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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目标一致的脆弱联盟

　　心象空间中短暂的平静弥足珍贵，反而衬得那些无声流淌的痛苦能量更加令人窒息。夕雾看着宁川，他脸上惯常的冰冷漠然之下，是超负荷运算的凝滞感，像一台遭遇了无法兼容数据的精密仪器。她自己的内心同样一片混乱，恐惧、悲伤和对这超自然处境的巨大陌生感交织在一起。但一股强烈的求生欲，以及想要理解这荒谬绝境的本能，压倒了这一切。
　　她知道，对于宁川这样的人，任何情感的呼吁都将是徒劳，甚至可能引来更严厉的压制。合作必须建立在冰冷、实际的基点上，就像……就像一场交易。
　　“宁大人。”她声音因之前的消耗而沙哑，却努力让其显得清晰、冷静，仿佛在陈述一份项目提案，“现状很清楚：第一，这片地方……”她顿了顿，无法为其命名，“……和那些失踪案有关，它极不稳定，任其发展，恐生巨变。第二，我在这里……似乎能感知到一些异常，”她谨慎地选择用词，避免提及胎记或歌谣这些她自己也无法理解的现象，“或许能发现更多关于失踪者和‘影蚀’的线索。但我需要活下去，需要继续深入。”
　　她说出了最核心的、也是她目前唯一能明确提出的诉求，这诉求源于最直接的困惑与无助：“我需要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有一些感应？为什么是这里？而你，需要查明‘影蚀’到底在做什么。”
　　“合作：我尝试向内探索，弄清我的……‘特殊情况’，并将所有关于失踪者和‘影蚀’的发现与你共享。作为交换，我需要你提供已知的关于‘影蚀’的情报，并且……在我们能活下去的前提下，提供必要的支持。”
　　她的目标原始而私人：理解自身遭遇，并活下去。调查“影蚀”是顺带，更是换取眼前这个冰冷男人合作的唯一筹码。
　　就在她提出这冰冷交易般的合作时，一段记忆猛地刺入脑海，带来尖锐的对比——
　　那是她和林屿刚在一起不久，第一次尝试合作打一个需要高度配合的游戏副本。她手忙脚乱，总是踩中陷阱，拖了后腿，自己先懊恼起来。林屿却一点不耐烦都没有，反而在语音里轻笑了一声，说：“没事没事，杨老师别慌。你看啊，这个地方我控场，你负责输出那个标记的小怪就好，很简单。咱们慢慢试，配合嘛，打多了就有默契了。大不了团灭了重来，我陪你刷到过为止。”他的语气里没有计较得失，只有包容和鼓励，甚至将“陪她”视为理所当然。
　　回忆的暖意与此刻的冰冷计算形成了残忍的对比。她此刻面对的，不是那个会包容她失误、鼓励她尝试的林屿，而是一个需要明确价值交换、风险可控才会考虑合作的宁川。
　　宁川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在她脸上细致扫描，评估着这个提议的风险与回报率。一个寻求自保和答案的、有特殊感知能力的个体，显然比一个怀有不可知神秘目的的危险因子要好管理和利用得多。
　　“可以。”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给出了应允，但立刻附加了严苛的条款，“但行动路径与方案需由我最终裁定。你的……‘感知’实验，必须在可控范围内，并接受我的全程监控。不得擅自触动任何高风险地方。”他同意了，但立刻划定了清晰的权限边界，将她置于被观察和监督的位置。
　　为了将合作牢牢锚定在可验证、可调查的事实层面，他提供了部分情报，如同共享初始数据：
　　“钦天监调阅了各郡相关卷宗，详加勘合。近期失踪者，十之七八皆为巧匠、或晓习符箓之术者。其失踪地，”他指尖在空中虚划一圈，“皆星罗于坠星裂谷周遭百里之内，呈拱卫之势。”“影蚀”极可能在谷中进行某项需特定技艺之工程。”
　　这一点印证了夕雾刚才看到的记忆碎片，让她觉得这个合作至少方向是对的。但对于她自己为何会卷入，为何能感知这些，她依然毫无头绪。胎记莫名的灼热、脑海中闪回的陌生歌谣片段、还有对周遭能量那诡异而模糊的感应……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深深的茫然和一种格格不入的抽离感。她是杨佳若，一个现代人，为什么会和这些古代的神秘恐怖事件纠缠在一起？
　　盟约的基础：不再是共同完成某个伟大目标，而是两个各怀目的、互不信任的个体，在绝境中为了各自的生存和调查需求，达成的极其脆弱的、基于价值交换的临时停火与情报共享协议。宁川需要她的感知能力作为调查工具，夕雾需要他的力量和信息作为生存保障及了解这个世界的窗口。
　　他们对彼此的价值都建立在冰冷的实用主义之上，信任的基础薄如蝉翼。这份盟约能维持多久，完全取决于下一步探索中获得的“数据”能否持续满足双方的需求。
　　而那条关于林屿的回忆，则像一颗被埋藏起来的温暖种子，提醒着她曾经被怎样温柔地对待过，也让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眼前这条路的孤独与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