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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不会谈恋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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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不久,为了响应学校的号召,吕家宁鼓励学生种满教室走廊围墙上的花圃,花草树木、甚至是菜瓜果都可以。没两周,稀疏残败的花圃已经挤满了标记。
a的番茄、b的向日葵、c的油麦菜……林霁带来了一株栀子花,那是妈妈从阳台的蓬勃盆栽中挖给他的。移栽来没两天,林霁还没来得及好好打理,就到了池屿的生日。
2月13日。
囊中羞涩的林霁有些头疼,半年没去打工,而池屿日常穿的那些牌子里,他的小钱包只允许买一件T恤,基础款那种……不过短袖在瑁城一年四季都有机会穿上,就是他们的第一个情人节……
没办法,剩下的钱他已经买了一条裙子在情人节送给妈妈,边苦恼着,他已经用一张包装纸包装这两份礼物。他折得很好。
只是白底红玫瑰图案总有些显眼,所以当天,趁何靖雯不在,林霁猫着腰,一个头的距离与坐着的池屿隔空平视,两人各提着挨得很近的开口书包。
电光火石,礼物只在池屿手上停留了两秒,林霁就把礼物藏进了他提前让池屿打开的包里,并拉起了池屿书包的拉链。
“生日快乐。”林霁望着池屿的眼睛,用唇语一字一顿地无声传达。
嘈杂的教室,池屿精准捕抓这一句,在狭窄的空间里气声像脑里绽放的烟花。他摆好书包放在膝盖上,又快速地帮他林霁拉起他书包的拉链,克制着笑意,学着林霁的说话方式:“谢谢。”
谨慎得像在教室后排分赃。
池屿看着林霁闪回座位的背影,有一丝丝苦恼,他愿意配合小心翼翼地掩耳盗铃的林霁,但他每时每刻都想和他说话,想和他牵手,想和他拥抱,想和他亲吻......做一些普通情侣就可以做的事。
最好24小时都和林霁黏在一起,不......更好的是再多出第25个小时和林霁关在一起。
果然,不成熟的幻想就是不提倡早恋的最大原因。
不过今天周六,一起散步回家倒是可以的。
路上,并排走的两人,影子被拉得忽长忽短,时而重叠时而渐远。即使往日两人默不作声,池屿也不会有那么强的感应:林霁在不开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刚出校园,林霁还和开着慢车跟着他们的陈俊宇两人打闹,路过小公园时,他还蹲下来逗别人的狗,然后他分享不白来的现状,接着是他明天的安排。
嗯?他没细讲明天。明天周日......2月14,原来是这个。
明明恋人已经愁得在众目睽睽下被十指相扣牵起手都没发现,你却在窃喜他对你的在意。
池屿有意遏止这种病态心理的滋生,却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
他紧紧拉住林霁的手,朝路边的一个旧小区深处里跑,迷宫一样碰壁又在各个拐角继续穿梭,直到他们停下来,只听得见锅铲翻动、热油炒菜,以及楼上住户大声说话传来的声音。
还有胸腔呼吸的震动声。
林霁不明所以但跟着跑了很久,和池屿一起背靠着灰墙傻笑。
“池屿,我们是在上演私奔戏码吗?”林霁站直身体,敞开校服外套给自己散热。
“不是。”
只是有些情愫满得只能通过运动来阻止它溢出,池屿喘着气,语调上扬,“就是庆祝一下,今天收到了情人的礼物。”
阵风吹过,池屿合拢林霁的外套,“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在过我们的情人节。”望着还是呆呆的林霁,他悟出第二件早恋会诱发的事:“傻了?”
“你才傻!”
林霁怎么会不明白,只是池屿的目光太过灼热,他时常被烧得不知所措。池屿总能这样看穿他的各种想法,但每次都不明说,点到即止。
又恰此时的池屿笑得太过明媚,被他露出的小尖牙挠了一下心头,林霁什么都听不见,只想起白兰花坠入湖面泛起的涟漪,一层层的波纹依着流转的细碎光影,荡漾出整个繁春,被林霁所私有......
还好可以亲吻。
林霁倾身覆了上去,只一秒,他便跑开了。
犹如雨滴落下的触感,迅速得让池屿以为这只是幻觉。
“亲吻也是礼物吗?”
“我要不要回礼?”
“那我也要亲......”
林霁没跑两步,就原地掉头,回来捂住了池屿的嘴,“小声点!”他不知道除了给他讲题,池屿还能语出惊人,最近话都多了。
林霁慌忙往上扫视一圈,“楼上的人该听到了......”确认没人才放开池屿,那抵着嘴唇的手心,濡湿一小片。
“可我们是情侣。”池屿鲜少委屈地眨巴着眼睛,看得林霁不知道该解释。
“可我们不是......主流的......”他移开了视线。
“爱没有主流,爱是永恒的。”
轰地一瞬,林霁没有眼泪,但这种击穿灵魂的惊心动魄大概只有哭喊能缓解半分......为什么是惊恐的......
“林霁,林霁!”池屿着急地呼唤着,抓过他的手来回捏着,手心里不知是谁的汗。
他不理解林霁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大,是这个话题太沉重了吗?喜欢可以,爱不行吗......
“我从书上学来的,你别有压力,林霁......”
