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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薇明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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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上界,嵩凌宫的薇明阁内正在举行天界少仙新秀入阁的大事。
通过去年的仙门会试,获得入阁机会的仙子们都从各自修炼的山门洞府中络绎赶来。
其中有一群白衣仙子格外惹眼。
因为别人要么是从什么蓬莱仙岛,要么是从人间的某处灵隐之山,或者是从就修建于下层天域的小仙门中赶来的。
而这么一大群白衣仙子,却是从两座威风凛凛的仙宫当中鱼贯而出的。
左边的仙宫名为白羽宫,右边的名为天心轩,中间有一座气势非凡的拱桥将两宫连接在一起。
可从里面出来的两拨弟子相向而行,却在碰见对方的时候,都恨不得把对方给挤下桥去似的。
此刻正在附近值守的仙将窦校德司空见惯地扭回头去,真挚地建议他面前这两位路过此地的仙女姐姐千万不要去那桥上找麻烦。
因为那桥叫做弟子桥。
由于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那些跟那白羽宫和天心轩的二位仙尊分别交好的仙官神君们都只会走那桥的一头一尾,对于对方的地界,脚是沾都不敢沾上半点,于是,那桥就只有两宫各自的弟子通行,久而久之,便叫做了弟子桥。
“噢,原来弟子桥就是这座啊。”其中一位仙女显然早有耳闻。
她旁边的那位姐妹却纳罕了起来:
“既然两位仙尊相互不对付,为何还要在彼此中间修一座桥呢?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一桥直通仇家,不觉膈应吗?”
闻言,窦校德微微一笑,忽然露出两束炯炯目光来,似乎追忆起了往昔峥嵘:
“不会呀,因为啊,他们二人曾经在此诛杀了一条恶龙。当年,他们两人一人挥剑,一人持诀,于一头一尾将其斩杀,于是那恶龙的痛怒挣扎之身就立地化作了这座拱桥。”
说着,窦校德又看了一眼此时此刻还在那桥上急眼赤脖,冤家路窄的两门弟子们,不禁感叹道:
“可惜呀,这两人打遍天界无敌手,最后就只有把拳头挥向对方了,就连他们各自的弟子每天一睁眼,就是你死我活,不过...”
他刚卖了个关子,面前的二位仙女那好奇激动的脸色就像是要吃人一般。
“不过什么?!”二人问。
“你们看那边吧。”
窦校德转过头去,目光落在刚出现在桥上的一位似是昆山玉立,长相俊美无暇的白衣仙人身上。
“大师兄。”
“大师兄。”
弟子桥上,远远近近的声音都向着一人传了过来。
还有一个因为方才被人推了下去,因此目前只有一只手还挂在桥上的人也扬起脑袋来,语气憨厚地喊了一句大师兄。
见状,白衣仙人停下步子,将他拉了起来。
接着随着他一边走过桥去,桥上的人一边让开道来,顿时让原本水泄不通的弟子桥忽然之间变得畅通无比。
上面站得端正笔直的弟子们都明白,弟子桥嘛,弟子们都能走,但弟子还分个你门他派,就算是一个门派里头的,也还要分个尊卑大小呢。
而毫无疑问,他们眼前的这位,两样都占齐了。
理由简单粗暴,只有一个。
因为,他是那白羽宫的鹤栖和天心轩的斓绡这两位仙尊共同且唯一的关门弟子。
也就是说,在场的什么鹤门弟子,斓门弟子,见了他都要规规矩矩地叫上一句大师兄才行。
但他们的这位大师兄压根就不自觉高人一等,甚至为人处事都低调无比,完全不像是那两位心气骄狂,火气亢旺的仙尊能教出来的后生。
“今日是入阁的日子,别在这耽误了。”
他这一发话,堵在桥上的人像才是想起了这回事来,登时争先恐后你追你赶而去,桥上之人一下散了十之八九,只剩下一左一右两名男子在他身边忽而变了脸色。
“大师兄,你怎么了?”
