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我保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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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岔路口，裴梓没像往常一样直接告别，而是认真地问：“李喻，你家具体住哪栋楼几零几？明天周末，我去找你写作业啊！”
李喻愣了一下，报出一个具体的门牌号。
“行！说定了！”裴梓一拍胸脯，“以后我天天去找你玩！”他心里惦记着李喻那个不省心的家庭，上辈子零零碎碎听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事。他得亲眼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让李喻从小就这么压抑。
心动不如行动，裴梓拉着李喻就往他家的方向走：“走，今天我去你家认认门！”
李喻有点慌，下意识想缩手：“啊？今天……我……”
“哎呀，没事！我就送你到楼下，看看你从哪扇窗户跟我挥手！”裴梓随便找了个借口，不由分说地拉着人往前走。
李喻家在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居民楼里，楼道有些昏暗。走到三楼的一扇铁门前，李喻掏出钥匙，犹豫了一下才打开门。
门一开，一股沉闷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烟味飘出来。客厅里光线不太好，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一个老奶奶在厨房忙碌。一个中年男人靠在旧沙发上看着电视，脚边放着几个啤酒瓶，见门开了，只是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又继续看他的电视。
“爷爷，奶奶，爸……我回来了。”李喻的声音变得更小了。
爷爷奶奶倒是挺和蔼，奶奶从厨房探出头：“小喻回来啦？哟，还带同学来了？”爷爷也放下报纸，笑着点点头。
那个男人——李喻的爸爸，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视线都没离开电视屏幕。
裴梓心里一沉，这家庭氛围果然有点压抑。他脸上立刻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声音响亮地打招呼：“爷爷奶奶好！叔叔好！我是李喻的同学裴梓，住附近，以后我常来找李喻玩哈。”
他这自来熟的热情劲儿让李喻家人都愣了一下。奶奶先反应过来，笑着应道：“哎，好，好，同学快进来坐。”
“不了不了奶奶，我这就回家吃饭了！就跟过来认认门！”裴梓摆摆手，又看向李喻，“那我明天早上来找你写作业！”
说完，他冲屋里的大人挥挥手，蹦跳着下楼了。直到跑出楼道，他才收起脸上夸张的笑容，眉头微微皱起。
李喻爸爸那漠不关心的态度，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他知道，李喻后来的病，和这个缺乏温度的家庭脱不开关系。
但没关系，裴梓握了握拳头。他来了，就不会再让李喻一个人待在冰冷的沼泽里。
星期六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裴梓就揣着作业本和妈妈塞的两个煮鸡蛋，兴冲冲地跑到了李喻家楼下。
刚爬上三楼，还没等他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男人粗暴的吼声：“……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倒个水都倒不好，你有什么用。”
是李喻爸爸的声音。
紧接着是“啪”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摔在桌上，还有李喻极力压抑的、细小的抽气声。
裴梓心里猛地一揪，想都没想就“砰砰砰”地用力敲响了门。
里面的骂声戛然而止。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是李喻的奶奶。老人脸上带着点不自然的笑意，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一起：“是裴梓同学啊，这么早……”
“奶奶早上好！我来找李喻写作业！”裴梓故意把声音拔得又亮又脆，脑袋往里探，“李喻！快出来，说好了一起去图书馆占位置的！”
