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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讲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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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早读刚下课,李盛叉着腰学网上看到的视频,大喊:“窝窝头!一块钱四个!嘿嘿!”
周围一圈人哈哈大笑,徐芳因笑眼盈盈,温柔地开口:“卖窝窝头的,你作业交了吗?”
李盛大哭一声,栽在座位上,周围又一阵笑声。
庭岸苔又没骨头似的瘫着,后脑勺放在叶载春桌上,叶载春手里拿着谢韶乐递过来的薯片,自己没吃多少,反倒投币一样往庭岸苔嘴里一片一片地投着。
可惜庭岸苔比较贵,投这么多也没见摇一下。
陈迹在解谢韶乐的耳机线,谢韶乐在找消失的语文试卷。
上课铃响,肖严走进来,拍拍讲台,等底下安静了说:“新学期,学校为我们请到了有名的教育学专家胡专家,为我们上一堂课,接下来的时间交给胡老师!”
大家鼓掌欢迎,只见一个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扶着好似怀胎八月的啤酒肚,用看不见指节的手推推眼镜,声音尖锐地说:“同学们好,啊,我是胡老师,你们这个楼层有点高的啊,爬上来有点累,哈哈。”
谢韶乐当即惊讶地说:“五楼都嫌高,他家住耗子洞吗?”
庭岸苔:“谢韶乐,功德减一。”
胡老师打开PPT第一页,上面大字写着:养育之恩。右上角是机构的LOGO。
他开始随机点人回答问题。
点到李盛,他问:“你的父母爱你吗?”
李盛莫名其妙:“...爱的。”
胡老师:“那你有为你父亲洗过脚吗?给你父亲做过饭吗?父亲批评你的时候你有没有道歉?”
李盛呆滞地说:“...没有。”
胡老师摇摇头,说:“哎,坐下吧。”
他又点到林晴丝,女生干脆利落地站起来,他问:“你父亲脸上有多少皱纹你数过吗?”
“我爸爸没有...”
他又喊:“你父亲有几根白头发你知道吗?!”
“...不是...我爸...”
他摆摆手,说:“哎,坐下吧。”林晴丝莫名其妙地坐下了。
随后胡老师一拍讲台,吓了底下一跳,尖锐的声音喊道:“同学们哪!看看你们,都什么样子?对得起自己的父母吗?”
“父亲脸上每一条皱纹,头上每一根白发,都是为了你们啊!母亲变得苍老,被生活压弯了腰,你有没有回头看过他们瘦削的肩膀呢?你们在这里安安稳稳,外面是谁为你们撑起一片天?!你们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说感恩父母!”
他的声音抑扬顿挫,感情充沛,教室看起来都不够他发挥。
张思睿:“...什么玩意儿...我从娘胎里出来就会说话了?”
吴潜:“嘘!小点声!”
时间无限缓慢地过去,PPT翻过几页,他又开始引经据典地说自古而来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为孩子付出了那么多,孩子却不见得多孝顺父母,这值得令人深思,劈里啪啦说了一大串,同学们都欲言又止。
谢韶乐欲言不止:“...这不是断章取义吗?光逮着父爱母爱说,体现孩子孝心的那么多故事他是一个不记得。”
庭岸苔眼睛都快闭上了,歪在座位上,叶载春生怕他滑下去,他懒懒地说:“大腹便便,怎么肚子里真是屎?”
胡老师还嫌底下反应不符合预期,他扫过底下无动于衷的学生们,觉得这真是他演讲生涯的败笔!
即使他只演讲了一年,即使他今天能来这里只是因为其他有资历的专家没有空闲。
可那又怎么样?感恩之心不应该人人都有吗?!他一开口底下就应该内心触动!之前在各个希望小学演讲的时候下面都泣不成声,今天这群学生真是朽木不可雕!
他压着心里的火气,点了一个最无动于衷的起来。
“来,你起来我问你几个问题。”
庭岸苔顺从地站起身。
“听完这节课,有什么感想啊?”
“感恩父母。”
胡老师笑得令人反胃:“你的父母对你怎么样啊?”
“就那样吧。”
胡老师胖脸一皱,讲了半天,就是有这种油盐不进的学生,才影响了他的发挥!
他厉声问:“你这是什么话?父母把你养这么大,你就这种态度?!”
庭岸苔无奈地笑笑:“...我只是说实话,没有别的意思。”
胡老师一拍讲台:“什么实话?你没有父母吗?!”
庭岸苔危险地眯起眼:“我有没有父母不知道,您这副样子,户口本应该挺薄的吧?”
底下传来一阵忍笑的声音。
胡老师半天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意识到了之后气红了脸,粗喘着气大叫:“没爹妈的东西!对老师就这种态度,以后出了社会就是垃圾!败类!”
庭岸苔才用了点劲儿把眼皮掀起来,他清亮的声音说:“您真是狗眼不识金镶玉,出了这个门是不是四条腿走路啊?”
胡老师怒喊:“你个杂种!”他抄起黑板擦,用力砸向庭岸苔!