左边那名端戴银冠,气宇轩昂的男子看着身边之人忽然止步弓身,单手扶于桥上,不禁急声问道。
右边那位半束着头发,仪姿闲散的男子也凝目看来,并且已经用手掌稳稳地托住对方的另一只手,轻声问道:
“师兄,你没事吧?”
后者将眼睛阖张了一二,努力稳了稳心神,接着微微摇了摇头,说了声没事。
但他心中已经知道,是他的眼疾又犯了。
从小,他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好像有一团邪祟之气围绕在他身边,偶尔出现,并无规律。
方才他走在这桥上,只觉得身边阴风阵阵,其间还夹杂有金铁铿锵的震鸣之声。
那阵响动似乎从他的脚底传至脑颅,令他神魂乍乱,头皮发麻。
“走吧。”
暂缓片刻后,两人听他说道,仿佛这位大师兄刚才的模样只是他们的错觉一般。
花舞盛礼,钟鸣吉时。
一众姿仪翩翩的男女仙子穿上入阁的新衣,纷纷踏进这座被称作天界第一阁的薇明阁来。
此阁传闻是由三界之中的最后一位神尊陨落之后留下来的一半真身神木所结,可谓是妙集三界风华,广延十方明秀,当之无愧是仙界的少仙新秀们修炼进阶的绝佳之地。
广阁之前,八位接应的清俊仙侍列站于两侧,面朝着这些新仙们言道:
“凡入内新仙者,请于手印中绶出名号。”
在仙家弟子们繁复的名号如同经简律符般闪过之后,一位仙骨灵秀,相貌温俊的小仙人将手心向上,于悬空的明光中显出了三个字来:
“长梧泽”。
“好名字。”
为首的一名接应仙侍有感言道,却察觉到前前后后陆续有人看了过来,并对此露出了狐疑神色。
仙侍不解,却见这位小仙人并未在意,只微微颔首朝他温温一笑后,便从容地入阁去了。
这座天界大阁的气象也非同凡响,众人进来环视一周,只见银檐玉瓦,朱梁紫栋,天星绕壁,朔朔阁室,上显紫薇化气,龙尾伏辰等星象大观。
一番目不暇接后,他们又注意到了脚下的不同之处。
只见阁中的一片宽地之上雕刻着一朵巨大的海棠花,对此很多人脸上都疑云重重,于是有知道的人便解释了起来。
“据闻,这图不是普通的花纹雕饰,而是一种能感应超然神力的上古遗留符阵。
若此阵亮起,那么,天界即将迎来一位神行六道,法尊德昭的神明高尊。”
众人听后只觉得玄奥不已,一时议论纷纷。
“鹤栖仙尊与斓绡仙尊共同的关门弟子,几百年来闻所未闻,自然是哪里都要比旁人高出一截,就连名字都是如此啊。”
借着喧沓的背景,忽然有人大声揶揄道。
在一面星壁之前,那位话中人却依然背对于他。
那人的肩头正垂落着一绕玉色流苏,衣上衬出两道端直清峻的肩胛骨痕,并且正抬颈拾目仰观它处,似乎对他方才的话未闻半分。
“哼,他们又岂止是师徒就可以一言以蔽之的呢?”
他身边也有人看不下去了,呲出一言之后,继续嘲讽道:
“听闻大有人花了百余年时间,期间以剑为命,半刻不怠,好不容易才踏破铁鞋,磨尽皮骨,从千人之中突围而出,挨到两位仙尊的门槛边上,成为了一名普通弟子。
可有人却在尚在襁褓之时便被选入了修门关,之后所得的教养之恩更胜似亲生父母,他这狗屎运该是走了几世,才走到这个地步啊。”
有几名女仙子听着耳朵蒙蒙,简直觉得这些人不可思议,便仗义执言道:
“你们怎么敢的啊,他可是从上代苍梧神尊死后,从其座下灵鹤的羽护之身之下诞生出来的,他很可能是三界下一代的神尊呢。”
说完,她们转眼间又发现附近好几位鹤门与斓门的弟子的面色已然悄然生变,却始终握掌不发。
看起来更像是被人说中了心中痛点,而不是为自己的大师兄愤恨不平。
“神尊?若他真是天成地造的神尊之躯,又哪会需要他的二位师尊那般呕心沥血,劳心费力?
