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右涩

27、宙未怃

　　宙凌心数两秒才道：“听着像面对意料之外事情而无措到心口不一的性格。”
　　嬅长老没有反驳，笑着摇摇头，“如果可以我希望这次她能大胆正面应对感情，被人关怀爱护这并不是坏事。”
　　一切对话都顺着过去发展进行无一丝差别，得到房号后宙凌便离开竹楼去到书楼内。
　　书楼宝塔状，有五层，一楼多是话本，常会堆积一些空白书本；二层则是剑法、术法藏本，不止是祖宗流下来的，也有许多从外界获得，挑选精良后收藏于内，种类多样；三层为灵兽契约、妖兽大全和符纸绘本；四层分三个部分，有制丹、灵草辨别与炼器；顶层用于收录史册，过往历史、重大事件皆有记录者撰写成记载薄。
　　第五代记录者怃姨，宙未怃，与皓长老同辈，一位任由岁月沉淀面生皱纹的长辈，美人迟暮，银丝满头，同许多长老一样未成家。
　　大多数会选择将书册带出借阅，今日楼中冷清，仅见两个小辈头抵头笑嘻嘻撅着屁股趴在垫上看话本。
　　仰头躺椅上看书的白发精致盘于一侧的老人推了推眼镜，认出她，“少界，有些时日未见了。”
　　“最近忙碌许多事情接踵而来，今日才得空闲。怃姨，劳您帮我挑选一下顶层我未阅读过的册子。”这个年纪的她所知还是太少了，关乎局势关乎过去许多都不知晓。
　　“随我来。”宙未怃端书起身，她身材瘦削有些撑不起衣服，本就设计宽大的素色衣衫随着走动灌风飘逸空中。
　　右耳珠串流苏耳环在胸前晃荡，施施然向楼上走去。
　　登上顶层，宙未怃手探入墙面悬挂的一幅字画后，边说：“少界正值桃李，若对人心生爱慕可要多观察那人是否良人。”
　　作为记录者她掌握的信息与长老们互通甚至更加清晰具体，此言大概是听说了分身结姻之事。
　　宙凌嗯了声作为回复。
　　宙未怃点了两下金纹墙面，霎时周身空间有两圈环形气流从中心向外涌动，持续两秒。
　　“有六本，带走借阅还是一本本看。”宙未怃手搭上书架扭头问她。
　　宙凌弯眉，“麻烦全部拿给我吧怃姨。”
　　“好。”宙未怃手随意从身边取下一本递给她往前走。
　　一条通体青绿的小蛇从窗外飞入，口中衔了只比它本身大许多、绘色怪诞的黑红纸鸢。
　　握住它细长的躯体，宙未怃目光在纸鸢上停留了会，收回空间后继续给宙凌取书。
　　失去玩具的小蛇像绳索一般软倒在细瘦手中，好玩般去咬自己尾巴，因为蛇首过高，它提起尾尖弯曲着送进自己嘴巴，仿若吃到什么好吃的食物一点点将尾部含入腹中，将自己变成了一只透亮沁绿手环紧贴皮包骨的手掌。
　　宙凌视线不由在它身上停留，与猊森同是岩蟒一族，这家伙却本性善良，所以传承才是族群本源吗？
　　“这本记录内容有部分与姬长老有关，听嬅长老说你对姬长老甚是好奇。”宙未怃递来一本薄册，同宙凌手上的三本书籍相比可以说是初出茅庐的小孩。
　　“是的，大概是血缘相吸。”宙凌含笑接过。
　　宙未怃没回话，转身到后方一排架子拿了两本书，“都在这了，下月末前归还。”
　　“多谢怃姨。”收入空间前宙凌粗略扫了眼，其中一本厚册内容她已滚瓜烂熟。
　　辞别前，瞧着呆笨的小蛇钻到宙未怃发间，嘶嘶朝她吐着蛇信子。
　　“有我族人味道……嗯，没错。”
　　走出竹楼大约几尺，宙凌隐约听到一道男声。
　　往常话唠的灵兽，今日出奇安静。
　　宙凌脑中浮现舌临人形时阴柔到心底发凉的脸蛋，他有一双泛着邪的深绿眸，同方才的绿豆眼不同，与原型的巨型兽瞳也有差异，那是一双只有化为人形时才有的眼眸，冷漠无情。
　　思维有两秒停顿，宙凌揉了揉太阳穴，岩蟒一族共用一张脸还是太惊悚了。
　　入夜，星稀月明。
　　宙凌沉下心，进入名为玄月的分身体内。
　　这次她的任务是取一朵佛狐莲，灵植状若眉心点痣的红狐，多生长于万仙朝元临界一座名为仰天山崖壁处。
　　分身正靠坐于一树上，她此时处在半山腰，宙凌睁眼，四周无人才将唇贴住虎口小声吹哨。
　　一道敏捷身影从身后袭来，眨眼间树下站着一个小巧影子，影子站了两秒向左方走去，宙凌下树跟上。
　　直至来到一处空旷洞穴内，浑身遮掩在暗色衣服下的人影才拉下面罩，露出一张泛着红晕的小脸蛋。
