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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检讨 ...

  •   庭岸苔推开寝室门,就看见李盛姿势扭曲地在拧什么东西,谢韶乐在边上聚精会神地看着。
      他定睛一看,李盛手里是个黄桃罐头,他问:“这是在干什么大事?”
      陈迹:“他们在开罐头。”陈迹甩了甩手,可见也出过力,但罐头到现在还是岿然不动,没有半点要开的意思。
      庭岸苔:“我来。”
      李盛:“你有什么力气啊,让叶载春来!”
      叶载春闻声从庭岸苔身后走出来,笑着说:“我试试?”
      庭岸苔伸手拦住他,对李盛说:“我要是打开了怎么办?”
      “我给你抄一周的历史默写。”李盛打量他清瘦的样子,不信邪。
      庭岸苔露出笑,叶载春知道,这是他势在必得的样子,于是退到一边,挪开了挡在庭岸苔前面的垃圾桶。
      庭岸苔接过罐头,问谢韶乐:“刀呢?”
      谢韶乐:“刀没用啊,撬不开吧?”
      庭岸苔只向他勾勾手,谢韶乐疑惑地把刀递给他。
      庭岸苔拿过刀,在盖子的槽下面一划,撕下了周围一圈的透明塑料膜,然后随手一拧,罐子开了。
      所有人:“......”
      叶载春轻轻笑了:“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层膜?”虽然不薄,但是严丝合缝,实在不显眼。
      庭岸苔提起唇角,说“部分罐子有这种膜,防止碰开,如果陈迹都拧不开,大概率是有了。”
      陈迹:“......”
      李盛:“...你以前做罐头的吗?”
      “专业开罐头一百年,”庭岸苔又露出邪恶的笑,“下周的历史默写就靠你了。”
      李盛闭眼倒在床上,谢韶乐默默地吃黄桃罐头。

      早晨第一节课,语文课,肖严在上面念着“扈江离与辟芷兮”,底下在打瞌睡,肖严习以为常,该怎么上怎么上。
      谢韶乐今天格外清醒,因为他手里那这一大袋薯片...是芥末味的。
      谢韶乐在桌子下面递给庭岸苔:“尝尝?”
      庭岸苔露出友好的微笑,推回去:“你吃,别饿着。”他刚才看见谢韶乐吃薯片的表情,预计这包东西不会比食堂的芹菜炒草莓好吃。
      谢韶乐脑筋一转:“芥末味的薯片,你吃过吗?不想试试?”
      ...庭岸苔没吃过。
      他接过来,趁着肖严转头写字,往嘴里塞了一片...
      庭岸苔:“呕儿。”
      谢韶乐拍着大腿无声狂笑。
      陈迹:“?”
      叶载春:“?”
      谢韶乐:“给别人吃,反正我是吃不下了。”
      “你怎么能这样。”
      说着,庭岸苔毫不犹豫地传给叶载春,叶载春尝了一口,脸上万年不变的微笑崩裂了一瞬。
      他传给陈迹,陈迹警惕地抿着唇不接,但又看到谢韶乐鼓励的眼神。
      “......”
      他也尝了一口。叶载春觉得这是他表情最丰富的一次。
      谢韶乐示意叶载春往边上传,这包薯片就到了李盛手里,他惊喜的看着从天而降的薯片,也没管里面诡异的绿色是什么东西,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呕儿...”李盛看着边上四个人幸灾乐祸的表情,表情扭曲,福至心灵地把薯片传给别人。
      “呕儿...”
      “呕儿....”
      “呕儿....”
      “......”
      肖严转过身,额角青筋暴跳:“...这么难吃?”
      全班闻声鹌鹑似的坐正了,一动不动,看起来异常乖巧,但是整个教室都飘着芥末味,所有同学的表情各有各的精彩,薯片已经到了跟陈迹拉成对角线的张思睿手里,张思睿表情精彩纷呈,跟吃了耗子药似的。
      刚巧下课铃响,肖严把粉笔一抛,叹口气,说:“谁的零食,明天之前写一份检讨给我。”随后离开教室。
      他一走远,张思睿就跳起来:“这什么玩意?新型毒药?”
      徐芳因优雅地捂嘴:“不,这年头毒药都是无色无味的。”
      林晴丝翻了个白眼:“毒气弹差不多。”
      谢韶乐叉着腰怒道:“哎!有这么难吃吗?”
      吴潜抖了抖剩下的:“不难吃你把剩下的吃完。”
      谢韶乐就不说话了,开始琢磨检讨怎么写。

