在却多了无数种不一样的情绪。

　　最让他恶心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还在爱着陆笑言。

　　“可笑。”他嗤笑一声，从宝座旁摸出一坛万年混沌酿。酒坛上封印的符文在他指尖化为灰烬，浓烈到近乎刺鼻的酒香立刻弥漫开来。这是用混沌核心处生长的魔果酿造的烈酒，寻常仙人沾一滴就会神魂俱灭。

　　他仰头灌下一大口，灼热的液体顺着喉咙烧下去，却浇不灭心头那股无名火。

　　记忆不受控制的涌上来，第一次和陆笑言喝酒的时候，那是灵酒，不是混沌酒。那天发生的事又浮现在眼前……

　　混沌天极又灌下一口酒，这次大半洒在了前襟上。

　　“主上，星系战场已经备战完毕，请...”成子佳跪在殿外禀报。

　　“滚。“他连眼皮都懒得抬。

　　成子佳低头行礼告退。

　　混沌天极眼中闪过一丝暴虐。杀不了师父，杀个徒弟泄愤总可以吧？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掐灭了。不是出于仁慈，而是因为——陆笑言会难过。

　　“我真是没救了。”他自嘲地笑了笑，将空酒坛砸向墙壁。琉璃碎片四溅，有几片反弹回来划破了他的手背。

　　想到自己竟然为了心疼陆笑言不断复仇导致的他承受星系反噬的伤越来越多，同意用时间重置去救他徒弟。

　　他恨不得回去掐死那个愚蠢的自己。

　　……

　　星系战场结束，混沌天极拿着手上的时间重置星印把玩着，陆笑言把星烬溯时诀给他了，他要不要回到十年前去杀陆笑言？

　　十年前的陆笑言才仙境，连徒弟都保不住，自己杀他不就是轻而易举？！

　　可他偏偏就是舍不得。

　　混沌天极从宝座上滑下来，躺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混沌殿的地面由星核碎片铺就，永远散发着微微的热度。他盯着穹顶上旋转的星云，思绪飘向更久远的过去。

　　最后却定格在无数次被陆笑言戏耍后，他来哄自己的画面。

　　“……陆笑言，你怎么还不来哄我……”

　　想到那曾经无数次，陆笑言低头哄自己的模样，如果……如果他没有发脾气，压制住了混沌之气，陆笑言会不会也来哄自己？

　　酒劲上涌，视线开始模糊。

　　混沌天极知道自己又快要陷入那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了。每次醉酒后，他总会梦见不同的可能性——梦见陆笑言没有骗他，梦见他们真的像普通道侣那样游历万千宇宙，梦见某个轮回里自己终于狠下心先下手为强...

　　但每次醒来，现实都残酷得让人窒息。

　　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

　　一年一年的变化。

　　混沌天极终究是忍不住，从棋子们的汇报中，将陆笑言的点点滴滴全部收集。

　　混沌天极的指尖划过悬浮在半空中的影像，紫色的混沌之力如同流水般裹挟着那些破碎的画面。这是第七百二十一次重复观看了——陆笑言在星穹之巅一剑斩落北天星主的头颅，白发胜雪，不染纤尘。

　　“主上，这是最新的情报。”殿外，负责监视天地殿的暗影棋子跪伏在地，声音压得极低，“格恩星系动荡。”

　　混沌天极懒洋洋地挥手，新的影像在面前展开。画面中的陆笑言眉目如画，却带着肃杀之气。

　　“滚吧。”他淡淡地命令，眼睛却未离开影像分毫。

　　棋子如蒙大赦，瞬间化作一缕黑烟消散。殿内又恢复了死寂，只剩下影像中陆笑言施展仙术时带起的风声。

　　混沌天极知道这种行为很可悲。堂堂混沌之主，却像个痴汉一样收集仇敌的一举一动。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混沌天极本想就这样摆烂渡过这一世。

　　直到他看到他与美斯安决裂的消息……

　　“不可能。”混沌天极猛地坐起来，随即因为动作太猛而头晕目眩。他扶着宝座边缘干呕了几声，什么也没吐出来。混沌本就不需要进食，他灌下去的那些混沌酒纯粹是为了麻痹自己。

　　“情报确凿！”棋子颤抖着呈上一枚记忆水晶，“这是潜伏在天地殿的暗子冒死记录的影像！”

　　混沌天极一把抓过水晶，混沌之力灌入其中。画面展开的瞬间，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天地殿内，陆笑言手持长刀天裁直指美斯安咽喉，眼中是混沌天极从未见过的冰冷杀意。美斯安则满脸悲愤，手中凝聚着足以毁灭半个仙界的恐怖力量。

　　“陆笑言！我妹妹呢？！！你竟然敢用我妹妹做养料复活！！！”美斯安的声音在水晶中炸响，震得混沌殿都在微微颤动。

　　陆笑言的回答却轻得几乎听不见：“美斯安，我不知道你妹妹在哪里，你别冤枉我！”

　　“我忍了你这么久，终于……”美斯安看着重伤的陆笑言。

　　殿中刮起腥风血雨。

　　画面戛然而止。水晶在混沌天极掌中化为齑粉。

　　“继续监视。”他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刚才的震惊从未存在，“我要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这个变故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在之前的每一次轮回中，陆笑言和美斯安都是最默契的搭档，而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