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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宁川的警告与合作升级

　　宁川消失了整整三日。
　　这三日，别院如同一个被抽紧了盖子的高压釜，无声地积蓄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新增的守卫像钉死的楔子，牢牢锁死每一寸空间。侍女们如同惊弓之鸟，来去如风，不留只言片语。夕雾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反复推演着宫宴上接收到的有限信息，试图从那些模糊的面孔和隐晦的眼神中拼凑出安全的路径，却只觉得前路迷雾重重，杀机四伏。
　　第四日清晨，宁川终于再次踏入这座囚笼。
　　他依旧是一身常服，颜色是比鸦青更显沉凝的墨黑，衣料上几乎看不见纹样，仿佛将所有的华彩和情绪都彻底收敛，只余下最纯粹的、深不见底的暗。他身上带着室外清冽的寒气，眉眼间看不出丝毫疲惫，只有一种经过高度凝练后的、近乎冷酷的清醒。
　　他没有带来任何古籍残卷、奇异造物或是星图，手中只拿着一卷看起来颇为寻常的宣纸。他走到书案前，将那卷纸在夕雾面前铺开。
　　上面并非什么玄奥符文，而是一张用清晰墨线绘制的、关系错综复杂的人物派系图谱。顶端是几个尊贵的封号或官职，下面延伸出枝蔓般的连线，标注着“姻亲”、“门生”、“政敌”、“盟友（暂）”、“宿怨”等冰冷的词语。许多名字旁边还有细小的朱批注记，如“贪财”、“重名”、“睚眦必报”、“帝心难测”。
　　这复杂冰冷、充满算计的图谱，瞬间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猛地想起有一次，林屿窝在客厅那张巨大的沙发上，非要拉她看他刚打通的一个超高难度副本的攻略视频，兴奋地指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公会名单、联盟图标和不断变化的敌对关系列表，试图向她解释其中错综复杂的合纵连横、利益交换和背刺哲学。“你看这个‘战神殿’，表面上和‘星辰阁’是死对头，但他们会长其实和星辰阁副会长的现实公司有合作，所以关键时刻肯定会…哎你别走啊，这比宫斗剧有意思多了！” 她当时只觉得那些虚拟的打打杀杀和人情算计无聊又复杂，敷衍地听了两句就抓起Switch玩她的《动森》去了，留下他一个人对着屏幕继续分析得津津有味。那时她觉得，游戏而已，何必那么认真。
　　而此刻，一张真实、残酷无数倍的政治派系图谱就铺在她眼前。没有重来的机会，没有退出的选项，赌注不再是虚拟的装备和荣誉，而是她实实在在的身家性命。她当年懒得费神去理解的游戏规则，如今却不得不拼命吸收、消化，否则就可能在这真实的“游戏”里死无葬身之地。
　　“看。”宁川的声音比这清晨的空气更冷，指尖点在图谱上方，“宫宴上寻你错处的安阳郡主，其父永王，属后党一系，与贵妃家族联络有亲，但并非铁板一块，永王更看重实利。”他的指尖下移，落在一个更为显赫的名字旁，“贵妃，陛下潜邸旧人，其兄掌京畿部分兵权，属帝党中的激进派，与清流文官集团素有不和。”
　　他的语调平稳无波，像是在陈述星辰运行的规律，而非活生生的人事倾轧。
　　“她们针对你，”他抬起眼，目光如冰锥般刺向夕雾，“并非因为你来自西南，或身负所谓‘巫族’秘术。而是因为你是我宁川带回来的人。”
　　“打击你，折辱你，甚至若能找到借口除掉你，”他语气陡峭，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便是打击钦天监的威信，试探陛下的态度，或者，只是单纯为了给我添堵，看我是否会因为一个‘玩物’而方寸大乱。你，”他毫不留情地宣判，“从踏入宫门那一刻起，就已不再是局外的囚徒或单纯的工具。你是这盘棋局上，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
　　夕雾的心脏随着他的话一点点沉入冰窖。她预感到处境危险，却没想到这危险如此直接而赤裸地连接着宁川身上的政治漩涡。
　　“想活命，”宁川逼近一步，带来无形的压迫感，“光会‘看’器物纹路、星图标点远远不够。你现在必须学会‘看’懂人，看懂这棋盘。”
　　他收回手，从袖中取出另一叠更厚的文书，扔在案上。那是经过筛选、抹去了最敏感信息的各方奏报、议事记录甚至一些风闻抄录的副本。
　　“记住这张图上的关系。然后，”他命令道，“开始看这些。从字里行间，从褒贬措辞，从提议与反对中，找出派系争斗的痕迹，揣摩其上奏者的真实意图，判断哪些是针对我，哪些是另有所图，又有哪些是你可以利用来自保或传递信息的‘缝隙’。”
　　“合作升级了，夕雾。”他唤了她的名字，却如同念出一道冰冷的符咒，“你的价值，现在在于能否在这吃人的漩涡里，先活下来，再做用处。”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留下夕雾对着那张冰冷复杂的关系图谱和那叠沉甸甸的、散发着无声硝烟气味的文书，面色苍白。
　　棋盘已然展开，她已被掷于其上。而执棋者之一的宁川，正以最残酷的方式，逼她看清自己的处境，并亲手教会她如何在这棋局上，做一个不至于立刻被吞掉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