      第二天,肖严收到一份检讨,心说可以,够守时的,随后定睛一看,瞪大了眼,两边眉毛差点没飞上天。
      纸上标题写着“检讨书”三个大字,而内容...
      只见为首第一句是谢韶乐的小学生字体:“我深刻反省自身的错误。”
      第二句是庭岸苔锋利飘逸的笔迹:“我不该在上语文课时吃薯片,还是芥末味的。”
      第三句是叶载春舒展悦目的字迹:“对此我深感愧疚,决定改正自身行为。”
      第四句是陈迹笔力刚劲的陈述:“我决定从此以后再也不在课上吃东西。”
      第五句是李盛的鬼画符:“包括早饭瓜子薯片苹果香蕉柿子梨...”
      第六句是林晴丝的楷书:“我更不应该煽动同班同学一起吃零食。”
      第七句是徐芳因娟秀的字体:“这种恶劣行径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
      ......
      ......
      第三十九句是张思睿快飘到天上去的字:“以上,是我的深刻反思,请老师检阅!”
      肖严:“......”
      他当了二十一年老师,从来带过这么...不着调的班级,其中尤其是庭岸苔,高一的时候就无法无天,成绩第一名,出格也是第一名,今天写发言稿明天写检讨,他就差把天捅破了,带着其他学生也胆大包天。
      但他不仅把学生的胆子提上去了,也拉高了班级成绩的上限,双管齐下,让肖严喜忧参半。
      肖严摇摇头,把检讨书细细折好,跟他每一届学生的大合照放在一起。

      庭岸苔撑着头,看着边上转着书的同桌,轻笑着说:“这检讨可能有治疗低血压的作用。”
      谢韶乐稳稳地转着,说:“大家都吃了,那不得一起写啊?而且肖老师血压良好啊。”
      “嗯...我比较好奇你的书是怎么转的...”叶载春抬头观察他指尖的书。
      谢韶乐一根手指抵在书下面,厚厚的一本历史书就在他手指上飞速转起来,像体育生用手指转篮球一样。
      陈迹抬眼看谢韶乐,说:“他初中没学什么,净学这些怪东西了。”说完继续垂眼看书。
      庭岸苔:“好歹是一项技能,我到现在都不会。”随后向他比了个赞。
      谢韶乐受到鼓舞越转越快,叶载春看着他手越伸越远,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
      “啪唧!”一声,书砸在陈迹头顶,谢韶乐亡羊补牢,伸手一把按下去想挽救,不料已经来不及。
      庭岸苔一转头,就看到谢韶乐弯腰把历史必修三一把摁在陈迹脸上,书翻到了孟德斯鸠那一页,陈迹和孟德斯鸠面对面。
      庭岸苔:“......”
      叶载春:“......”
      陈迹:“......”
      谢韶乐咽了咽口水,把书拿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双手合十给陈迹拜了三拜。
      “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陈迹就叹了一口气,随他去了。
      换个人就被陈迹拍死了。