几个学生惊叫起来,大家都没反应过来,这样的专家也是从来没见过。
庭岸苔早有准备,闪身躲开,黑板擦被身后的叶载春截下。
他转身拿回黑板擦,没顾得上看叶载春脸上担忧的神色,转头笑呵呵地说:“杂种?老师嘴怎么这么脏,说你是狗你也不能真吃屎啊。”
他抬起下巴,颠了颠黑板擦,眯眼瞄准,猛地砸了回去!
“哎呦!”胡老师被砸了脸,又被骂的说不出话,冲下台就要来打他,可惜叶载春反应更快,在他靠近之前猛地站起来,一脚踹了过去。
庭岸苔挑眉看着叶载春,觉得这人真是人不可貌相,斯斯文文的怎么还踢人呢。
踢得好。
胡老师当胸挨了这一下,退出几米倒在地上,还挣扎着要起身。
谢韶乐站起来大喊:“快拉开这个神经病!”
几个同学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跟拖垃圾似的拖开胡老师,林晴丝怒道:“你才是没爹妈的东西!”
班里鸡飞狗跳,漩涡中心的庭岸苔反而最淡定,懒懒地靠在叶载春桌上,恢复到电量百分之三十的状态。
肖严听着不合理的动静过来的时候,陈迹往抽屉里塞着什么,叶载春挡在庭岸苔身前,庭岸苔好整以暇地倚在桌上,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胡老师,准确的说是倒在讲台边蠕动的胡老师。
李盛挡在中间,张思睿抢过黑板擦,一眼扫过去,班里没一个坐着的。
肖严眉心一跳,扬起声音:“在干什么?!都回到座位上!像什么样子?!”
学生们回到座位,庭岸苔也乖乖地坐了回去。
肖严扶起胡老师,胡老师怒不可遏,指着庭岸苔说:“肖老师,你们班里有这种败类,还有...还有...”他看了一圈所有人,“你们班真是烂了!”
肖严听到‘烂了’两个字就皱起了眉,说:“胡老师我先带您去办公室,稍后带同学们来跟您解释怎么样?”
“...行...行。”
肖严安置好胡老师,走回班里,问庭岸苔:“怎么回事?”
庭岸苔平静陈述了经过,说:“老师对不起,狗咬我我难忍。”
肖严揉了揉眉心,这个学生优秀,但也真是没个轻重,说:“不管怎么样,不应该动手!刚才谁动手了,跟我走。”
叶载春也站起来了,肖严眼神惊异,二人随他去办公室。
胡老师怒气满脸:“就是他!还有他!竟然敢跟我动手!”
他胖得油腻的手指都快指到庭岸苔脸上,庭岸苔寸步不退,叶载春皱眉打开他的手指,胡老师看着叶载春往后退了退,对那一脚心有余悸。
叶载春温和地开口:“是您先动手的。”
胡老师:“放屁!我...”
肖严打断他:“不用吵了,室内有监控。”
庭岸苔看着胡老师憋红脸的样子,暗自发笑。
“那他骂我是什么意思?骂我是狗!还骂我...骂我...这是不是事实?!”
肖严看向庭岸苔:“你先骂胡老师的?”
庭岸苔轻笑:“我不喜欢别人质疑我有没有父母。”
“那也是你先骂我的!你就是这样当学生的?”
“您就是这样当老师的?”
“是你先说那种话,老师还不能说你两句了?”
这时候,蹲在门口偷听的谢韶乐敲门进来了:“肖老师我手机忘记交了,刚才我录音了,谁都说了什么话,自己听听就知道了。”说完,瞪了一眼胡老师。
肖严打开录音,录音从胡老师第二个问题开始,肖严示意所有人安静,录音如实播放。
肖严听到他说“你没有父母吗”的时候,一下拧起了眉,随后一路听下去,胡老师在边上听得脸上红白交替,很是精彩。
肖严关掉录音,镜片后的小眼睛盯着所谓的“胡老师”,说;“胡老师,那这件事比较清楚了,动手是您先动的,骂人这个事,双方都有份,您看我们私了,怎么样?”
“什么叫私了?!你们学校就这种态度?!让校长来跟我讲话!”
肖严笑了笑,眼角纹路显了出来:“闹大呢,也可以,这份录音和监控视频我会交给校长和你们机构,您看可以吗?”
胡老师瞪着眼,像个被锯了嘴的葫芦。
肖严点头:“那就是默认私了了,感谢胡老师体谅。”
他继续说:“私了呢也讲道理,确实是我们两位同学不对,您大老远跑过来演讲,不应该跟您动手的,您看让他们给您道个歉,身上哪里磕了碰了给您赔医药费,可以吗?”
胡老师的面色才缓和了一点,抬起下巴说:“可以。”
叶载春上前,胡老师下意识怕得后退,身上肥肉都在抖。
叶载春笑笑,温声开口:“对不起胡老师。”
胡老师又扬起下巴了,但随后叶载春又彬彬有礼地说:“我跟您动手是不对,但这位同学跟您动手属于自卫,要他为动手道歉的话,您或许应该先道歉。”
胡老师又噎住了,叫起来:“那他骂我怎么算?!”
