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爱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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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裴梓，请原谅我的离去，谢谢你的存在能让我感到些许活着的希望，可是我太痛苦了，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手机收到这条短信时，裴梓正在超市买菜，他正想着晚上给他的爱人做最爱的可乐鸡翅。
裴梓看到信息疯了一般跑回去。
校外的房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一点生气，平常李喻最喜欢一边放着歌一边在屋里码字了。
门锁被颤抖的手打开，客厅里是躺在沙发上安静睡着的李喻，茶几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空药瓶以及一瓶农药。
救护车的声响一大一小，裴梓跟着上了车，他双眼无神手却紧紧牵着李喻。
救护车的鸣笛声像一把钝刀，割裂了傍晚的宁静。裴梓坐在车厢里，眼睛死死盯着担架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李喻的手在他掌心里，冰凉得吓人。他一遍遍地揉搓，哈着气，却怎么也焐不热。
急救室的灯亮得刺眼，门一关，就是永别。
医生出来时，甚至不用开口，裴梓就已经从对方沉重的眼神里读到了结局。器官衰竭，回天乏术。他以前吞过太多次药，身体早就千疮百孔，这一次的农药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裴梓没哭没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走进病房，在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床边坐了下来。他拉着李喻已经僵硬的手，坐了一夜。窗外天光由暗转明，麻雀在枝头啁啾，一个新的工作日开始了，仿佛什么可怕的事情都未曾发生。
他试图站起身，双腿却早已麻木，一阵剧烈的眩晕猛地袭来，眼前骤然一黑。他听见护士的惊呼声，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时，刺耳的蝉鸣和炽热的阳光一同涌来。
裴梓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张硬邦邦的木制课桌上，口水浸湿了摊开的课本一角。他茫然地抬起头，看见一个戴着眼镜、表情严肃的中年女老师正用粉笔头敲着黑板，嘴里喋喋不休地讲着乘法口诀。
周围是一张张稚气未脱的小脸，桌椅矮小，墙壁上贴着色彩鲜艳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标语。
这是……小学课堂？
他猛地低头，看见自己缩水了一大圈的手掌，穿着蓝色的校服，胸口还别着一枚红领巾。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慌瞬间袭来。
不是梦。额头上仿佛还残留着医院地板冰冷的触感，和李喻手心最后的冰凉一模一样。
下课铃响了，孩子们欢呼着涌出教室。裴梓像梦游一样跟着走出去，靠在走廊栏杆上，看着楼下操场上奔跑追逐的小豆丁们，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无意中扫过操场角落的一棵大槐树下。
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瘦瘦小小的男孩，正安静地独自坐在那里，看着别的孩子玩闹，眼神里有一种与周围欢快氛围格格不入的沉寂和疏离。
那张脸，即便缩小了无数倍，稚嫩得不可思议，裴梓也绝不会认错。
是李喻。
小小的，孤独的，还没有经历后来那些巨大痛苦的李喻。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猛地松开，剧烈的酸楚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希望浪潮般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
他穿越了时空，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
裴梓死死抓着栏杆，指甲掐进了木头缝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树下的小小身影，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放手。
他深吸一口气，用袖子狠狠擦掉眼泪，朝着楼梯口，朝着那个孤独的男孩，大步跑了过去。
裴梓几乎是冲下楼梯的，脚步踉跄得差点摔在操场的塑胶跑道上。他什么也顾不上了，眼里只有槐树下那个小小的、安静的身影。
周围的嬉闹声仿佛被隔开，他径直跑到李喻面前，在对方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蹲下身，一把将那个瘦小的身体紧紧搂进了怀里。
小裴梓的身体是热的，带着奔跑后的汗意，而怀里的李喻却有些微凉，还带着一点淡淡的肥皂清香。
小小的李喻彻底僵住了，手里的半块橡皮擦掉在地上。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个哭得满脸是泪、突然抱住他的陌生小朋友，让他茫然又无措，两只小手僵硬地悬在半空，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讨厌你……”裴梓把脸埋在小李喻瘦弱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哭腔，眼泪根本止不住，“我讨厌死你了李喻！你怎么能……怎么能那样……”