　　“泽姐。”宙凌压下情感。
　　宙玉泽喘了口气，族影信息实时更新，她提醒，“小姐，此处安全。”
　　“好，稍等我会。”宙凌说完也不再耗时间，回到本体内修改十三死亡时间，一阵警告尖叫耳鸣肆虐后她又来到分身中。
　　这次时间极为短暂，她将未知顺利改为一盏茶后猝死。
　　心闷得不行随之而来绞痛，没有在八体内那般痛苦，相比之下疼痛可以说是挠痒痒，心脏跳动得太过剧烈，促使宙凌身体自主蜷缩手紧握心口布料抑制不住嗯声。
　　宙玉泽来到她身边将她抱入怀中，“小姐。”
　　“正常现象。”宙凌掀开左眼皮安慰她。
　　宙玉泽沉默为她擦汗，很快一盏茶时间将近，宙凌清晰感觉到心脏速度渐缓，慢慢沉寂。
　　昏暗洞穴内被逸散的光点照亮。
　　记载薄内属于十三的那页变灰，宙凌恍惚中感到碎魂在体内融合。
　　像一支燃烧殆尽的蜡烛被人重新加工成蜡油灌入制作蜡烛的模具中，模具内原有的蜡油因它融入面积增大。
　　宙凌揉揉眼睛，将注意力投入带回的书籍中，翻来一本薄册，整个人放松下来。
　　关于族历记载中的双生诅咒。
　　是只有知情者才懂的独有悲痛，没有经历过的后辈只当历史铭记在心，感性之人感到心痛，也高兴于前辈们找到破解之法。
　　灵元第五百年，宙氏一族遭朝元大宗破天宗宗主勘破未来以血煞诅咒，当双生子诞生二者会走向对立面，宗族将因其毁灭，许多月份小的长辈商量后选择打掉孩子，那之后百年族中夫妻禁止无措施同房。
　　无法干预腹中胎儿，也不忍将双生子其一杀害，长老们钻文字空缺商量出对策：在诅咒破解前封印所有人关于第二个小孩的记忆。
　　孕妇临盆由长老亲手接生，被诅咒的小孩背部会有一个无法抹去，向四周飞溅的血痕烙印。
　　当有双生子降生，接生长老便会让其母亲暂时忘记后出生的那位孩子，将婴儿带去专门养育他们的别院以凡人养大。
　　院落中的孩子由宙曳寤长老的拟人生物教导，生活范围仅在院内，封印每隔段五年加固一次，待第一对双生子安然长大死去后，族中出生率才恢复。
　　幸运的是百年来族中双生子也仅二十五对。
　　双生子寿命平均在六十年，当其中一位去世后当届长老会自行解封关于他的记忆，魂魄会被结界暂时挽留，若其接受过往心地纯善仍想活着长老便会为他们凝出分身继续生活，不愿则步入轮回。
　　曾经包括宙凌在内很多小辈都不知道屋长老才是双生子中真正的兄长。
　　灵元八百八十一年诅咒破解，可惜早在此前出生的孩子后背的烙印没有随之消失，继续豢养院中。
　　鱼长老死时三十岁，在姬长老前他是唯一愿意接受以分身生活的，他要求以屋长老模样复刻，躯体由嬅长老提供。
　　姬长老四岁起独居别院。
　　书册记载姬长老在十六岁忽然出现在院外，影石记录当时少界宙意也不知何因勘破幻境来到结界内，双生子碰面，相视几秒后宙意倒地昏厥，少年姬长老捂着脑袋冲回别院。
　　二人见面皆开始出现精神恍惚无意识伤人状况，宙意居于大众眼中，很快被发现以癔症治愈。
　　独居院内的姬长老与照顾她的拟人生物交流未果起初她砸东西毁坏家具，在发现释放压抑情绪后开始摧残自己。
　　灵元八百八十五年，姬长老自杀，享年二十。
　　文字冰冷板正并无过多赘述，后续分别记录二者宿于新躯体中所发生之事，主要内容还是躯体修复次数，鱼长老页末标注着依然进行中，在第六百次到八百五十，十一年间，次数后缀：修体中，第八百五十一次写着：修体失败，并未过多叙述。
　　数列之下姬长老停留在二百四十。
　　灵元九百零一年，嬅长老事务繁忙，宙灵姬入长老阁，取字姬，为姬长老。
　　灵元九百零五年，姬长老第二次生命再次截止于第二十年。
　　死因：遭神志不清的轩辕曜吸取全身血肉精力。
　　次年，以胞兄宙意之体养其魂魄用于未来抓捕轩辕曜。
　　将近百年，以体养魂才接近尾声。
　　宙凌紧紧合上双眼，二者关系朦朦胧胧像笼罩一层烟雾，究竟算不算牺牲品，没有准确答案。
　　越过长老过去情史，宙凌喝了口水拿起《仇史》。
　　当初这书可令宙凌惊讶，毕竟幼时第一堂课西席耐心教导，修士断不可记仇结郁。
　　约莫半指厚的书册每页详细记载每个无耻修士的年龄体貌家世、背后宗门以及罪因、事情经过。
　　大多数名字后备注死因，非族中派人动手暗杀。