      庭岸苔回到家,开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外婆,今天吃什么啊?”
      周彩云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今天吃红烧鱼,蒜蓉茄子,粉蒸肉,酸豆角炒鸡胗,玉米排骨汤。”
      “这么多菜?家里有人要来吗?”
      周彩云笑着说:“月月回来了呀!”
      庭岸苔怔了怔,有些意外。
      她长期在客户家做月嫂,很久才回来一次。
      “怎么了?妈妈回来不高兴吗?”
      “没有呀”,庭岸苔笑笑,“我帮你收拾厨房,等妈妈回来一起吃。”
      没多久,庭岸苔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江深月回来了,她人至中年,眉眼却仍旧明丽,庭岸苔的眉眼很像她。
      她放下包,没注意儿子的反应,走上前看着周彩云:“妈,我回来了。”
      周彩云将她抱进怀里,笑着拍拍她的肩,说:“月月啊,辛苦了吧,坐下吃菜。”
      江深月才回头看庭岸苔,笑着说:“你也坐下呀,站着干什么?”
      三人围坐在一起,周彩云很高兴,他们已经很久没这样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饭桌上其乐融融,好歹表面是这样,多数是周彩云问,江深月和庭岸苔回答,三代人坐在一起,眉眼都相似。
      庭岸苔想,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很好,以后肯定也会很好,没有必要沉溺于过往。
      夜里,庭岸苔照常学到凌晨,收拾完躺在床上,艰难进入睡眠,又走入光怪陆离的乱梦。
      ......
      “我们岸苔很聪明的,年纪比同年级的小好几岁呢,学习也不错的。”小岸苔被江深月牵着,怯怯地看着眼前陌生的人想,妈妈总爱跟人这样说。
      “就这点分数,你还读什么书?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废物?!”妈妈也爱这样说。小岸苔看着地上被撕碎的作业本,无声地流眼泪,妈妈不许他哭出声。
      ......
      “你是没长脑子吗?瞎了一只眼睛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治?你是来讨债的吗?”小岸苔戴着矫正眼镜,看不清妈妈狰狞的表情,眼泪又流下来了,他害怕的时候总哭。
      “哭什么哭?丢死人了!”
      ......
      小岸苔被门外吵架的声音惊醒,他害怕地推开门,正好看到庭坤一巴掌扇在江深月脸上,他害怕地哭出声,冲上去抱着他的腿,被一脚踢开。小岸苔趴在地上满脸是泪,没有人看他一眼,江深月疯狂地跟庭坤厮打在一起,但她没什么力气,很快脸上就染了血——她的牙齿被打掉了。
      小岸苔跑进妈妈卧室,拿到手机解锁,妈妈手机密码是他的生日,然后报警,他颤抖着说:“你们快来呀,你们快来呀,我妈妈要死了...”
      警察很快赶到,江深月已经满身是伤,警察把他们带走了,小岸苔一个人蹲在地上无助地掉眼泪,没有用的,他知道没有用的,警察救不了他的妈妈,劝解过□□坤还是会安然无恙地回家,然后这样的情况会不断地循环往复,像无尽的深渊。
      ......
      “砰!”一声,小岸苔不小心把碗摔到地上,害怕地站起来,浑身发抖。
      江深月一摔筷子,吼道:“不爱吃就别吃!装什么装?捡起来吃干净!”小岸苔默不作声地低头捡起来,也不管上面有没有灰尘,一点一点吃进嘴里。
      ......
      “庭岸苔你过来。”江深月又叫他了,小岸苔下意识地心里一紧。
      “我给你算一下,你今年学费813块,给你买衣服大概500块,治你眼睛的仪器10000块,你这副眼镜2000块,加起来大概13300块,你记好,以后怎么还给我你自己心里有数。”江深月一笔一笔算着,这样说。
      小岸苔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说:“好。”
      ......
      江深月抱着小岸苔,她又是满身的伤,庭坤打了她,出门了,小岸苔在她怀里细细的发抖,他听到江深月恨恨地说:“你给我记住,记住我现在的样子,都是为了你!记住你爸刚才怎么打我的,你要是还有半点良心,就别叫他爸爸!”
      小岸苔颤抖着说:“我记住了...”
      ......
      江深月把他叫过来,说:“今天是父亲节,给你爸发个消息,祝他父亲节快乐。”
      他们已经离婚了,再也没人可以打她。
      “听到没有?你的生活费还要他出,他是你爸爸!”
      庭岸苔淡声说:“好。”
      ......
      江深月拿着棍子,一边打他一边吼道:“跟你说了多少遍放学自己回家,不要去别的地方,听不听得进去?!”
      庭岸苔跪在地上,一声不吭,他去谢韶乐家,被发现了。
      他已经初一了,江深月不允许他出门,一步也不行,因为他的年纪太小,江深月怕他被拐走。可是,一年又一年过去,这个家好像一座监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要能呼吸,挨一顿打又能怎样?
      江深月专挑痛的地方打,打在背上不够,还要去打他的手,还不够,扔了棍子扇在他脸上。
      江深月的声音越来越尖锐,一声又一声,跟不知名的哭声重叠在一起,好像要穿透他的神经。
      “庭岸苔!”
      庭岸苔猛地睁眼,脑海中各色各样的画面明明灭灭,或尖锐或凄厉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他又梦到以前了。
      庭岸苔缓过神,打开手机,才过去半小时。
      他蹙着眉,唇角挑起嘲讽的弧度,觉得自己真是没多少长进,连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都忘不掉。
      他记性太好了。
      他没有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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