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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戌时 赵府

      宴会厅中,觥筹交错,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缠绵悱恻的异域乐曲骤然响起,打破了宴会的喧嚣。

      一群身着薄纱、身姿曼妙的舞娘如彩蝶般翩然跃上舞台,手中的上铃鼓随着节奏哗然作响,编织出一片清脆迷离的声网。

      领头的舞娘尤为引人注目,她身段婀娜,舞姿轻盈似踏云而行。一个流畅的转身,她将上铃鼓高高抛向空中,金色的鼓身在灯下划出炫目的弧线,又被她稳稳接住。

      回首间,眼波流转,那一举手一投足间透出的飘逸灵动,带着一种尖锐的熟悉感,瞬间刺穿了墨宸微醺的思绪。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是他第二次见到阿菟。林间溪畔,篝火噼啪,自己为她烤着鲜美的河鱼,而她,眉眼弯弯,不仅为自己跳了这支舞,还讲述了关于这支舞古老而动人的传说。那时微风拂过她的发梢,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然而,紧接着忆起的,便是柳府一夜之间血流成河的惨讯,是阿菟下落不明的焦灼。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暗中搜寻了整整一年,却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想到此处,墨宸心头一阵刺痛,猛地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试图浇灭那翻涌而上的无力与愧疚。

      就在他放下酒杯,无意间抬眼的刹那,目光恰好撞上了台上那领舞女子的双眸。尽管轻纱覆面,但那双眼睛清澈、明亮,深处藏着几分倔强与灵动。那是他此生都无法忘怀的印记。

      四目相对,墨宸心中愕然巨震。

      更让他意外的是,那舞娘似乎并不惊讶于这突如其来的对视。她的眼神没有丝毫闪躲,反而在流转的灯火下,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缱绻缠绵,如同带着钩子,直直探入他的心扉。

      墨宸下意识地上下打量她。只见她衣着暴露,雪白的腰肢在急促的鼓点中放肆扭动,勾勒出诱人的曲线。

      他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假意为自己斟酒,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过席间。周遭那些男人,个个如色中饿鬼,目光贪婪地在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和裸露的肌肤上流连忘返,口中还发出猥琐的赞叹。

      墨宸的拳头在桌下狠狠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发出清晰的声响。一股无名怒火混合着强烈的醋意直冲头顶,仿佛自己珍藏的稀世珠宝,正被一群污秽之徒肆意窥视。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柳、依……” 他在齿间无声地碾磨着这个名字,怒火中烧。

      他既因看到柳依而开心,又因她此时的放浪行为感到愤怒。就算她再怎么讨厌自己,不想被自己找到,那至少也该去投奔她日思夜想的嗣法师兄啊。怎么可以自甘堕落,混迹于这舞姬乐坊!

      他用余光瞥向一旁的赵翀,果然,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正用极其猥琐的目光打量着台上的人儿,并侧头对身旁的手下低声吩咐着什么,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意。

      墨宸眼神一凛,心中已有计较。他侧过头,对着立在身后的余得水低语几句,余得水会意,立刻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宴会厅。

      待他再抬眼望向舞台时,一曲终了,舞娘们已如退潮般开始向后台离去。那个牵动他所有视线的身影,也正转身,只留下一抹摇曳的裙角和一串渐行渐远的铃音。

      赵府客房内,一片昏暗。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惨白的格子。赵翀半醉着推开房门,屋内未点灯,厚重的幔帐低垂,隐约可见舞娘的衣裙散落一地。

      他弓着身子,捡起一件纱衣凑到鼻尖深嗅,脸上浮现龌龊沉醉的表情。他随手丢开衣物,踉跄着扑上床榻,迫不及待地掀开锦被……

      下一秒,他醉意全无,双眼圆睁。就在他欲张口呼救的瞬间,一柄匕首精准而狠戾地刺入他的后心。

      "呃……"赵翀喉间发出嗬嗬声响,嘴角溢出暗红的血液。刺客毫不留情,接连又是数刀,直到他彻底瘫软不动。

      黑影将尚有余温的尸体翻上床,拉好被子,仔细抹去痕迹。正欲撤离,一只手掌无声无息地搭上了她的肩膀。

      柳依浑身一僵,强压下心惊,缓慢转身。

      "你真大胆。"墨宸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竟敢刺杀朝廷命官。"

      看清来人后,柳依嘴角勾起一抹笑。他果然跟来了。

      "要你管。"她假装欲挣脱,却被墨宸牢牢按住手腕。

      "没有我,你出不去。"墨宸语气笃定。

      柳依不予理会,伸手就要推门。

      "换上。"一件小厮衣物被塞进她怀中,"我带你出去。"

      片刻后,柳依低头跟在墨宸身后。宴席将散,人们谈笑着陆续离开,无人察觉府中刚刚发生了一场刺杀。

      走出赵府大门,柳依迅速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却觉后领一紧。

      墨宸像拎猫儿般将她提起,不由分说塞进候在路旁的马车。

      "就这么溜了?"车厢内,墨宸好整以暇地整理衣袖,"你夫君救了你,连句道谢都没有?"