　　瞥见一行字宙凌眉心顿蹙，手指夹在书页间摩挲。
　　青霜，燕霄宗第三代宗主，早年多次以身试毒，灵元八百年死于毒发。
　　这老东西，才是真正的隐藏大师，厉荼能攻上结界可没少他的功劳，不过很快这家伙也该真死了。
　　说是《仇史》其实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连许多微小摩擦也按时间记载一一记下，细细阅过大多数仇家都已逝世，除去无罪与挂有一两条罪因的人，仍活着且恶贯满盈的有七人：轩辕曜、银羽翼、穆承雪、猊森、月溪、月溟、厉荼。
　　可怜之人轩辕曜，他根本什么都没做。
　　银羽翼为记录者取名，算猊森最早捏出的分身，上次出现还是三百年前一声不吭出现炸结界，被发现后很快逃逸。
　　有一对可将其全身包裹银色鸟翼，现身时细羽纷飞踏羽而来，长发及脚裸，长袍遮身，浑身银色，所到之处会留下可药用的银沙，踪影难测，性别不明。
　　过不久宙凌就会与其相见。
　　穆承雪是分身穆伶师父，曾是穆姓大家族中嫡系，曾多次参与家族任务埋伏杀害与宙家相关之人，次数过百无一成功，不知何因弟子只列出大师兄穆朔和二师兄穆徽。
　　猊森，磐石生灵化形，古书记载中因其石身被无知顽童刻画多条蛇类故对人类并无好感，曾以巨蟒形态大肆杀戮，第五代记录者灵宠与其同出一源，绿眸黑长发，曾与宙孺末勾结，于灵元九百七十四年，也就是二十七年前失踪。
　　本体是失踪了，分身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宙凌下套。
　　月姓二人分别是踏月宗月溪与月宗宗主月冥，兄弟关系，月溪为弟弟，二者表面信赖尊敬宙家，私底下也做了不少肮脏事。
　　狸兔兔，现名厉荼，妖狸与鸟兔杂交，曾御兽宗宗主羸羿灵宠，现揽世宗宗主，多次引导宗门对立挑起纷争，多次妄图诱导宙氏为刃对抗各大宗，失败后曾屡次联手宙孺末猎杀宙氏外出任务族人，反杀羸羿后为躲避仇人舍弃本体寄生他人复活，目前躯体为女性，灵元九百七十八年凝出一具女躯体，现燕霄宗宗主夫人，化名折玉。
　　宙孺末……厉荼会一心想占领宙家山头多是她教唆。
　　宙凌眉头微皱，很快平缓。
　　她早已化为尘世灵点，寻常修士死后什么都不会留下，宙孺末也逃不过魂飞魄散。
　　在封面空白的书籍内页，宙凌再次看到了关于她的过往。
　　宙孺末，生灵元六百年，天资聪慧心性恶毒，滥情无夫，育有宙西屋、宙西鱼二子，双生咒参与人之一，曾任长老代表族内外交涉、日常授业，私下勾结穆徐安、羸羿、狸兔兔兔等人意欲灭族，恶意研制将族人传送至大凶之地死符，欲借族务之便投毒，未成功，灵元八百五十年于混元洲西国被斩首掐魂灭意，除厉荼外无党羽残留，已清除厉荼相关记忆，无影石记录。
　　此书册左页用于记载族内心怀不轨之人，右页则写录族中所发生大事件具体内容，许多简略版本宙凌在其他书中看过。
　　书册右页满档，左页千年来也就末长老一人记录其中。
　　宙凌屈膝坐在床上出神，她从小便想不通末长老的背叛。
　　大概族中西席从小教育人性本善有关，而在族中大家无疑全含善意，在分身内她所接触的人也多是善良之辈。
　　族中无论资源还是氛围都挺不错，所以当一朵乌云陡然浮现时难免诧异。
　　宙凌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承受的极限，作为主要外交人员，无法避免恶意四面袭来，末长老选择了于她而言心悦的一方。
　　垂下眼睫，此刻时本体还未辟谷，因过久未进食宙凌喉道烧得慌，连带着腹部一线有些灼烫，喝水润嗓依然久久不散，体内不适突兀但尚在忍耐范围。
　　秘境在之中也被提及，都是些影影绰绰的表面内容。
　　宙凌将头发扫到背后，侧着身子躺在罗汉塌上手撑着左边脸颊，继续将书页往后翻去。
　　过了两天一夜的舒坦日子，六本书看后宙凌捋了一遍时间线，这时熔岩狼一族已经开始不择手段壮大自己，过了诡境所有因分身与她有关的陌生人将开始一一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