怎么能就那样丢下我。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只能变成破碎的哽咽。成年人的巨大悲痛塞在一个小孩的身体里，几乎要把他撑爆。他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手臂收得紧紧的，生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像上辈子那样消失不见。
小李喻被他勒得有点不舒服，动了动，却没能挣脱。他听着耳边压抑不住的哭声，犹豫了很久，才很小声、很迟疑地开口，声音稚嫩：“同、同学……你……你怎么了？”
他甚至连裴梓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裴梓的心被这话刺得一痛。是啊，现在他们还不认识。
他猛地想起，上辈子他们小学同校，甚至初中也同校，但不同班，就像两条平行线，无数次擦肩而过，却从未有过交集。直到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分到了同一个班级，才因为一次调座位成了同桌，真正开始相识、相知、再到后来……
那些记忆翻涌上来，让他的眼泪流得更凶。他曾经还开玩笑说可惜错过了李喻的小时候，可现在他真的回来了，抱着这个还什么都不懂、还没被病痛折磨的小李喻，巨大的酸楚和庆幸几乎要把他淹没。
“对不起……”裴梓终于稍微松开一点，但手还抓着李喻的胳膊，他用手背胡乱地擦着脸，眼睛和鼻子都红通通的，看着面前这个眼神怯生生、带着困惑的小男孩，语无伦次地说：“我、我就是……你做我朋友好不好？以后我都保护你，谁欺负你我就打他！你……你别一个人待着……”
小李喻被他这一连串的话搞懵了，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是迷惑。他看了看裴梓紧紧抓着他胳膊的手，又看了看对方哭花的脸，最后只是微微低下头，小声说：“……哦。”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习惯性地、安静地回避。
裴梓看着小李喻这副样子，心里又酸又软。他知道急不来，能这样抱着他，已经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奢望了。
他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情绪，但声音还是带着刚哭过的沙哑：“你……你是几班的？”
小李喻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声音细若蚊蝇：“……一班。”
“我二班的！”裴梓立刻说，心里一阵激动，就在隔壁！“放学你等我一起走好不好？我们一起回家。”
小李喻似乎有些犹豫，手指抠着衣角。
“我请你吃小卖部新出的辣条！”裴梓赶紧追加诱惑，他记得李喻后来挺喜欢吃辣的，虽然总是被辣得眼圈红红。
果然，小李喻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虽然还是很轻微，但还是被紧紧盯着他的裴梓捕捉到了。他轻轻点了点头：“……嗯。”
上课铃响了，裴梓不得不跑回自己的教室。一整节课，他根本听不进去老师在讲什么，满脑子都在飞速盘算。
他重生了，回到了一切悲剧发生之前。李喻的抑郁和双相，并非一朝一夕形成，和他原生家庭的压力、从小到大的经历脱不开关系。上辈子李喻很少提及童年和少年时期，偶尔流露出的只言片语都带着灰暗的色彩。
现在，他有机会从头参与，把那些李喻不愿提及的过去，全部扭转过来。
他要成为李喻的光，从一开始就照进去，让他再也不会感到孤独绝望。
首先要做的，就是打牢感情基础，死缠烂打也要成为他最好、最信任的朋友。然后，慢慢了解他家的情况，见机行事。
放学铃声一响，裴梓第一个冲出教室，堵在了一班门口。
小李喻慢吞吞地收拾好书包走出来，看到门口等着的裴梓，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有点不习惯。
“走！”裴梓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生怕他跑了似的，兴冲冲地往学校门口的小卖部拽，“说好了请你吃辣条！”
小卖部门口挤满了学生。裴梓用自己兜里皱巴巴的零花钱，不仅买了辣条，还买了一包无花果丝和两瓶汽水。他把东西一股脑塞给李喻：“给！”
小李喻抱着那一堆零食，有点不知所措：“太、太多了……”
“不多！你吃！”裴梓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比自己吃了还开心。他撕开辣条包装，拿出一根递到李喻嘴边，“尝尝，听说可好吃了。”
小李喻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嘴咬了一小口，辣味冲上来，瞬间把他的脸蛋和耳朵都辣红了，眼睛里也蒙上一层水汽，看着可怜又可爱。
裴梓赶紧拧开汽水递过去：“快喝点压压。”
看着李喻小口小口喝着汽水，被辣得微微吐着舌头的模样，裴梓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就是这样细小的、生动的表情，在上辈子李喻病情严重时，几乎再也看不到。
“以后放学我们都一起走，”裴梓一边吸着汽水一边宣布，“早上我也去你家楼下等你。对了，你家住哪儿？”
小李喻报了一个小区名字，离裴梓家不算远。
“太好了！”裴梓笑得更开心了，“顺路！”
下午五六点的夕阳把两个小男孩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努力找着话题，另一个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或者被逗得抿嘴笑一下。
裴梓看着身边抱着零食、小口吃着无花果丝的李喻，看着他被夕阳镀上一层柔光的侧脸，心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满足感和坚定的决心。
临近分别前裴梓才问出李喻他为什么一个人拿着橡皮在操场。
李喻支支吾吾不说，裴梓也没有强求。
和李喻在岔路口分开，裴梓看着那个背着书包的瘦小身影慢慢走远，直到拐进小区看不见了，才转身往自己家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爱你
