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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盖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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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峥嵘岁月主题乐园”的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项目组的人发现,两位大佬虽然依旧针尖对麦芒,但吵归吵,决策效率却莫名高了不少,至少不会因为一个名字或者一首音乐僵持好几天了。
云峥似乎把主要精力都投入到了这个项目上,往左左律所跑得勤快得像是把这里当成了第二个办公室。今天送咖啡,明天带点心,美其名曰“甲方现场监工”,实则大部分时间都赖在左左的办公室里,对项目书指手画脚,顺便进行一些毫无营养的斗嘴。
“左律师,你这个风险预估条款,写得比我奶奶的裹脚布还长还臭。”云峥翘着腿坐在客用沙发上,翻着最新一版协议草案,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左左头都没抬,指尖在键盘上飞舞,正在修改另一份文件:“嫌长你可以不看。签个字就行,反正卖了你你也数不清后面有几个零。”
“那不行,我得为我的游乐园负责。”云峥把草案扔回茶几上,站起身,溜达到她办公桌旁,拿起她桌上那盆小小的仙人掌,“尤其是,不能让某些律师用密密麻麻的条款,把我坑得底裤都不剩。”
“放心,”左左终于施舍给他一个眼神,假笑一下,“云总您的底裤,白送我都嫌占地方。”
云峥挑眉,手指故意弹了一下仙人掌的刺:“哦?左律师这是验过货了?”
左左抄起手边一本厚厚的《合同法释义》就砸过去:“滚!”
云峥轻松接住砖头一样的书,低笑着放回桌上,视线却被她电脑旁边那个小巧的丝绒盒子吸引——里面放着那条牙齿形状的钻石项链。她没戴,但也没收起来。
他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心情莫名更好了一点。
安娜敲门进来送文件,看到这一幕已经见怪不怪,目不斜视地放下东西就走,还贴心地把门带严实了点。
“你吓到我的助理了。”左左没好气。
“她是在给我们创造独处空间。”云峥大言不惭,又绕回沙发坐下,“晚上有个慈善拍卖晚宴,陪我去。”
“不去。”左左一口回绝,“没空。而且,以什么身份去?你的怼人陪练?”
“以我未来太太、游乐园项目首席法律顾问的身份去。”云峥说得理所当然,“需要提前曝光,为项目造势。商业需求,左律师,专业一点。”
左左敲键盘的手指停住了,眯眼看他:“云峥,你最近是不是很闲?”
“忙着呢。”云峥拿出手机开始看,“忙着给你挑晚上穿的礼服。露背的怎么样?显得我比较有面子。”
左左抓起那本《合同法释义》又想砸过去。
最终,左左还是出现在了晚宴现场。倒不是因为云峥的激将法,而是她瞥了一眼拍卖手册,里面有几件不错的珠宝和古董书,她确实有点兴趣。
她选了一条保守的黑色丝绒长裙,除了锁骨和手臂,什么都没露。云峥看到时,遗憾地啧了一声,换来左左一个“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的眼神。
云峥自然成为全场焦点,不断有人上来寒暄、敬酒。他游刃有余地应付着,但手臂始终看似随意地搭在左左身后的椅背上,形成一个隐晦的保护圈,隔绝了大部分不必要的打扰。
左左乐得清静,专注地看着拍卖品,偶尔举牌叫价。
直到一套品相极好的、上世纪中期绝版发行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出现。左左眼睛亮了一下,刚要举牌,就听到旁边云峥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直接报了一个高出起拍价三倍的数字。
全场静了一下,目光聚焦过来。
左左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云峥面不改色,甚至对她举了举酒杯,露出一个“喜欢吗?哥给你买”的欠揍表情。
左左咬牙,不想在公开场合跟他上演全武行,只好放弃。最终,云峥以一個惊人的价格拍下了那套书。
“显摆你有钱?”左左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话。
“显摆我对你好。”云峥凑近她耳边,气息温热,“免得你老说我只会气你。”
左左耳根一热,别开脸:“谁稀罕。”
拍卖继续进行。下一件拍品是一条古董钻石手链,设计精巧,在灯光下流光溢彩。左左多看了两眼。
云峥注意到了,再次举牌。
左左立刻在桌下按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皮肤里:“云峥!你敢!”