客厅里，李喻正低着头，手背在后面，站在茶几旁。他爸爸又坐回了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换台，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李喻的爷爷还在看报纸，但报纸半天没翻页。
李喻飞快地抬眼看了下裴梓，又迅速低下头，声音有点哑：“……嗯。”
“那快走快走！去晚了没好位置了！”裴梓一步跨进去，不由分说地拉住李喻的胳膊就往外拽，顺手把他桌上的作业本和铅笔盒扫进怀里，“爷爷奶奶叔叔我们走啦！”
他动作快得像一阵风，根本没给大人反应的时间，就把李喻从那个令人窒息的气氛里捞了出来，噔噔噔跑下了楼。
一直跑到楼下的花坛边，裴梓才停下，喘着气看向李喻：“你没事吧？他打你了？”他着急地去拉李喻背在身后的手。
李喻躲了一下，没躲开。手腕被裴梓抓住，手背上有一片明显的红痕，还沾着点茶叶末，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
裴梓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心里骂了句脏话。就因为倒水这点破事？
“没事……”李喻小声说，想把手指回来。
“什么没事！”裴梓又气又心疼，从兜里掏出早上妈妈给煮的鸡蛋，还热乎着，小心地敷在李喻的手背上，“滚滚就好了……疼不疼？”
鸡蛋温热的感觉透过皮肤传来，李喻低着头，眼圈有点红，摇了摇头。
裴梓看着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心里又酸又胀。他想起昨天爷爷奶奶看起来还算和蔼，可刚才呢？爷爷看着报纸不发一言，奶奶开门时那勉强的笑容……他们明明听到了，看到了，却选择了沉默。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那是李喻的爸爸，所以他们就觉得理所当然，或者不敢管吗？
裴梓想不明白，但他知道，这个家比他想得更糟。李喻就像长在这个家里的一棵小草，周围是板结坚硬的土壤，得不到多少养分，还要随时面对风雨。
他深吸一口气，把鸡蛋塞进李喻手里让他自己拿着敷，然后拉起他没受伤的那只手，大声说：“走！以后周末都来我家写作业！我家没人吵，还有好多好吃的！”
他得把李喻带离这个沼泽，能带离一会儿是一会儿。
李喻握着那颗温热的鸡蛋，被裴梓紧紧拉着往前走，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落在裴梓气鼓鼓的侧脸上。他悄悄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又飞快地低下头，很小声地应了一句：“……嗯。”
裴梓拉着李喻一路跑回自己家，一进门就嚷嚷：“妈！我同学来咱家写作业了！”
裴妈妈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看到儿子拉着个白白净净、有点害羞的男孩，立刻笑开了花：“哎哟，欢迎欢迎！同学快进来，正好阿姨蒸了鸡蛋糕，快来吃点！”
李喻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口，小声说：“阿姨好。”
“好好好，别客气，快进来坐。”裴妈妈热情地招呼，看着李喻就觉得喜欢，这孩子安安静静的，看着就乖。
两人在裴梓的小书桌前摊开作业本。小学的题目对裴梓这个大学生灵魂来说简直是小儿科，但他还得装模作样地思考一下。
果然，没写多久，李喻就卡在了一道应用题的列式上，咬着笔头皱着小眉头。
裴梓凑过去一看，心里乐了，机会来了。他拿起铅笔，尽量用小孩子能听懂的方式，一步一步地讲解：“你看啊，这里是不是应该先算他们一共花了多少钱？再用总钱数减去这个，是不是就是剩下的？”
他讲得清晰又有耐心，甚至还举了个类似的例子。李喻听着听着，眼睛慢慢亮了起来，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
裴梓得意地翘起嘴角，一抬头，正好看见妈妈端着一盘水果站在门口，一脸惊喜地看着他。
“哎呀，我们小梓长大了啊！都会给同学讲题了！讲得还挺像那么回事！”裴妈妈简直喜出望外，自己儿子平时皮得上房揭瓦，没想到还有这么靠谱的一面。
她越看李喻越觉得这小孩好，肯定是乖孩子带得自己儿子也上进了。心里一高兴，大手一挥：“中午别做饭了！阿姨带你们下馆子去！想吃啥随便点！”
“好耶！”裴梓立刻欢呼，然后趁机拉着妈妈的衣角，压低声音说：“妈，你给李喻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吧，就说留他在咱家吃饭，下午再回去，不然他家里人该担心了。”
他得让妈妈这个“正常”的大人去沟通，显得更正式，也能让李喻家知道，他家孩子是在一个健康友好的家庭里，为以后更多接触打基础。