是造化天神,更上一层,还是涓溪妄海,内匮中虚,其实大家,都心中有数吧?”
对方词锋更盛,反唇相诘,霎时让四下全然噤声不语,就连好些鹤门斓门的同门师弟们也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这下,刚才那些在阁前就已经盯着长梧泽的目光此刻又聚了过来。
他们都知道,刚才这俩刺头很大一部分说得没错。
鹤栖是以武成尊,斓绡是以文得道,虽然这两位仙尊是天生宿敌,七百年来,一会儿一个把另一个气得吐血,一会儿一个把另一个险些打废。
可是这位爱徒,简直就像是他们自个儿的亲生孩子一样。
于是,这两个一文一武的天生宿敌,却在教徒弟这条路上诲人不倦,殊途同归,也算是天界当中的一桩奇事了。
但现在却有一件更加奇怪的事,那就是这位两位仙尊的宝贝关门弟子为何忽然改了个名,叫上了什么长梧泽?
若是怕自家师门名气太大,想要低调行事,完全行不通啊。
毕竟他因为打遍这辈的仙界新秀,那张出入于刀光剑影中的俊脸实在是过于出名。
若是出于突破修为,来个改名易命,转气换运的话,还是有点可能性的。
毕竟鹤栖,斓绡那两位仙尊为了这位宝贝关门弟子的无量前途,什么法子都想得出来,改个名字实在是轻若鸿毛,不痒不痛。
想当初,有人学他们的法子教授弟子,结果无一例外是非死即伤,非疯即傻的结局。
于是最后只得承认这套天上地下独一家的造神法子,只有在他们二位那关门弟子的身上才行得通。
因为这法子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八字不同,命格不硬的都不行。
他们正嘀咕着,忽然听见了一声比刚才那俩刺头还刺耳的声音。
“真是杂星混乱,但这薇明阁里的月亮,算是定了。”
他们看见跟在长梧泽身后的少年语气直直地刺出一句,整个人像是头上长了尖角的斗兽一匹。
长梧泽也回头看了这个叫做琯蹇的少年一眼。
这位喜穿白衣且不添别饰,半束着发,总是一副闲散姿态的男子,正是他那斓绡仙尊师门下的二师弟。
比起其他师弟对他近恭远畏或者外慕中妒的态度,这位二师弟好像不容得他受上半分气,因此只要一有机会,就扯了嘴皮子出来替他打抱不平。
“师兄,你难道不想做这月亮吗?但可惜,也只能是你了,因为就算旁人想破了脑袋,也没有这个资格。”
琯蹇看看他,又看了看周遭的其余人,瞥过后者之时好像扫视过一堆天界的破铜烂铁似的,觉得人家完全不配。
“我记得,天宫已经近百年不养天狗,怎么,斓绡仙尊什么时候为爱徒抓来了一只吗?还挺凶啊,哈哈。”
那人也被惹火了,阴阳怪气地撩袍走来,同时目含不屑地反唇相讥道。
众人看得门清,像火气这般纯青,眼神却近盲的,正是赤鸢门弟子的独特传统。
据说当年天界镇压外魔的时候,要是不让他们冲在前面都是要了他们的命。
而对面的琯蹇脸上笑意转寒,他脚下一步未退,正欲迎招之时,却见长梧泽站在了自己前面。
“师兄,捏只虫子,不用脏了你的手。”
他笑得烂漫,完全没理会对面那赤鸢弟子的脸色有多难看。
“老夫来看看,刚进阁就生事的,是何方神圣啊?”
忽然,众人赫然听着一个浑厚的声音穿堂入阁而来,眨眼之后,就看见一位银衫老者正站在他们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