云峥动作顿住,侧头看她,眼神里带着询问。
“太丑了!”左左找了个蹩脚的理由,“配不上我的气质!”
云峥挑眉,似乎在判断真假,但最终还是从善如流地放下了号牌。手链被另一位女士拍走。
左左暗暗松了口气。那手链漂亮是漂亮,但价格也太离谱了。
晚宴进行到后半程,左左觉得有些闷,起身去露台透气。
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酒气和香水味,让人清醒不少。她靠在栏杆上,看着脚下城市的璀璨灯海。
没多久,身边多了一个人。云峥递给她一杯香槟,自己则端着一杯威士忌。
“累了?”他问。
“吵。”左左言简意赅地评价,接过酒杯抿了一口。
两人并肩站着,一时无话。楼下花园里隐约传来悠扬的爵士乐。
“那套书,”云峥忽然开口,“我记得你小时候,唯一肯安静下来的时候,就是抱着一本破旧的《血字的研究》缩在角落看。”
左左怔了怔,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那本书还是院里图书角最旧的一本,不知道被多少人翻过,封面都快掉了。
“那时候就觉得,”云峥晃着酒杯,看着远处的灯光,声音有些悠远,“这丫头片子安静下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左左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有点痒,又有点涩。她没接话,只是又喝了一口酒。
“后来你走了,”他继续道,语气平淡,像在说别人的事,“那本书也不知道被谁拿走了。我找了很久。”
左左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露台的灯光昏暗,勾勒出他深邃的侧脸轮廓。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他们偷偷溜到孤儿院的屋顶,分享一块偷藏下来的蜂蜜蛋糕,看着远处模糊的城市灯火,吹着牛,说着那些遥不可及的梦想。
时过境迁,他们竟然真的站在了这片灯海的顶端。
却花了整整二十年。
“云峥。”她忽然叫他的名字。
“嗯?”他侧过头来看她,眼底映着细碎的光。
左左转过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表情是罕见的认真,甚至带着点审视:“你做了这么多,又是游乐园,又是拍书,又是带我看废墟……到底想干什么?”
云峥迎着她的目光,没有躲闪。他沉默了几秒,脸上的玩世不恭慢慢褪去,露出底下某种更真实、更沉静的东西。
晚风拂过,带来远处模糊的音乐声。
他忽然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左左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和须后水的味道,混合着夜风的凉意。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左左,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左左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怎么不记得?你被几个大孩子堵在墙角哭鼻子,是我……”
“不是那次。”云峥打断她,声音很轻,却像带着某种魔力,“是更早。你刚被送来那天。”
左左的记忆库像是被猛地触动了某个生锈的开关。模糊的画面挣扎着浮现——嘈杂的大厅,陌生的环境,一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女孩,还有一个……看起来同样脏兮兮、却故作镇定的小男孩,偷偷塞给她一颗快要化掉的水果糖。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
云峥看着她的反应,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淡的、却无比真实的笑容,不再是平日里那种带着嘲讽或戏谑的弧度。
“想起来了?”他低声问,又向前逼近半步,几乎将她困在了他和栏杆之间。
左左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那些被时光模糊的细节骤然清晰。
“那颗糖……”她喃喃道,声音有些发颤,“齁甜……难吃死了……”
“是啊。”云峥抬手,指尖轻轻拂开她颊边被风吹乱的发丝,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眼神却灼热得像要将她吞噬,“可我只有那一颗。”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触碰到她的皮肤,却引起一阵战栗。
左左忘了躲闪,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左左,”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得像最醇厚的酒,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认真,“我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是因为闲得慌,也不是纯粹想跟你吵架——”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颌线,目光锁住她微微张开的唇。
“我只是想告诉你,也提醒我自己……”
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几乎要交融在一起。
“……从第一颗糖开始,你就已经是我的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吻,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和深藏了二十年的渴望,精准地俘获了她的唇。
左左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城市的喧嚣、晚宴的嘈杂、夜风的低语……所有声音瞬间褪去。
世界里只剩下他灼热的气息,唇上柔软而强势的触感,以及那句在她胸腔里疯狂回荡的——