叶载春还没来得及开口,庭岸苔就大声喊道:“胡老师对不起!”
在场的人包括门口蹲着的一长串都瞪大了眼,他怎么那么好说话了?
意料之中,庭岸苔笑吟吟地说:“我说完了,到您了。如果胡老师家里还有父母,是不是应该向我道歉呢?”
胡老师如果有头发,这时候应该已经竖起来了,他又一副要鬼叫的样子,就听见谢韶乐阴阳怪气地说:“录音是个好东西。”
胡老师瞪着眼,不情愿地开口:“...对不起。”
门口的同学们蹦起来互相击掌,李盛一脚踢到门上,门开了,肖严一眼扫过去,这群“胜利者”就跑了。
随后肖严把胡老师送上车,这事就算揭过。
“叶载春先回去吧,庭岸苔留下。”
叶载春皱眉,庭岸苔对他摆摆手:“没事的,赶紧回去上课。”叶载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走了。
肖严坐下来,给庭岸苔挪了个椅子过来:“坐吧。”
肖严笑着问:“他说的话难听,心里难受吗?”庭岸苔的家庭情况他是知道的。
庭岸苔没事人似的一笑:“难受什么啊,哪有我说的难听?”
肖严放心了,这个学生的心理素质向来强大,他又说:“我知道你动口动手有原因,但是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或者说这个问题我们可以避免,不是吗?”
“是,但是我不想要最好的方式,我只想要我自己的方式。”
“你现在还是学生,这样做事问题不大,你以后长大了怎么办呢?不舒服就上去动手吗?”
庭岸苔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我这么做就是因为我是学生,环境给我的优势,为什么不能利用?以后是以后的,今天是我的。”
肖严叹了口气,他知道庭岸苔心里是有分寸的,虽然这个分寸也没多少就是了。
“下次再动手就要写检讨了,以后还是要冷静一点。你回去吧。”
“好。”
从后门进了教室,他还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没事吧?”
“你没事吧?”
“肖老师说你了吗?”
庭岸苔大笑:“哈哈!我能有什么事,姓胡的才有事。”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庭岸苔回到座位,问:“谢韶乐你可以啊,都知道录音了。”
“不是我录的,是陈迹,他觉得姓胡的要发神经,就录音了。”
“我就知道,你没这个脑子。”
陈迹抬起嘴角,谢韶乐怒了:“庭岸苔你大爷的!”
庭岸苔:“...等会儿,那你把陈迹的手机就这么贡献出去了?”
谢韶乐:“没事儿,他有钱!”
陈迹:“。”
叶载春:“......”
庭岸苔:“......”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同学们收拾书包,拿上作业瞄准前门和后门蓄势待发,肖严说了放学之后就一窝蜂地往外跑。
庭岸苔慢吞吞收好东西,转头跟叶载春说:“周日见。”
“为什么周日要见?”
“显然,我们学校只放一天假,周日早上八点之前要到校。”谢韶乐跳了两下,把书包挪到合适的位置,陈迹帮他把帽子抽出来。
“...好的。”他还是低估了这边学校的紧迫程度。
叶载春借了庭岸苔的各科教科书,打算回去把笔记全都补上。
周末,庭岸苔窝在椅子上打开电脑,搜到教育机构公众号,翻翻找找十多分钟,找到了胡老师在多个希望小学演讲的照片,他眯眼记下了其中一个希望小学的名字,下了楼。
他踩着拖鞋慢悠悠走到楼下小店,递给老板一个硬币:“老板,打一下电话啊。”
老板摆摆手,随他去了。
庭岸苔输入在官网看到的电话号码,靠在柜子边,洗得泛白的大号老头背心在太阳光下都快透明。
他拨通电话压低声音:“哎你好啊,是天越教育基地吗?”
“哎是的,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吗?”
“是这样的啊,我是怀清希望小学林同学的爸爸,小孩子回来一直做噩梦啊,昨天才告诉我你们胡老师讲座的时候一直说一些很过分的话,问我儿子有没有爸爸妈妈啊,小孩子听了记下了啊,心里难受害怕得很,你们这个胡老师,到底在干什么啦?!”
“有这样的事吗?林爸爸很抱歉,我们不知道...”
“哎你们机构到底做不做的好啊?你去问问那个胡老师都讲了点什么东西,问问他之前演讲的时候是不是讲过这句话,问清楚了让他来学校给我们孩子道歉!我儿子被他吓成这样,不给我们道歉我跟你们没完啊!”
“哎哎好的林爸爸,我们去调查一下,调查清楚了会做出回应的,感谢您的来电!”
“赶紧啊,我等不到就要去举报你们嘞!”
“哎好的好的,实在抱歉啊...”
庭岸苔撂下电话舔舔发干的唇,伸着懒腰走去边上的冰柜掏了个绿豆棒冰,结了帐叼着棒冰溜溜达达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