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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暗流与准备

　　宁川的一句“可以”，如同按下了一个无形的开关，整个南州别院乃至钦天监下属的某些隐秘机构，立刻以一种高效而沉默的方式运转起来。
　　宁川本人变得更加神龙见首不见尾。但他每一次短暂现身，都带着一股冰冷的、近乎凝实的紧迫感。他不再踏入夕雾的书房进行“教学”，而是频繁召见特定的人。
　　夕雾透过窗户，曾瞥见几幕：一名身着轻甲、风尘仆仆的将领被匆匆引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又更快地离开，脸色凝重；几位穿着钦天监特有星纹深袍、气息沉凝的术士在深夜悄然抵达，与宁川在外书房密谈至天明，空气中隐约残留着朱砂与某种奇异矿粉燃烧后的淡淡气息；更有一些看似普通、眼神却锐利如鹰、步伐轻盈得几乎听不见声响的劲装男子，沉默地接受指令后，又如水滴融入大海般消失不见。
　　显然，宁川在挑选此次北行的核心成员。标准绝非寻常，忠诚与能力恐怕只是底线，更深层的要求或许是：对异常事物的承受力，以及对命令的绝对服从。整个别院仿佛成了一个精密仪器的核心，无数看不见的齿轮在宁川的意志下紧密咬合，为即将到来的险途做准备。
　　与此同时，各种物资也被悄无声息地运送进来。不再是日常用度，而是一些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箱箧。夕雾看到侍卫们抬着贴满符箓的檀木箱，里面似乎是经过特殊处理的药草和丹丸；有长方形的扁匣，开启时闪过金属与玉石特有的冷光，应是布阵的法器；甚至还有几个密封的、不断渗出寒气的玉瓮，不知装着何等奇特的应对之物。
　　宁川甚至亲自校准了几面看起来古拙的青铜罗盘，夕雾看到他指尖凝聚着微光，在罗盘天池上轻轻拂过，指针便疯狂转动片刻后，稳定地指向某个特定方位，不再受任何常规磁场干扰。所有这一切，都明确指向一个目标—应对坠星裂谷那非比寻常的、足以扰乱常理的能量场。
　　在这种紧张有序的暗流涌动之下，夕雾也没有闲着。
　　她深知自己最大的劣势在于对这个世界认知的匮乏，尤其是对那片即将踏足的、充满未知的北方土地。宁川答应在路上给她信息，但她不能完全被动等待。
　　她几乎是争分夺秒地扑向了书房里那些尚未被搬走的、关于北方风物的地理志、游记杂闻甚至地方县志。她不再需要宁川的强迫，求知欲和生存的本能驱动着她，像一块彻底干涸的海绵，疯狂汲取着一切可能有用的信息。
　　她翻阅着泛黄的书页，努力记忆：
　　地理：坠星裂谷位于王朝北境，是一片巨大的、仿佛被天外伟力撕裂的荒芜地带，周围山脉走向奇特，地下暗河纵横，气候恶劣，昼夜温差极大。
　　气候：狂风是常客，卷起的砂砾能打瞎人的眼睛。冬季酷寒漫长，夏季却可能出现诡异的、局部的高温燥热。书中多次提及“天光扭曲”、“星象晦乱”的现象。
　　民俗：边境民风彪悍，多信仰原始的山野神灵和自然之力，对朝廷敬畏有限。关于裂谷，流传着大量光怪陆离的传说，视其为“神弃之地”或“通往幽冥的入口”，普遍存在敬畏与恐惧交织的复杂心理。
　　物产：除了些耐寒的药材和特殊矿产，记载不多，但字里行间暗示着某些区域可能产出蕴含特殊能量的奇异之物。
　　这种疯狂汲取知识、为未知冒险做准备的状态，让她恍惚间回到了与林屿第一次决定去北欧追极光的时候。那也是去一个寒冷、陌生、需要做大量功课的地方。林屿负责搞定所有技术细节：签证、租车、预订那些玻璃穹顶酒店和极光团。而她则兴奋地泡在旅游论坛和攻略网站里，查天气、看穿搭、研究相机参数、标记必去的景点和小众打卡地，甚至学了几句蹩脚的当地问候语。她记得自己当时把一张标注得密密麻麻的地图兴奋地拍给林屿看，他回复了一个摸摸头的表情，说：“杨导辛苦了！行程你定，我负责拎包和给你当专属摄影师。”
　　那时，准备的过程充满了甜蜜的期待和对未知浪漫的向往。
　　而此刻，她同样在查阅地图，记忆气候，分析民俗，心情却沉重如铁。没有浪漫，只有生存的压力。手中的书卷不再通向梦幻的极光，而是指向一个弥漫着“湮灭”气息的凶险裂谷。支持的也不再是那个会逗她开心、给她当摄影师的林屿，而是一个冰冷莫测、将她视为工具的宁川。
　　她合上最后一本关于北境地貌的笔记，指尖因长时间翻阅而沾染了墨香与尘灰。窗外，宁川安排的人正将最后一批物资装箱上辕，动作麻利而安静。
　　准备已近尾声。暗流汇聚，即将奔涌向那片未知而危险的土地。夕雾深吸一口气，将怀中不安扭动的糯米抱得更紧了些。
　　山雨欲来。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