裴妈妈一听，觉得儿子说得有道理，连忙点头：“对对对，是该说一声。”她问清了李喻家的电话号码，走过去拨通了电话。
“喂？是李喻家吗？哎您好您好，我是裴梓的妈妈……对对，两个孩子是同学，李喻在我们家写作业呢……哎哟这孩子真乖，跟我们小梓玩得可好了……中午我想带他们出去吃点好吃的，下午再让李喻回去，您看行吗？……哎好嘞好嘞，您放心肯定给您照顾得好好的……哎，再见啊！”
裴妈妈放下电话，笑着对两个眼巴巴看着她的孩子说：“搞定！李喻奶奶接的，说没问题！”
李喻明显松了口气，眼睛里流露出一点点期待和轻松。
裴梓心里也踏实了。很好，家庭建交第一步，成功！
“走！出发！吃好的去！”裴梓一把搂住李喻的肩膀，笑嘻嘻地拉着他就往外走。裴妈妈看着俩孩子的背影，笑着摇头拿钱包钥匙。
阳光明媚，裴梓看着身边虽然还是有点害羞但明显放松了不少的李喻，心里暖暖的。这才对嘛，小孩子就应该这样，有朋友，有关心，有热乎乎的饭菜，而不是被困在冰冷的家里挨骂。
吃完饭，三个人溜溜达达往回走。路过小公园时，里面色彩鲜艳的充气城堡正热闹着，不少孩子在里头蹦跶笑闹。
裴梓眼睛一亮，立刻拽住妈妈的胳膊：“妈！妈！让我们去玩一会儿嘛！就一会儿！”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给李喻使眼色。
李喻看着那喧闹的城堡，眼神里有点向往，又有点怯生生的，没敢开口，只是悄悄揪紧了衣角。
裴妈妈看着俩孩子，一个眼巴巴地恳求，一个偷偷地期待，心一软，无奈地笑了：“行行行，去吧去吧，玩半小时就得出来啊！”说着就去买票。
“谢谢妈！”裴梓欢呼一声，拉着李喻就脱鞋往上爬。
充气城堡里软乎乎的，蹦起来能弹老高。裴梓一开始还顾忌着形象，没两下就玩疯了，拉着李喻在迷宫通道里钻来钻去，又从滑梯上尖叫着冲下来。
李喻一开始放不开，只是小幅度地蹦跳，但被裴梓感染着，渐渐也笑了起来，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出了层细汗。
两人累得瘫在城堡角落的软垫上，大口喘着气。阳光透过彩色的塑料顶棚照下来，空气里都是小孩子欢快的声音。
裴梓侧过头，看着李喻难得舒展的眉眼，心里软成一片。他凑过去，用肩膀碰了碰李喻，声音在喧闹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认真：
“李喻。”
李喻转过头，眼睛里还带着未散的笑意：“嗯？”
“以后，”裴梓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管遇到什么事，不开心了，难过了，或者谁又欺负你了，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知道吗？”
他顿了顿，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我永远都会帮你的。我保证。”
眼前笑容明亮、带着孩子气的李喻，忽然和记忆深处某个画面重叠了。
是大学时，在他们租的那个小房子里，李喻系着围裙，手忙脚乱地把一盘黑乎乎的可乐鸡翅端上桌，脸上沾着酱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好像……火候过了点，不过应该能吃？”
也是李喻，在某个深夜，台灯下，他安静地码着字，侧脸被屏幕光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感觉到裴梓的目光，会转过头对他浅浅一笑，那笑容里有疲惫，但更多的是满足和平静。
还有他窝在沙发里，抱着膝盖看裴梓打游戏，看到精彩处会小声惊呼，被裴梓逗笑了会把头埋进抱枕里，耳朵尖却红红的……
那些细碎又温暖的日常，曾经是他拥有过的、最珍贵的宝贝。
裴梓猛地回过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和庆幸交织着涌上来。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抓住了李喻的手腕。
李喻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和严肃的眼神弄得有点懵，手腕上传来微微用力的触感。他看着裴梓几乎有些发红的眼眶，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小声回答：“……知道了。”
充气城堡里喧闹依旧。裴梓看着眼前尚且年幼、还未被痛苦侵蚀的李喻，他的李喻一定一定会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我保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