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甘情愿宁作他》余不礼

10、万星阁4

　　他将墨条递回：“再试试。”

　　玉凝皱了皱眉，心里一股胜负欲激起，这么简单的事，她肯定会比陆笑言做的更好！

　　她学着陆笑言示范的样子，将墨条倾斜着抵在砚台上，生涩地推动起来。

　　“太用力了。”陆笑言的声音从案几对面传来，“墨条要持平，手腕放松。”

　　她调整姿势，却见墨汁飞溅，在雪白的宣纸上留下几点乌痕。

　　“水少了。”陆笑言抬手又凝出一滴灵泉，“动作要缓。”

　　玉凝抿着唇，这次放轻了力道，渐渐找到节奏。墨条与砚台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漆黑的墨汁终于均匀地晕染开来。

　　陆笑言满意的微微点头，还不错，以后就让他留在书房，放在身边看着，比放任在外面作妖好。

　　墨香在书房里淡淡弥漫，她没注意到自己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

　　陆笑言端正身姿，修长的手指缓缓展开一张素白宣纸。

　　纸面细腻的纹理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这是他从蓝星带回的，带着那个世界特有的草木清香。

　　他指尖轻抚纸面，执起那支狼毫笔时，手腕悬停的弧度都带着几分怀念的意味。

　　玉凝看着陆笑言开始写字，眉头微皱，不认识的文字，不知道是哪个星系，哪个世界的文字。又想到陆笑言出自黄宇世界，想来是那个世界的文字。

　　书房内只剩下笔尖摩挲纸面的沙沙声。

　　一个专注写字，一个专注观察。

　　……

　　一连数十日，玉凝一直呆在书房侍墨，除了有他徒弟来商谈事宜的时候，会屏退她。

　　她俨然成了与陆笑言相处最久的人。

　　陆笑言会教她认一些奇怪的字。也会使唤她拿书。还有那泡茶的手法，挑剔得不行。就侍女这件事而言，玉凝已经开始得心应手了。

　　最开始玉凝还有点担心陆笑言会不会对自己动手动脚，毕竟陆笑言看自己的目光里总会带着一丝惊艳，和赏识。

　　可渐渐地，她发现陆笑言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就像他执笔时永远悬腕三分的习惯，克制而矜持。

　　直到这日，熟悉的香风袭来。

　　“陆山主~”狐妖烬欢扭着腰肢踏入书房，后面跟着几个玉凝第一次见到的徒弟。

　　火红的裙摆如花瓣绽开，她熟门熟路地绕到书案另一侧，径直坐进陆笑言怀中。

　　“陆山主，人家好想你~”狐妖魅惑的倚靠在陆笑言的怀中，“这次有没有奖励呀~”

　　玉凝将墨条放在砚台的一旁，余光瞥见陆笑言的手正自然地搭在狐妖腰臀处，另一只手隐在桌下，指节没入那蓬松的尾毛中。

　　玉凝心中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连例行告退都没有，如往常一样直接离开书房。

　　站在书房外的回廊上，玉凝收到棋子发来的消息，陆笑言在近日会再次前往M系斩杀星主，这次不知道是哪个M系的星主被盯上了。

　　现在M系的星主都慌得不行。

　　玉凝眼眸暗沉，终于等到了，只需要再安静的待几天，——待他重伤归来时，便是复仇之机。

　　只有陆笑言死了，才能让他的愤怒平息，杀自己四次的仇，必须要报！

　　三日后清晨，陆笑言一袭墨色长袍出现在书房。

　　玉凝看着如此打扮的陆笑言，一时间觉得有些陌生，不明白平时喜好白色的人怎么换了一生墨色，而且那白发已经被全部束起，不留一丝。

　　显得整个人精神，干练。

　　“我要离开几日。“他指尖轻叩案几，“你留在书房，不要走动。”

　　“是，星主。”玉凝垂首行礼，睫毛掩去眸中暗芒。

　　当那道墨色身影化作流光远去，万星阁瞬间进入戒严状态——

　　九层回廊布满神境守卫，每道廊柱旁都伫立着持剑修士。

　　七层楼梯口坐着“天璇““玉衡“两位星主，面前悬浮着星盘阵法。

　　连平日嬉闹的烬欢都现出狐族真身，尾巴如火焰般在塔顶铺开，加上那幻境化形的时因已然将整个九层塔的周围布满的幻境。

　　玉凝倚在书房窗边，望着远处翻涌的星云，指尖无意识划过窗棂。

　　整整十七个昼夜，万星阁笼罩在压抑的寂静中。

　　当星河钟敲响子时，一道染血的黑影撕裂虚空而归。玉凝透过书房窗棂，看见数道流光直奔塔顶寝殿——

　　美斯安的治愈琴音震碎了三层琉璃瓦。

　　赤甲扛着的药鼎蒸腾着血色雾气。

　　谢锦山手中攥着断裂的星链，上面还挂着半截残肢。

　　“全面戒严！”

　　敕令响彻星域的刹那，云神暖域的万千星辰同时黯淡。所有修士定格在原地，连飘落的树叶都悬停在半空。

　　玉凝的指尖掐进掌心。她能感受到——

　　那座寝殿正被最纯净的灵气包裹，而其中翻涌的，是比星辰爆裂更可怕的气息。

　　星系反噬。

　　那感觉，自己尝过无数遍，混沌之气都需要很长时间压制，就是不知道造化的本事怎么样。

　　玉凝眼中寒芒一闪，周身混沌之气无声流转。书房与寝殿之间那短短的廊道，此刻成了最完美的狩猎场。

　　玉凝隐去自己的身形。她如雾般穿过层层禁制——

　　门口的星纹阵在她脚下自动瓦解

　　美斯安布下的琴弦结界如蛛网般退避

　　连烬欢的狐火都诡异地为她让出一条路

　　寝殿内，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陆笑言整个人浸在灵泉中，素来如雪的白发被血污黏在脸颊。润白的灵泉水早已染成淡红，他胸口那道贯穿伤正不断被星系反噬之力侵蚀，伤口渗出的血混着灵力在泉水中翻涌。

　　玉凝无声地走到泉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曾四次斩杀自己的男人。他紧闭的双眼下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不可闻。

　　“终于......”

　　混沌剑在她掌心凝实，剑身缠绕着最本源的毁灭气息。这一剑，足以斩断轮回——

　　“锵！”

　　九道灵锁从泉底暴起，瞬间贯穿她的四肢。

　　灵泉中的陆笑言缓缓睁眼，那双向来淡漠的眸子里，竟盛满让她心颤的......失望？

　　“你伤成这样，还能阻我？！”玉凝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她是真的不服！

　　陆笑言苍白的手指扣住泉边玉石，勉强支起上半身。血水顺着他的白发滴落，“说说，”他咳出一口血，“什么仇？”

　　“要杀就痛快点！”玉凝突然暴起挣扎，混沌剑气在周身炸开，“别啰嗦！”锁链哗啦作响，却纹丝不动。

　　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挫败感席卷全身——五次了！整整五次！难道自己真的杀不了他？

　　陆笑言望着她近乎崩溃的模样，忽然轻声叹息。

　　虚空泛起涟漪，透明长刀“天裁”缓缓浮现。

　　刀光闪过。

　　时间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