      柳依蜷缩在角落,欲擒故纵这一套,可是她的拿手好戏。

      一路无话。

      马车停在将军府前。柳依跃下车辕,抱拳道:"多谢墨将军相救,在此别过。"

      墨宸浅笑,"你又不是大禹,过家门岂可不入?"

      不待她反应,后领再次被拎起。转眼间,她已被带到一间熟悉的房门前。

      "进去。"墨宸推开门。

      柳依踏入那间熟悉的房间,假意流露出几分不情愿。目光扫过四周的陈设,这里正是他们大婚之夜的喜房。一切都与一年前别无二致,仿佛时光在此凝固。

      “呦,这不是我和墨将军大婚时的喜房么!”她话音未落,墨宸已不由分说的将她搂入怀中,那力道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如同寻回了遗失多年的珍宝。

      “阿菟……”他低声唤着她的小名。那是父母在世时常唤的乳名,“这一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别再离开我了。”

      那呼唤让她一阵心酸,心中暗念。我怎么会辛苦?我学了满身的本领,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为柳家报仇。

      柳依用力推开他,“墨将军,你带我来这儿是何用意?莫不是为了提醒我,新婚之夜被夫君抛下独守空房的难堪?”

      她唇角勾起一抹讥笑,“那你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即使那夜你在,我也不会与你圆房的。”

      她转身,直直对上墨宸深沉的目光,一字一句道:“那时的我心里只有嗣法师兄。”

      “原来你还记得,你和本将军大婚过。”

      墨宸眼中翻涌着藏不住的醋意。他本欲问她这一年的踪迹,诉说自己不辍的寻找,却不想她句句如刃,非要激起自己的怒意。

      “我现在早已不是你的夫人了。”

      “不是?”墨宸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他手指轻挑地勾起柳依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墨将军,请自重!”柳依猛的偏头,抬手狠狠打开他的手。

      空气中响起清脆的一声,他的手悬在半空。四周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绷。

      墨宸凝视着自己被打开的手。再抬眸时,没了半分戏谑,只剩下沉沉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暗涌。

      “自重?他重复这个词,像是听到极大的笑话,“现在你我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你跟我谈自重?”

      说话间,墨宸再次逼近。柳依下意识后退,腰肢抵在了冰冷的桌沿,再无退路。

      墨宸双手撑在她身侧的桌面上,将她困于方寸间,热灼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柳依眸光一凛,时机已到。她反手摸过桌上的铜制烛台,毫不犹豫的向墨宸刺去!这一击手法精准,直取要害。

      墨宸反应极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然而柳依变招更快,另一只手已运足内力,一掌击在他的肩头。

      “唔……”墨宸闷哼一声,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他难以置信的看向柳依,从前那个柔弱的女子,如今却有着如此深厚的内力。

      不待他喘息,两人又在屋内过了数招。令墨宸心惊的是,自己竟处处受制,完全处于下风。

      余得水闻声赶来,正与欲夺门而出的柳依迎面撞上。不待他反应过来,柳依已是一掌挥出,干脆利落地将对方打翻在地。

      “得水,快去找小秦住持。”

      墨宸从昏沉中醒来,第一眼便看到秦嗣法静坐于榻边。

      “你醒了?”秦嗣法语气平静,“我已查验过你的伤势,并无大碍。但切记,一月之内不可运功。”他微微蹙眉,“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潜入将军府行刺?”

      墨宸苦笑着摇头:“还能有谁?正是你日思夜想的依依师妹。”

      “今日不是我运气好,而是是那烛台不够长,她是奔着我命来的。”墨宸说着神情有些黯然。

      秦嗣法闻言,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是被打傻了吗?依依师妹品性纯良,从前练功时就常常偷懒疏于练习,她如何伤得了你?况且她已失踪一年有余,你莫要再诬蔑于她。”说罢,他转头望向窗外,目光悠远,仿佛陷入了某段遥远的回忆。

      墨宸心中醋意翻涌,却强压着没有发作。毕竟眼下二人还需合作寻找柳依的下落。

      “近来朝中多位官员遭遇不明刺杀。”墨宸沉声道:“杀人手法,与影阁的作风极为相似。我怀疑,是有新的杀手重现江湖。”

      “而我今晚,刚好看到柳依杀了赵翀。”

      “你怀疑……依依是影阁的杀手?”秦嗣法的声调陡然凝重。

      烛花噼啪一响,在两人之间炸开一片沉重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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