反正他还有时间,未来也很长,林霁可以不做任何承诺。
半响,林霁才回复:“我们可以,慢慢来,要循序渐进的。”太快结局不好,这是林雅清教过的。
他们意见可能不同,但他们默契地珍惜每一个独处的时光。
后来每个周六他们也都散步回家,只是路线总有不同,因为他会带着池屿抄近路去吃最好吃的牛杂,绕远路去吃他从小吃到大的糖水,去漫画店探索出新的路。
就这样,年少总是不知疲倦,双腿连走两个钟也无所谓。
一天晚上回家发现阳台上晾着本该在池屿家里的T恤,他跑去询问妈妈。
我刚刚比了一下,虽然有点长,但上身应该也能休闲穿,就拿去过水了。”林雅清看着表面很镇静的林霁,但实际已经被手上不断搅拌衣角的动作出卖了。她喝着中药,笑着宽慰林霁:“怎么啦?”
没来得及懊悔,林霁只好跟妈妈说:“这是我买给自己的,你的礼物还在路上。”
“噢?买给自己的也要包装吗?”林雅清故意打趣,但没有戳破他,“那你收走,我等那份迟到的礼物。”为了不让他尴尬,说完还默默把碗递给了林霁,“去用水泡着,我睡啦。”
心虚的林霁没有注意到妈妈的意味深长,回到房间的林霁掏出手机试探性地问起池屿。
Y:我以为你想看我穿裙子。
Y:太小了,我穿不进去。
ZZ:……我是变态吗?
Y:我买了同款最大码,后天到。
ZZ:......
好不容易,林霁这才换回礼物,还给池屿道了歉。
只是事后有些后悔没看池屿穿裙子......裙子是墨绿色的改良旗袍款式,池屿长得很白......
花圃的季节是错乱的。种子、花、果实可以同时存在,它们随性地、野性地生长。
即使还在初春,清晨和夕阳,两边走廊的阳光透过高大榕树斜照进来,花圃上的绿会被披上一层金黄,沉静而深邃。
一下课总有三三两两学生挤靠在围墙花圃边,小心地拨弄着,谈论生长,或望着出神。在一次次铃声和学业中,它们已经悄然成为视线的落脚或思维的注脚。
林霁也一样,他的栀子花移栽了两个月,已经开满大大小小的花苞,每天他都要和池屿赌一把,哪个会先绽放。
每次林霁都输,但池屿也没赢。因为林霁赌的是最大的花苞,却掉得最快,池屿指的花苞也一律膨大后,脱落枝头。
林霁时不时给它浇水和松土、翻看叶子有没有蚜虫、择掉黄叶,不明白家里的栀子花为什么那么灿烂,而在学校就会变得营养不良。
栀子花虽然一直没开,但他的成绩已经慢慢上去,月考能维持在年级前50%,他已经很满意。谁说谈恋爱耽误学校,林霁第一个不认同。
但每次他们站在一起,总有......偷偷起哄的人。
上学期末的风波,也许是过了一个寒假,也许是没看到预料中的“破防”,也许是匿名发照的人后来辟谣道歉又退了群,总之已经没人再光明正大地大肆讨论。
只是偶尔也会有人私底下猜疑、开玩笑、谩骂,不过很快就被“食堂还不整改?”“垄断小卖部又涨价?”“跑操由隔天跑改为每天跑?”等新热点转移掉。
再加上林霁总会在池屿看不见的地方,用恐吓的眼神盯着那些窃窃私语的人。反正,大家已经逐渐对两人的事习以为常。
可是林霁想不懂,那些流言蜚语怎么就只剩下起哄声了?
他去问池屿,池屿一脸无辜地表示:他也不知道。
池屿只有不理解林霁为什么执着于栀子花开没开,但他有天买来了营养液,一到学校就偷偷给林霁指定的花苞喷上,早上最后一节课,他偷闲从后门望出去,亲眼见证了第一个花苞的绽放。
最外那层淡绿色厚实花瓣绽开的瞬间,里面凝滞的白色花瓣就会跟着散落,原本沉甸甸的花苞变得很轻盈,端在枝头随风飘忽。
是这种感觉吗?这种花开了便让人雀跃的心情,是林霁一直期待的吗?
虽然池屿知道自己赌输了,不过林霁把花送给了他。
“赏你第一朵花,美人。”
林霁会很笨拙地表达他的爱意,池屿很清楚。
他会邀请池屿去看文艺电影,又自己睡着;去逛大大小小的公园,被蚊子咬也开心;去看巷口的阿伯下棋,憋不住移动棋子的手被阿伯打,还笑个不停;在乘凉的大榕树下,和他探讨未来。
也会在体育课跑完步就溜去后山,在那棵樱花树下亲吻他,风吹来花瓣落在肩头谁也不知道。
后来蜜蜂飞进教室,惊扰所有人,却只停在了池屿的肩膀上,他被吓得一动不动。
池屿很害怕飞起来会扇出声音的虫子,不过良好生态的瑁城就爱生产这些生物,于是池屿花了近两个月待在户外。除了蜂类终于都克服了。可偏偏是蜂类。
最后还是林霁轻轻地拨走了那只蜂。
不过林霁紧张地跳出窗,再绕过走廊从后门冲进教室救他的样子很帅,池屿默默原谅了这些蜂,毕竟它们也喜欢林霁的花。
虽然是他给林霁作弊,但池屿心虚地再也没有给栀子花花苞喷营养液,不过瑁城足够滋养这株栀子花,后来的一整个春夏,它都开得很灿烂,并呈献给了蜜蜂、蝴蝶......
高中的日子都是复印好的,只是有些瞬间难以被折叠。
琐琐碎碎的已经是当时最绚烂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