“从第一颗糖开始,你就已经是我的了。”
她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冰冷的栏杆,指节泛白。另一只手里的香槟杯差点滑落,被他稳稳接住,放到一旁。
这个吻并不温柔,带着点压抑已久的粗暴和侵占欲,像是一场迟到了太久的掠夺和宣告。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更紧地压向自己,不留一丝缝隙。
左左被动地承受着,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那些尖锐的、带刺的、用来保护自己的外壳,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吻面前,土崩瓦解。
她甚至能尝到他威士忌里淡淡的烟熏味,和她香槟的甜涩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又令人眩晕的滋味。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微微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粗重,灼热地喷拂在她脸上。那双总是盛着嘲讽或算计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暗沉和欲望,紧紧盯着她。
左左的嘴唇被吻得有些红肿,微微张着喘息,眼神涣散,带着罕见的懵懂和失措。
“……云峥……”她无意识地叫出他的名字,声音软糯沙哑,像被欺负狠了的小兽。
这声音像是刺激到了云峥,他眼神一暗,再次低头,吻了上去。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掠夺,而是带上了几分蛊惑人心的缠绵和耐心,细细地舔舐、吮吸,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珍贵的蜜糖。
左左抓着他西装外套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栏杆,无力地攥紧了他的衣襟。指尖下的布料昂贵而挺括,却被他身体的温度熨烫得灼人。
她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着,最终,生涩而又缓慢地开始回应。
感受到她的回应,云峥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更加深入地吻她,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晚风依旧在吹,楼下的爵士乐换了一首更加慵懒性感的调子。
露台的阴影里,无人打扰。只有两个分离了太久的身影,终于跨越了二十年的光阴和所有的口是心非,紧紧地拥吻在一起。
像是一场迟来的献祭,又像是一场早就注定的重逢。
直到左左快要喘不过气,轻轻推了他的肩膀一下,云峥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的唇,但手臂依旧环着她,不肯松开半分。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错,都有些急促。
左左的脸颊绯红,眼波流转,平日里那份凌厉和尖锐荡然无存,只剩下被吻懵后的柔软和迷离。
云峥看着她这副样子,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带着无比的满足和愉悦。他忍不住又在她红肿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现在,”他嗓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浓的情欲和得意,“知道我想干什么了吗?左律师?”
左左回过神来,羞恼交加,握起拳头锤了一下他的胸口,却没什么力气:“……混蛋!”
“嗯。”云峥坦然接受,抓住她的拳头,放在自己心口,让她感受那里同样剧烈的心跳,“只混蛋你一个。”
左左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忽然又变得认真起来:“那答案呢?”
左左别开视线,心跳依旧如擂鼓,声音细若蚊蚋:“……什么答案……”
“装傻?”云峥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亲昵得自然无比,“协议签了,吻也接了,左律师还想不认账?”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酥麻。
左左抿了抿依旧发麻的唇,上面还残留着他的味道。她沉默了几秒,忽然抬起眼,瞪着他,试图找回一点平时的气势,尽管眼尾还泛着红,看起来毫无威慑力。
“……看你表现。”她哼了一声,挣脱他的怀抱,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裙摆,“游乐园要是盖不好……协议作废!”
说完,她转身就往露台里面走,脚步有些虚浮,背影却努力挺得笔直。
云峥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没有追,只是靠在栏杆上,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燃。
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她柔软的触感和香甜的气息。
晚风吹散了他唇边的笑意,却吹不散眼底那片终于得偿所愿的璀璨星光。
他拿出手机,给那个刚刚消失在门后的身影发了一条消息。
「表现保证良好。」「董事长,今晚能申请提前预支一点‘奖励’吗?」「比如……再去看看书房那张床的舒适度?」
很快,那边回复了。只有一个字。
「滚。」
后面紧跟一张图片,是那份结婚协议“罚睡书房”条款的截图,上面用红笔又加了三个巨大的感叹号。
云峥看着手机屏幕,笑得肩膀直抖。
他把没点燃的烟扔进垃圾桶,心情好得无以复加。
很好。
盖章了。
他的战利品。
终于,回收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